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輿論戰（二十二）
  十二月一日、上午

  埃文斯辦理了出院手續，回到了公寓，將同記者卡帕那邊了解到的重要情報匯報給了總聯絡處。

  正在酒店客房裡收拾東西，準備秘密轉移位置的維拉克等人大喜過望，當即向距離記者卡帕家最近的同志指派了前去拿去絕密證據的任務。

  “要不要向基汀主席他們匯報？”墨菲給同志發送完電報，征求維拉克的意見。

  “不急。”維拉克正檢查自己行李箱裡的東西是否齊全，“目前仍然無法完全排除是陷阱的可能，等同志們把證據拿到手檢查完再上報也不遲。”

  “明白。”暫時沒了發送、接收電報的工作，墨菲也和其他人一樣，收拾起了東西。

  在事關生命安全的問題上，先前連搞些相機都推三阻四的霍爾公爵將辦事效率提到了最高。

  從知曉走私相機一事被政府察覺，到決定為國際平等聯盟行動隊尋找新的安置點，再到現在一一落實，開辟了他們能安全通過街道上政府軍巡查的路線，才過去兩天左右。

  維拉克不禁感歎，人沒被逼一把，是很難確認其能量有多麽巨大的：“都收拾得怎麽樣了？”

  “差不多了。”

  “隨時可以出發。”

  他們的行李主要是簡單的一套換洗衣服和文件資料，這些收拾起來根本不麻煩，更何況他們為了應對突發情況及時撤離，東西一般都存放在了一起，基本上隨時都可以帶走。

  十幾分鍾的時間，足夠他們完成全部的準備工作。

  “那我們就出發吧。”維拉克提起了行李箱，打算去找候在門外的亨利，讓他護送自己一行人去往新的藏匿點。

  “等等。”

  老兵斯賓塞叫住了走在最前面的維拉克。

  “怎麽了？”維拉克轉身詢問。

  “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我們就這麽出去能行嗎？萬一霍爾中途變卦，在路上把我們出賣給政府軍，或者他們沒有這個想法，政府軍卻主動把我們搜查了出來，怎麽辦？”這種把生死大權放在別人手中的感覺讓斯賓塞很受不了。

  “我之前說過了，只要有兩邊都不得罪的選擇，霍爾就沒有理由非得置我們於死地。同理，他就必須保障我們的絕對安全，以維持他作為中間人的平衡。”維拉克答道。

  “可誰能保證霍爾不會表面上幫我們，背地裡反倒通知臨時政府將我們一網打盡？這樣做的話，既能給臨時政府足夠的誠意自保，也能對咱們總站那邊有個交代。”斯賓塞站在霍爾公爵的角度思考著可能性。

  維拉克輕笑道：“沒那麽麻煩，不管霍爾是不是故意的，只要出現這樣的事，基汀主席那邊都會認定是他們刻意所為。所以霍爾不想死，就只有保護好我們這一條路可選。當然，我也還是那句話，有能力的情況下，我們一定要做好自我防備，不能將全部的保障寄托在別人身上。”

  斯賓塞看著還是很緊張：“好吧……”

  “放輕松，不會有事的。”維拉克穩如泰山，拉開了客房的房門。

  門外霍爾公爵忠誠的仆人亨利向他們欠身行禮：“維拉克先生，一切都準備好了。我會帶大家先乘坐酒店樓下的那輛貨車，暢通無阻地在市區裡繞兩圈，然後再用另外的車子將大家轉運至北區的藏匿點。”

  北區，工業區。

  平等會發展初期的重要根據地。

  如今重返那裡，是冥冥之中最好的安排。

  “可以。”維拉克對霍爾制定的路線沒有異議，他相信霍爾一定用盡了手段為他們開辟出了最安全的通路。

  “請。”亨利依然是畢恭畢敬的模樣。

  盡管計劃開始後，他將成為霍爾公爵的替罪羊，承擔下所有罪責。

  但他看著並不驚慌，相反，有一種簡單的滿足感。

  因為這怪異的滿足感，維拉克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維拉克先生。”亨利見狀問道。

  “你知道我們走之後，你會面臨什麽嗎？”維拉克這一刻有點懷疑亨利壓根不清楚自己的結局。

  “將你們藏在酒店、走私相機給伱們的罪名都會扣到我的頭上，我會死。”亨利道。

  果然，他其實是知道的。

  維拉克又問：“你為什麽這麽心甘情願地為霍爾犧牲自己？你應該明白，他從來沒有把你當做一個真正的人來看待。”

  “是的，但我習慣了。不服從霍爾公爵的命令，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了。”從小生活在霍爾公爵的府邸裡，服侍他們一家的亨利道。

  “沒什麽活不活得下去的，你是一個個體，不是別人的附庸。”維拉克道。

  “是的，但我習慣了。您大概很難理解，從我父親開始，這幾十年來我們一家都在做同一件事，那就是為霍爾公爵獻出所有。他就該是高高在上的，能服飾這樣高貴的人，是我們的榮幸。”亨利卑微到了塵土裡。

  “人人生而平等，他沒什麽高貴的，你也並不低賤。”說這話時維拉克的心情很複雜，因為他們現在正需要亨利的犧牲，他卻又想讓亨利醒悟過來，別這麽傻乎乎地充當霍爾的工具。

  “是的，但我習慣了。”亨利不厭其煩地重複了第三遍，“我改變不了我，別人也改變不了我。”

  “……好吧。”維拉克沒有完全理解亨利，可他清楚眼下他們是無法改變亨利了的。

  他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不要再讓亨利這樣的人出現。

  “謝謝您的好意，能在最後的一段時間裡被人關心著，我很感動，很滿足了。”亨利真心感謝維拉克，“我知道你們是對的，只可惜我的一生已經被毀，無法痊愈。最後，能用我這條平庸的生命換來霍爾公爵的安全，與你們的安全，我真的很開心。”
    維拉克不知該怎麽回話。

  亨利露出平凡燦爛的笑容，接著道：“希望我下輩子可以生活在那樣的美麗新世界裡，為自己而活。”

  一行人來到了樓下，乘上了早已備好的貨車裡。

  經過霍爾公爵的打點，多個政府軍的巡查站都只是看了眼亨利出示的通行證就予以通行了。

  要放在平常，這種有貨廂的車子不管有沒有通行證，都是需要進行嚴密檢查的。

  總之，就這樣，貨車一路安安穩穩地在萊澤因裡繞了個大圈，完成了它的使命。

  轉乘車子去往北區時，亨利沒有跟上。

  他說霍爾公爵擔心他過段時間被臨時政府抓捕後，會承受不住嚴刑拷打將秘密都交代出來，所以沒有告知他維拉克等人最終的落腳處，只允許他送到一半。

  與亨利分別後，維拉克一行人經過顛倒，終於抵達了北區的藏匿點——一個工廠的倉庫。

  這裡的環境遠遠無法和酒店客房比較，僅有倉庫的管理員充當他們和外界的聯系，定期給他們提供食物和其他生活所需。不過維拉克一點都不介意，反而笑著說：“這才是我們該待的地方。”

  斯賓塞提心吊膽了一路，來到倉庫後，他首先做的就是獨自來來回回把倉庫的角落走了個遍，研究著後路。

  墨菲重新調試好了電報機，沒過一個小時，就傳來了負責去記者卡帕家拿去證據的同志的電報。

  電報內容很短：已安全取回大量膠卷，正在核實內容。

  與此同時，除了因為要接觸記者卡帕而暫留在原位置的埃文斯外，其他持有相機的同志都開始了轉移工作，基本上最晚後天就都能重新在另一個安全的地方穩定下來。

  屆時就算臨時政府吃透了走私相機的線索，也注定撲個空，不能憑此予以行動隊重創。

  “情報組的，開會。”初步落腳後，維拉克就召集了情報組的墨菲、雪莉爾、康妮，匯聚在由兩個貨箱憑借成的簡易會議桌前，“膠卷的內容還在核實，但我想這件事基本可以確認為真了，那麽之前下達給情報組的任務也就到此為止。”

  “你是想商量一下如何安全護送記者卡帕離開萊澤因？”墨菲親手翻譯的電報內容，自然也看到了埃文斯同志的這條援助。

  “是的，這些證據一經發出，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到時候卡帕同志也會暴露。如果我們不能在那之前將他送去萊利斯特市，那麽他將會有生命危險。”維拉克道。

  康妮一個勁地點頭：“人家幫了我們這麽多，我們必須得保證他的安全。”

  “因此可以說，在沒確保他安全的情況下，哪怕我們掌握了充分的證據，也不能將之公布出去。”維拉克繼續說著，“而目前的情況是這樣，卡帕同志為了製造與我們見面的機會，故意染上了傳染病，目前正在南區的一所醫院裡接受治療，日常情況下有兩名政府軍的士兵在他的病房門口值守。”

  “也就是說，我們需要想辦法越過那兩名士兵，把患病的卡帕同志從醫院帶出來，再護送他穿過層層檢查站離開萊澤因。”雪莉爾迅速總結了新任務的難點。

  “是的。”

  “埃文斯同志是偽裝成了醫生，順利瞞過了士兵進入病房與卡帕同志碰面的，我想我們可以繼續嘗試偽裝成醫生，把卡帕同志從士兵的眼皮子底下運走。在我看來，真正的難點在於離開醫院之後，我們怎麽帶著他通過檢查站出城？出城都是需要身份證和出城證的，身份證好說，但出城證需要專門的部門簽發，且士兵會當場打電話同簽發部門打電話核對……”

  “能不能找霍爾幫忙？”康妮想到今天這麽棘手的事情霍爾公爵都能應付，出個城應該也不是大問題。

  維拉克沉吟一聲：“卡帕同志事關重大機密，能我們自行解決問題是最好的。”

  “那不和霍爾說卡帕同志的事情，隻說是我們有人要出城呢？”

  “可以先和霍爾溝通溝通，不過不要報以太大的希望。剛解決了大麻煩，失去了一張底牌的霍爾不一定願意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再幫我們做這麽危險的事情。”維拉克道。

  “出城證很難搞，就算是偽造一張，檢查站的士兵打電話核對完，也可以立即辨別出真假。我建議繞開檢查站，冒點險從其他地方混出去。”雪莉爾提議。

  “問題在於我們要盡快把卡帕同志運出去，可他患病，一時半會兒很難痊愈。”維拉克微微搖頭駁回，“這種情況下弄一輛車子載著他離開是最好的，這也就導致我們必須從檢查站走。”

  “不行的話背著吧。”旁邊聽到內容的斯賓塞插嘴道。

  他身材健壯，背個人還真的很輕松。

  維拉克還是搖頭：“你能背著一個人走那麽遠的路嗎？更何況背人行蹤更明顯，如果被發現了，誰也沒辦法保證能帶著卡帕同志逃出去。”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有一個明面上說得過去的身份，對嗎？”墨菲總結。

  “嗯，我目前想到的最不是辦法的辦法，是乾脆讓卡帕同志留在萊澤因，跟我們藏在一起。這樣能保證他的安全，等總站那邊反攻萊澤因，抑或是有了其他合適的機會，再送他離開。”維拉克習慣性點了支煙。

  “這樣也好，減輕我們的壓力，反正萊澤因這麽大，跟我們藏在一起安全也是可以保證的。”墨菲覺得維拉克這個辦法其實還挺值得去實行。

  “……總之，挨個都嘗試一下吧，能把他送去萊利斯特市自然是最好的，不能的話，他應該也能理解留在這裡的原因。”半晌，沒什麽好思路迸發出來，維拉克決定先推動推動現有的幾條路子，“那麽接下來，情報組的新任務確立了，就是這件事。”

  “明白。”

  “明白。”

  “明白。”

  “好，先各忙各的吧。”維拉克沒廢話，該說的說完就宣布了散會。

  “維拉克。”回到電報機前沒多久，墨菲就收到了來自萊利斯特市總站的電報訊息，“總站那邊發來消息，說冒充卡帕同志情人的貝拉同志已經到萊澤因城外了，隨時可以進城與卡帕接觸，協助我們開展工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