小婁淮伸手去撫弄領口裡鑽著的耳廓狐狐狸大耳朵,垂下眼睫:“但我也知曉,一切都是事出有因,所以我便是真的在意,事情也都已經過去,我再去揪著不放,也沒有任何意義。”
“倒不如趁現今還能和母后您繼續相處,珍惜一下和您在一起的時光。”
老實說,左微月沒出現之前,他對於金曉瑤,本來是愛恨摻半的。
只因她曾經對他說過的一些傷人話,做過的事情,有時候真的很令他難受和不解。
甚至很多個時候,他都在懷疑,是不是一切都是他的錯,才會讓金曉瑤這麽討厭他。
但後來左微月來了,她說,金曉瑤未來已經跟著龔叢德殉情而亡,他突然就有點想明白一些事情。
如果一昧得被負面情緒操控,只能讓事態越來越糟,那還不如換一個想法,換一個,能讓自己,和他人都好受些的法子。
所以對金曉瑤持有的那一層恨意,自然而然被他轉化掉,隻當一切是重新開始。
小婁淮的年齡雖小,說出的話,擺出的氣勢,卻隱約帶有一股穩重之感,由金曉瑤看著,似乎像是瞧見了和她初識時見到的龔叢德。
她輕笑了一聲,端起了身前茶杯,杯內還在打著旋的茶葉被她輕輕一吹,蕩在杯壁上,帶著茶水面起了一圈淺淺漣漪。
“你說的事出有因,的確是如此。人人都以為,我是入了皇宮才有的你,但實則,是我還在清倌樓的時候便懷上了你,也正是因為有了你,我才會被婁瀚海強製帶走,入了宮。”
這一層原因,不論是小婁淮,亦或是左微月,都的的確確是頭一次聽。
女人看著還在被茶水波紋帶動著的那片茶葉,思緒似乎也回到了當年她和龔叢德初識的時候。
“我在清倌樓正式掛牌之後,隨著名氣的打出,也得了不少權貴的注意,甚至多次聽媽媽說,有人願意幫我贖身,娶我回家做正房,這對於那時只是一個清倌的我來說,甚至在眾人眼中,應當都是最好的選擇。”
金曉瑤說到這裡,臉上卻帶上了一絲苦笑:“但我只是提了一個要求,便將那些想要幫我贖身,甚至是求娶我的人嚇走,我說,我只能接受一人一世一雙人,若能辦到,我便可以跟那個人走。”
左微月知道金曉瑤是來自現代的人,能夠理解她當時為什麽會這麽想,小婁淮也聽左微月說了,金曉瑤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所以也沒有追問,為什麽金曉瑤會有這個想法,而是靜待她繼續開口。
“這件事出了之後,再來找我的人果然少了許多,直到有一日,我見到了長生,他不僅能讀懂我彈奏曲子的意思,在聽說了我之前提出的這個要求後,也表示,如果我願意,他願意做那個帶我走的人,只是需要我再等一等。”
“那時我記得,他還未坐上護國大將軍的位置,邊疆的戰事還在吃緊,允諾我說半年之後他凱旋歸來,坐上將軍之位再風光娶我離開清倌樓,哪裡想到,造化弄人,只是半年的時光,一切便開始亂套。”
左微月見金曉瑤已經紅了眼眶,扒拉了下小婁淮衣袖,用腦內羈絆提醒他拿手帕出來給金曉瑤。
但金曉瑤說到這裡突然站起了身,往窗邊走,沒辦法,小婁淮只能作罷,看著金曉瑤推開了些窗子,令外面的飛雪泄進來。
“婁瀚海微服尋訪江南,意外遇刺藏到我在清倌樓的廂房,我看他可憐,便對他施以援手,還幫他打了掩護,哪裡知曉,他會在傷好離開之前,對我下了那種藥,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佔了我身子。等我知曉這件事的時候,已經被診斷出有了身孕。”
淚水順著金曉瑤眼角落下,滾落在地發出啪嗒一聲響。
“那日,恰巧是長生提前帶兵回來,過來江南要接我的時候,婁瀚海那個畜生知曉我懷了他的子嗣,直接擄走我,往京城回,說是若我不跟著他走,那麽長生的性命就會受到威脅!”
金曉瑤咬牙切齒,提到婁瀚海時恨不得能啖其肉飲其血。
“那之後,我便一直留在皇宮,只為了護著長生,直到現在。”
說完這些沉重的過往,金曉瑤像是卸下了身上的沉重枷鎖,扭身帶著一頭潔白雪花去看小婁淮:
“所以孩子,這一切並不是你的錯,只是你體內流淌著的血脈帶的原罪,我從來恨的都不是你,而是讓你出生在這個世上的那個畜生。我自己明明是知道這一點的,每次卻還是會控制不住地遷怒於你.”
小婁淮看著金曉瑤淚眼朦朧的自責模樣,腳下卻穩著不動,絲毫沒有上前去安慰她的意思。
反倒是抱緊了些懷中的耳廓狐,搖了搖頭:“沒關系的,反正一切已經過去,我也有了更想要在意的人。”
從前他的確是很期望得到金曉瑤的母愛,最在意的人除了龔叢德之外就是她。
但現在不一樣了,從他得知他會被金曉瑤討厭的根本原因開始,他就不再傾注任何期望在母愛上,因為他知道,金曉瑤做不到和他真的和解,他也不想看她痛苦,索性就只是將她當作一個可以敬愛的長輩和親人去看待。
這些話,他雖然沒有說出來,但左微月這會兒卻能大概猜出他的心理歷程。
用狐狸腦袋蹭了蹭他以示回應。
金曉瑤也聽出小婁淮的話下之意了,明明覺得應該感到如釋重負,卻不知為何,心口的位置還是有一種空洞的感覺。
但現在的她太過失態,也就沒有讓小婁淮繼續久留,擺擺手讓他離開。
出了金曉瑤的小築,左微月發現外面的雪勢對比之前要更大了些,以至於才走了幾步路,小婁淮的頭頂和她狐狸腦袋上就落了薄薄一層雪。
她想扭頭告訴小婁淮趕緊把鬥篷披上,卻意外看見他紅了眼眶,鼻尖也有些微紅的隱忍模樣。
愣了愣後,狐狸鼻子蹭了蹭他臉頰,用腦內羈絆問他:“婁麻瓜,怎麽了?剛剛不是還好好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