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
在咒術的世界裡,這個詞匯有著特殊的含義。
「浴」在咒術的概念中,通常指的是一種儀式。
那是為了保護作為傳家寶秘藏的器物免遭外敵染指,而將其進行咒具化的一種儀式。
用蠱毒將嚴選出來的生物熔化過濾,得到濃縮出來的咒力溶液,再將作為傳家寶秘藏的器物置入其中,這就是「浴」的儀式。
所謂「沐浴」指的就是進行儀式的這個過程,意指“將需要變化的事物沉浸在其中”。
就在羂索啟程前往仙台結界,與黎格會面的同時,這樣一場儀式便在一處莊嚴的場所內展開了。
名為裡梅的神秘術師便出現在了這裡,來到了這莊嚴的場所的最深處。
與莊嚴的場所不同,這裡是一個極為邪惡的魔窟。
無數咒靈被碾碎成了無數的肉塊,並被疊放鞣製在一塊,正代替著蠱毒的作用,被熔化過濾著成濃縮的咒力溶液,使漆黑的液體不停的從天花板上流下來,注入下方的水池中。
那匯聚了無數漆黑液體的水池同樣通體漆黑,散發著極其濃鬱的負面力量波動,像極了實質化的詛咒,令人感到作嘔。
可在這麽一個令人感到作嘔的黑池裡,卻泡著一個黑發的少年。
這個少年,正是在涉谷事變中失蹤的伏黑惠。
他泡在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當然,他之所以會被放進這裡,浸泡無數咒靈生成的咒力溶液,進行「沐浴」儀式,為的不是進行咒具化,而是為了讓其意識沉淪,不再醒來。
如今,伏黑惠的意識便已經徹底沉入漆黑的深淵中,不僅不會再浮上表面,連自身的性質都在無數咒靈形成的咒力溶液作用下變得無限接近於「魔」這一概念。
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裡梅便為了儀式的最後一個步驟,將所需的最後一件事物帶到了這兒。
“一切已經準備就緒。”
裡梅向著被其放置在牆邊,垂著腦袋倚牆而坐的那道身影單膝跪下。
“是時候該正式歸來了,宿儺大人。”
裡梅恭敬的單膝跪地所朝拜的人物,赫然便是理應在東京第一結界中的虎杖悠仁。
仔細一看,虎杖悠仁現在的狀態也不是很好,不僅陷入了昏迷,身上更是有著被冰凍過的痕跡。
“……這是第二次了吧?”
失去意識前,虎杖悠仁就曾如此不甘的在心中呢喃過。
這一幕,與當初在涉谷之時,何其相似?
只是……
“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小鬼。”
有一個邪惡的聲音,如同譏笑一般,嘲笑了他。
“履行當初所結下的束縛的時刻,終於到了。”
“恭喜你,小鬼,你如願以償的擺脫了我。”
“你就為此感到高興吧。”
“畢竟,很快的,你就再也高興不起來了。”
在此之前,虎杖悠仁也曾無數次的幻想過,要擺脫體內的詛咒。
但他從來沒有想到,當自己擺脫詛咒之時,才是噩夢真正開始之日。
可惜,至少在目前,他是不會意識到這些的。
因為,在這最後的一段時間裡,佔據他肉體的人,將會是自現代複蘇的詛咒之王。
“……你還是那麽細心,在我需要的時候就為我準備好了一切。”
原本垂著腦袋,倚牆而坐的虎杖悠仁……不,應該說是兩面宿儺發出了低笑聲。
不祥的黑色紋路在其身上出現。
眼角處的一雙眼睛也為之睜開。
宿儺抬起了頭,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裡梅,出聲稱讚了。
“這都是我該做的。”裡梅低著頭,以最為恭敬的態度,最為喜悅的語氣,如此說道:“況且,我等這一刻也已經等了很久了。”
“說的也是呢。”宿儺咧嘴一笑,道:“我也已經等了很久了。”
說著,宿儺站起了身,看向浸泡在黑池中的伏黑惠,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更濃。
“很好,這樣就能直接開始了。”
宿儺早就盯上伏黑惠了。
他是曾經製霸過咒術全盛時期的平安時代的鬼神,無論是咒力、咒術還是在咒術戰中的直覺和眼力,都堪稱是無人能及。
所以,早在當初剛剛蘇醒,第一次見到伏黑惠的時候,他就隱隱約約的察覺到了,這個少年擁有著非比尋常的術式潛力。
這種感覺,在黎格於咒術高專中召喚出異戒神將,並對其進行調伏時,更是攀升至最頂峰。
再加上身處虎杖悠仁體內時,不僅會受到這個異才的意識壓製,根本無法佔據肉體的主導權,且虎杖悠仁這個容器本身也不能讓他感到滿意,於是,宿儺早早的就有了一個想法。
那就是,在時機成熟時,將自己的靈魂轉移到伏黑惠的身上,將伏黑惠化為自己的容器,在其身上受肉複蘇。
屆時,他不但能夠得到那份讓自己感興趣的術式潛能,還不會像在虎杖悠仁體內時那樣,一直受到壓製。
如此,才算是真正的複蘇。
如今,一切便已經準備就緒了。
自己想要的容器就在眼前,且意識已經近乎於是完全沉淪,加上自身性質開始無限接近於「魔」的領域……
此時再不行動,更待何時?
“唰!”
霎時,宿儺縱身一躍,掠至黑池之中。
裡梅抬起頭,看著這一幕,眼中隱隱浮現期待之色。
宿儺則是一把撈起了伏黑惠。
“成為我的影子吧,伏黑。”
如此獰笑著的宿儺,其靈魂卻是以極快的速度,伴隨著極其龐大的咒力,一同匯聚到了一根手指之上。
“噗呲!”
宿儺沒有任何猶豫的拔出了這根手指,令得鮮血飛濺。
緊接著,宿儺將這根匯聚了自己當前全部的靈魂及力量的手指,塞入了伏黑惠的口中。
“————”
時間,仿佛都在這一刻裡陷入了靜止。
“嗤……”
淡淡的異響中,虎杖悠仁身上的黑色不祥紋路開始消退,眼角下的第二雙眼睛也逐漸消失。
反觀伏黑惠,身上卻是如先前的虎杖悠仁那般,出現了不祥的黑色紋路,眼角下亦是出現了第二雙眼睛。
“哈……”
一會以後,伏黑惠的口中出現了邪惡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
伴隨著一陣大笑,意識沉淪的肉體終於是久違的睜開了眼。
只是,支配這具肉體的人,已經不再是伏黑惠了。
兩面宿儺,就此在伏黑惠的肉體上複蘇。
“嘭!”
重重的一拳落在了虎杖悠仁的身上,將其擊飛了出去。
失去意識的虎杖悠仁嘴角滲出鮮血,整個人都撞進黑池裡,在巨大的水花中逐漸沉入池底。
“很好。”宿儺張開雙手,感受著現如今的新肉體,極為愉快的說道:“就是這種感覺,這才是真正活著的感覺。”
“歡迎您正式歸來,宿儺大人。”
裡梅捧著衣服,站在池邊,向著宿儺彎腰慶賀。
宿儺這才從黑池中走出來,拿過裡梅手中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宿儺大人。”
這時,裡梅又是捧著一個托盤,來到了宿儺的面前。
在這個托盤上,正放著五根如同死蠟的手指。
毋庸置疑,這是兩面宿儺缺失的五根手指,也是最後的五根手指。
“哦?”宿儺有些意外的道:“你居然已經全部集齊了嗎?”
“原本只不過是收集到四根而已,最後一根卻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裡梅如實匯報,道:“還是羂索將最後一根手指給找回來的,不然,宿儺大人可能無法恢復到完全狀態。”
“這不怪你。”宿儺摸了摸下巴,笑道:“最後一根手指應該是被五條悟給藏起來了,所以你才沒能找到。”
虎杖悠仁被判處秘密死刑時,五條悟為其爭取到活路的方法,就是說服咒術總監部的那些高層,讓他們等虎杖悠仁將剩下的手指全部吞下以後,再執行死刑。
因為兩面宿儺的手指全部都是特級咒物,擁有著不可破壞的特性,千年來,這些手指的存在也給咒術界帶來了不少的麻煩,造成了多次的災禍。
咒術界一直都在頭疼要怎麽處置掉這些咒物,五條悟便抓住了這一點,提出讓虎杖悠仁來吞服手指,消化掉手指的力量,再將其處死的提案。
如此一來,那些手指就會隨著虎杖悠仁的死而一同消失了。
但,五條悟自然是不想虎杖悠仁死掉的。
清楚這一點的宿儺便猜測,五條悟很有可能私底下自己藏了一根手指,以確保虎杖悠仁無法集齊全部的二十根手指,給了咒術總監部處死他的借口。
再者,萬一等虎杖悠仁吞下十九根手指以後,再也壓製不住體內的宿儺時,他這般做法,還能確保宿儺無法恢復真正的全盛狀態。
這算盤打得確實很響。
只可惜,五條悟並不知道,背地裡有一個羂索一直在盯著他,自始至終都在想著要暗搓搓的背刺他,將他封印。
尤其是在黎格出現以後,羂索更是對五條悟的封印上綱上線,意圖想要先解決一個能夠影響到他計劃的超強戰力,再讓複數的兩面宿儺去對付更神秘、更難針對的黎格。
於是,借著對五條悟行蹤的了解,羂索費了一番功夫,終究是將這根被五條悟刻意藏起來的手指給找了出來。
裡梅找到四根,羂索找出被五條悟隱藏的一根,加上宿儺事先吸收的十五根……
一共二十根手指,全部集齊。
“咕嚕……”
隨著一陣吞咽聲的響起,托盤上的五根手指一一進入了宿儺的腹中。
“該走了。”
宿儺平靜的出聲。
“是。”裡梅毫無異議的詢問道:“請問要先去哪一邊?”
“當然是那個小鬼那邊。”宿儺先是不假思索的說了這麽一句,緊接著又語鋒一轉,道:“我是很想這麽做,但……”
宿儺轉移目光,看向一個方向。
那是仙台結界所在的方向。
…………
羂索必須承認,是自己失策了。
盡管已經不再輕視眼前這個【天與咒縛】的反向案例,可真到了生死決戰的時候,羂索才發現了一個令他震驚的事實。
那就是,哪怕是到了與自己交手的時候,眼前這個被自己視為未開化的猴子的異國劍士,依舊沒有使出全力。
直到這一刻,直到知曉了自己全部的計劃以及目的,對方才終於是認真起來了。
認真的……想要宰掉自己。
“嘭!”
烈焰仿佛爆炸一般,在巨響聲之下,於持刀的劍士腳下迸現。
渾身火舌纏身的異國劍士便在腳掌之下炸開烈焰的同時,直接化為一道炫目的火光,以堪稱不可思議的速度,暴射向了羂索。
“噗呲!”
羂索想要出手,想要使用術式,將對方的斬擊擋下,可他的反應根本跟不上那道絢麗的火光,更跟不上那驚豔的斬擊,手都沒有來得及舉起來,身上便是一陣血光迸現,被狠狠的砍了一刀。
“嘭——嘭——嘭——嘭——”
火光便猶如一道紅色的閃電一樣,在羂索的身周來回奔騰閃掠,每次出現爆炸聲,都是對方腳下有烈焰在炸裂,促使其變向,亦促使其加速。
乍看之下,羂索就像是被一陣陣爆裂的火焰給包圍了似的,纏繞著烈焰的刀光亦是時不時的斬過,速度之快,直讓羂索淪為失去抵抗能力的靶子,被一次次的砍傷,一次次的劈中。
“【圓舞一閃】。”
將雷之呼吸的爆發力與速度融入日之呼吸中的神速一斬,就在此時此刻裡,被黎格使了出來。
羂索大概永遠都不會忘記,當自己做出宣言,黎格亦是驟然發起進攻之時的場景。
那道絢麗的火光不過是在自己的眼前綻放了0.01秒的時間,緊隨其後的烈焰一斬便是直接切開了自己的脖子。
若不是在千鈞一發之際裡,心中爆發的危機感促使羂索發動【反重力機構】術式,將身周一帶化作超重力領域,使那神速一斬在重力的影響下偏離了數寸,他現在已經被砍下腦袋,被當場瞬殺。
那一刻的死亡是那麽的接近,那麽的鮮明,以至於羂索已經不敢再解除【反重力機構】術式。
不知道當初漏瑚就是被同樣的一招給秒殺的羂索,現在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玩笑……開大了。”
冷汗,在他的額頭上止不住的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