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J博士的終曲

  首輪三場比賽，76人最體面的一場，是Game2。

  76人玩命地上防守強度，導致尼克斯拉不開比分。

  J博士打出系列賽三場裡最好的表現，24+8+8，還有一記仿若年輕5歲的掄臂暴扣。

  只是，76人的實力終究不如過去了。

  過去的76人，一旦遇到J博士爆發，那肯定勢如破竹，打出全聯盟最美妙的快攻。

  現在，摩西·馬龍不在，鮑比·瓊斯退役，安德魯·托尼傷到不能打球了，奇克斯終究不是影響局勢的球員，鮑維看起來比博士自己還要老，從紐約來的年輕人眼瞅著就不能成大事。

  在這群人身邊，博士老得很快。

  第二場第四節，尼克斯把比分拉開到14分，勝負已定。

  Game3
  球場轉移到76人的主場光譜球館。

  所有人都知道，這將是J博士的終結之戰。

  比賽從一開始，就給了他表演的機會。

  76人將出手權集中在博士的手上，讓他隨心所欲地進攻。

  在這兒，沒有人能分走他的球權。

  全場比賽，他出手24球，中了10球，再拿一場24分。

  他的對面，年輕的本傑明·威爾遜18投11中，以更輕松，更高效的方式得到28分。

  J博士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來到光譜的費城球迷們很傷感，人人都沉浸在低落的情緒裡。

  路易能感受到那種情緒，以1987年的NBA來說，即使隻算NBA的成績，J博士也是NBA歷史前15號人物。

  親眼見證這樣的人物退去，感到傷心是正常的。

  因為家庭的經濟問題，J博士不像70年代初的許多球員一樣，讀滿大學四年。

  但NBA不允許沒讀滿四年的大學生進入聯賽，因此，他和ABA的弗吉尼亞紳士隊私下接觸，談了個“好價錢”。雙方約定的合同金額是四年50萬，其中有20萬是延遲付款——假如歐文能幫助紳士隊正常經營存活到七年以後。

  可是，很多人都低估了年輕的歐文，包括歐文自己。

  因為賈巴爾引發的扣籃禁令，讓歐文不能隨心所欲地扣籃，然後在紳士隊的第一場訓練賽裡，他扣了一個讓眾多隊友“吼裡蟹！這是我職業生涯見過的最牛比的扣籃”。可想而知，他們職業生涯最牛比的扣籃還會因為歐文的存在而刷新多少次。

  這讓紳士隊的管理層感到害怕，他們立刻嚴令隊內所有人，在訓練的時候不能對歐文犯規，誰敢弄傷了他.都不用管理層出手，其他隊友就得把人乾趴下。很快，ABA聯盟的其他球隊都有了類似的規定，他們不能讓歐文受傷。彼時的ABA已經處於風雨飄搖的境地，隨時可能倒閉，1972年就商量著要和NBA合並，如果不是奧斯卡·羅伯特森認為這樣會讓NBA形成壟斷地位並發起反壟斷訴訟，聯盟合並時代會提前到來。但那不一定是好事，如果當時合並完成，會有10支ABA球隊加入NBA。

  想象一下NBA在1971年擁有28支球隊？就算是美國的籃球人才再多也供養不起。

  合並失敗，ABA球隊需要堅持下去，於是，J博士這張門票保證便成了所有人的救星，他開始處在一個美妙的環境下打球。

  從長期來看，這不利於他的成長。

  在路易看來，他是個長歪了的詹姆斯。完美的商業形象，吸粉的球風，最早的老板型球員，但卻在一個沒有人敢對他下重手犯規，所有人看見他快下都會讓開道路放他扣籃，哪怕這會使自家球迷倒戈。

  他的ABA巔峰歲月，沒有人能撼動他的王座，然後來到NBA，那一套保護J博士的舊規章都不管用了，NBA裡有一群不把他當回事的混蛋。

  路易不知道ABA生涯拉低了J博士多少的上限，但就是那段時光，讓人們看見了NBA時期的他。一個可以填滿數據欄，打得像矮一大截的希臘怪物，同樣缺少遠投，同樣不能攻堅，但配置合適的班底，他能帶隊去總決賽逛一圈，只要別遇到沃頓、伯德、魔術師這樣的狠人，有概率帶隊奪冠。

  平心而論，這份帶隊成績足夠硬了。

  但這可能隻兌現了他天賦的下限。

  看著此刻所有人都為他喝彩，就連尼克斯場下的幾個年輕人都想上去和他握個手。

  他們被路易製止了。
    那是比賽結束時才能乾的事。

  職業生涯最後一個夜晚，歐文還在扮演著“J博士”，上一個十年的球迷眼裡的神。

  路易知道，這不是真實的他。

  真實的他是那個意識到自己的價值遠高於4年50萬，於是不惜以自己作為誘餌引亞特蘭大老鷹隊下水，彼時的老鷹隊擁有皮特·馬拉維奇。只要想一下馬拉維奇和J博士在同一支球隊裡，沒有人不會為此瘋狂的。

  起訴ABA，聲稱他簽訂合約時沒到21歲法定年紀，而合約沒有充分體現他的個人意願，接著斷然飛去亞特蘭大，參加老鷹隊的季前訓練賽。而亂上加亂的是，他不知道1972年雄鹿還花了一個首輪簽選他，結果這引發了一整年的複雜官司，兩個聯盟，幾家俱樂部卷了進來。一系列選秀權和金錢交易過後，ABA不惜一切代價留住了它的頭牌，不過到代價是未來要把他送了紐約籃網——ABA中少有的幾家還能盈利的球隊之一，而籃網給了他一份5年200萬美元的合同。

  作為這一系列事件的主角，博士和紳士隊的總經理在法庭上相互指責對方撒謊，作弊，用盡種種言辭互相攻訐。要知道，這段時間裡（幾個月），他依然在紳士隊打第二個賽季，場均拿下31.9分+12.2板+4.2助攻，成為聯盟得分王。

  事情塵埃落定後，博士前往籃網，和他在法庭上吵得不可開交的老東家認為他非常有職業素養，對他毫無怨念。

  J博士在場上是華麗的扣籃表演者，漂亮的得分數據，全力以赴地起跳飛翔。在場下又有八面玲瓏的交際手腕，冷酷無情的算計，和平衡各方面利益不落話柄的才能。

  你真的沒聯想到幾十年後的另外一個人嗎？
  路易的眼裡，J博士是個虛妄的存在，在球迷的想象中，一個狂熱的，可以隨心所欲在五個人頭上扣籃的，不計後果的表演者。他擁有球迷，隊友，記者的熾熱愛意。但他本人從來不為此所動，他只是站在場上扮演大家想要他扮演的角色而已。

  J博士必須是完美的，無暇的，因此，他在場上場下都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個聖人。

  哪怕1977年總決賽上，他們先贏兩場，開拓者主動打架，看起來像是心態崩了一樣。盧卡斯和道金斯的那場矚目的大戰發生時，開拓者有許多人上前幫忙，而道金斯的隊友們都看著J博士，根據邁克·畢比的生父亨利·畢比回憶，當時他們都是一個想法，除非博士上去幫忙，否則他們都不會動。

  博士會打架嗎？他必須是完美的，他怎麽能打架？在ABA，他有不打架的特權，也不會有人主動來打他，因為ABA球員知道，倘若弄傷了J博士，讓他無法打球，ABA賴以生存的門面招牌就會立刻倒塌，他們馬上會失業。

  那是博士來到NBA的第一個賽季，他不知道這是個什麽場所。

  於是他的反應是驚人的，坐在地上，矜持地抱著膝蓋，就像觀賞鬥獸場裡的兩頭猛獸互相撕咬，與他無關。

  結果你知道了，道金斯回到更衣室裡因沒有隊友幫他而大發雷霆，動手砸爛了更衣室，順便也毀滅了76人的冠軍前景。

  他困在自己的人設裡，永遠如此，今生唯一一次從角色裡走出來，是1983-84賽季和凱爾特人的那場常規賽。

  他被伯德瘋狂羞辱，最後被那個該死的鄉巴佬的垃圾話徹底惹怒。

  這至今是路易在菜鳥教練賽季裡印象最深的比賽，連虐殺小牛81分都只能排第二。

  現在，這出戲到尾聲了。

  戲劇落下帷幕時，76人輸了24分。

  J博士在最後一場比賽裡出手30次。命中10球，居然又拿了24分。

  他和所有人擁抱，包括自己的對手，狠狠虐了他的球隊的對手。

  他保持著一貫的風度和謙遜，就好像真是一個完美的存在。

  就像去年初，一個穿著網球服的女生找到J博士。實際上，她是博士的私生女，但他從未見過她。因為這個私生女是他和一個女記者一夜火花之後的意外贈品。

  但博士認識她，因為那個女記者年年都發女孩的照片給他，希望他們相認。

  當女孩親自來到博士的面前，博士難道會認不出她嗎？不，他仍然是J博士，就像對待一個普通的小女孩一樣，帶著親切的笑容問道：“姑娘，你想要我的簽名嗎？”

  現場為J博士喝彩，明明是被橫掃的人，還要為這個失敗的賽季致辭，發言。

  路易遠遠看著，他希望威爾遜和尤因離這家夥遠點。

  球員永遠不應該被團隊塑造出來的形象給鎖住，一旦深陷於此，就再也出不來了。

  這是紙質媒體時代最大的問題之一。

  你真沒辦法像杜蘭特那樣開著小號發泄自己的負能量。

  PS：我認為伯德激得J博士主動打他這件事絕對被低估了，大家隻記得巴克利拉偏架，伯德挨揍，卻沒想到那是博士唯一一次破大防，表現出“QTMD，爺今日就要乾死這個狗日的鄉巴佬”的情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