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成王吧，由我來

  夜晚……

  在離大洞穴大約有數公裡遠的一片平原中，一座厚重的高塔矗立在這裡，於黑夜下展現著充滿壓力的存在感。

  毋庸置疑，這是黎格用【創造要塞】製作出來的臨時住所。

  黎格一行已經住進了這裡，暫時在這裡休息。

  而大洞穴那邊的事情，白天的時候，梣告訴了黎格，她會負責跟特特洛特和黑騎士進行解釋，不用他多費口舌。

  於是，大洞穴的事在黎格這裡便告一段落了，他也選了一個房間進去睡了一覺，調整一下狀態。

  雖然大洞穴中的詛咒並沒有給黎格帶來什麽後遺症，但那詛咒已經有了干涉現實世界，形成物理攻擊的性質，黎格直接一頭扎進那樣的詛咒之海裡，身心難免受到了一些影響，需要好好調整一下。

  因此，回到房間以後，黎格又是休息，又是使用了好幾種魔法為自己調理，包括但不限於治療魔法。

  像這樣休息了良久，直到夜晚降臨，黎格才重新醒來，走出了房間，來到大廳。

  這時候，特特洛特和黑騎士貌似都已經睡下了。

  黎格還以為會在這個時候活動的只有自己，結果卻是發現，大廳裡已經有了一個人。

  “你醒了？”

  正站在窗前，眺望著外邊的星空的梣聽到了有人靠近過來的動靜，轉過身來，將目光投到黎格的身上。

  她沒有攜帶法杖，解除了所有的武裝，以罕見的沒有防備的狀態出現在這裡，讓黎格都覺得有些意外。

  過去的半個月裡，梣哪怕是在睡覺的時候都不曾解除過武裝，因而黎格也是第一次見到對方像這樣毫無防備。

  不過他也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一邊對著梣點頭，一邊道：“你沒有去休息？”

  “算是吧。”梣沒有否認，低聲道：“思路有點混亂，我需要好好整理一下。”

  “是大洞穴的事吧？”黎格來到梣的身邊，和她一起眺望著窗外的夜空，道：“你很在意那個？”

  “……怎麽可能不在意？”梣歎了一口氣，道：“要是它醒來，不列顛一定會不複存在。”

  別的不說，單憑那連星球本身都能汙染的恐怖詛咒，一旦被其脫離大洞穴，在不列顛的土地上蔓延開來，這個妖精國就算完了。

  所以，梣才會像這樣憂心忡忡。

  可惜，黎格無法理解。

  “伱有看到吧？從詛咒的另一邊傳過來的古老記憶。”

  黎格說出了這樣的話。

  顯然，他也看到了，看到了那段記憶。

  “…………”

  梣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滿臉陰霾。

  “既然你看到了，那你應該知道，這個不列顛的存在本身打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黎格淡淡的道：“為了這樣的不列顛，真的值得你委曲求全，做那麽多的事情嗎？”

  這個問題，梣沒有在第一時間裡回答。

  她閉上了眼睛，好像在回憶自己這一生的過往。

  然後，她把眼睛睜開了。

  這一刻裡，這位救世主的眼神不再沉靜，亦不再充滿神采，而是將隱藏在最深處的冷漠表現了出來。

  這，才是梣最真實的一面。

  終於表露出自己最為真實的一面的梣便緩緩開口。

  “確實，我一點都不想當什麽救世主。”梣冷冷的道：“我只是想維持住現在的這個不列顛而已，既沒有打算拯救所有的妖精，更沒有準備守護什麽東西。”

  “對我來說，只要不列顛一直存在下去，那就夠了。”

  “其它的一切，對我而言，都不重要。”

  梣終於肯在黎格的面前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了。

  “最初的時候，我或許是有過想要建造理想國家的想法的吧？”梣漠然出聲，道：“但那種想法，現在的我已經完全沒有了。”

  “這3600年以來，我一直在重複著做一樣的事情。”

  “祛除百年一度的「災厄」……”

  “祓除千年一度的「大災厄」……”

  “可在完成祓除以後，立刻又會被妖精們追殺，被排斥，被迫從那之中逃跑，進入「棺」中沉睡。”

  “付出了那麽多的努力，結果卻會受到了比那更多的責難及迫害。”

  “所以，就像你說的那樣，我早就不再對妖精抱有期待了。”

  梣便用著最為平淡的語氣說著最為殘酷的經歷，好像那已經是別人的事情了一般。

  黎格沒有插嘴，靜靜的聽了下來。

  梣就在這樣的狀況下，好似要將一直以來隱藏的一切都發泄出來一樣，不斷的訴說。

  “現在，我只是為了保護自己，保護不列顛而在行動。”

  “會收尤瑟做弟子，讓人類成為不列顛的王，只是因為我不相信妖精，不相信妖精會將這不列顛經營成我想要的樣子。”

  “我也不願將這不列顛交給那些妖精，所以才要幫助人類，幫助尤瑟統一不列顛。”

  “這樣的我，從一開始就不是救世主，而是隨便決定妖精命運的魔女。”

  “若不是為了不列顛，我早就終結了這裡的歷史了吧？”

  說著這樣的話，梣轉向了黎格。

  “你問我為什麽要為這樣的不列顛做那麽多？”

  “那當然是因為，只有這裡才是我的歸所。”

  “我根本就不想拯救妖精，更不想履行樂園妖精的使命，隻想讓這不列顛永遠存在下去。”

  “為了這個目的，我可以犧牲一切，包括我自己。”

  梣的這番話裡表露出來的便是堪稱偏執的執著，是一種已經等同於存在的意義，一旦不去履行，就會立即失去自我，失去一切的欲望。

  何至於此？

  黎格腦海裡閃過的就是這樣的念頭。

  但一想到梣的本質，想到她全部的經歷與出身，黎格又覺得，會變成這樣，或許也是理所當然的。

  在這裡，她因為雨之氏族的關系，從小便有了打造出理想王國的念頭，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在泛人類史中，她也是因為生平際遇及自身的存在性質，為了得到不列顛而幾乎瘋魔。

  可以說，不列顛就是“薇薇安”這個存在的一切。

  若是得不到它，那又有什麽東西是不能犧牲的呢？

  “說實話，一開始的時候，我是有點害怕你的。”

  梣坦誠了這件事。

  “我不知道你在未來的不列顛裡扮演的究竟是什麽角色，是好還是壞。”

  “明明與統治著不列顛的女王為敵，應該是會危害到不列顛的，可你又不討厭摩根，不對摩根抱有敵意，甚至成為了她選定的丈夫，受到她的認可。”

  “我不知道未來的……她，究竟在想什麽。”

  “我也不知道你來到這裡，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甚至想過要除掉你，偏偏你又那麽強大，且那麽……特殊。”

  為此，在過去的半個月裡，梣其實迷茫過很久。

  她不想靠近黎格，又被黎格身上的一切所吸引。

  她覺得黎格是個威脅，可未來統治著不列顛的那個摩根又願意和他結為夫妻。

  如果這段關系隻限於表面，那還好。

  她知道，摩根這位女王是不會因為自己的幸福就去尋求另一半的，只要和這個人結婚對不列顛有利，她就會毫不猶豫的和對方結婚，不管對方是誰都無所謂。

  可黎格這個丈夫，摩根明顯不是為了不列顛才招的，不然她不會通過現在的梣只能稍稍理解到、意識到的方式，和對方建立起難以磨滅的概念關系，並將自身的本質都送給了黎格。

  所以，梣真的很迷茫，很糾結，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黎格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存在。

  但現在，她覺得，這一切或許都無所謂了。

  因為，她也許已經有點明白，未來的摩根為何會唯獨對這個男人刮目相看。

  回想起大洞穴中的經歷，想起在內心世界中對方與自己說過的話、傳遞過來的溫暖以及那一瞬間的心靈觸動，梣覺得，自己凍結已久的內心，可能出現一道裂縫了。

  她便定定的注視著黎格，一會以後說了一句。

  “我，是不是會失敗？”

  這話，梣說得是沒頭沒尾，沒人能夠理解。

  黎格卻是聽出來了。

  她指的是這個時代的自己。

  她指的是不列顛即將迎來的和平。

  再過不久，她的弟子就要加冕為王了，妖精也將得到統治，不列顛將變成梣想象中的那個模樣。

  然而，這個結果，黎格之前就已經表示過了，梣的想法太過於天真。

  也就是說……

  “對。”黎格漠然道：“你會失敗。”

  梣再次閉上了眼睛。

  這明明是她最後一次的嘗試……

  這明明是她寄予厚望的方式……

  可它，又將和以前一樣，迎來失敗。

  “你說得對，妖精不值得拯救，也不該被拯救。”

  梣用著冰冷刺骨的聲音，如此說著。

  “不列顛或許需要妖精，但卻不需要不聽話的妖精。”

  這一刻，梣心中產生的某個想法，慢慢的堅定了下來。

  這不列顛不能交給妖精，因為妖精不值得信賴。

  這不列顛不能交給人類，因為人類太過於弱小。

  想將不列顛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那就只能自己來做。

  既然如此……

  “成王吧，由我來。”

  梣在心中做下了這個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