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了不起的人

  一夜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

  而在妖精國不列顛裡，一天一夜的時間，已經是足以讓發生在卡美洛中的事傳進所有妖精的耳中。

  拜此所賜，第二天天才一亮，不管是不列顛的其余城市還是正在重建中的索爾茲伯裡，均有妖精開始針對昨天發生的事議論紛紛了起來。

  “聽說我們的親王殿下在婚禮還沒完全結束的時候，就被人給突然救走了哦？”

  “據說，出手的人好像是預言中提及的異邦旅客，也就是異邦的魔術師。”

  “真的有外界的魔術師跑到妖精國來了嗎？”

  “這也不奇怪吧？預言之子本身也是從樂園來的，並不是妖精國出身的妖精。”

  “那預言之子和異邦旅客現在豈不是已經在一起了？”

  “還有巡禮之鍾，索爾茲伯裡內的巡禮之鍾已經被敲響了。”

  “再敲響五口巡禮之鍾，預言之子就能推翻女王的統治了吧？”

  “太好了，我早就不想繳這個存在稅了，刻在手上的令咒實在太礙眼了，希望那個預言之子和異邦旅客真能推翻女王吧。”

  “我覺得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從卡美洛中逃出來的時候，預言之子好像將妖精騎士高文給打倒了。”

  “唉？真的假的？”

  “才敲響了一口巡禮之鍾就已經能夠打倒妖精騎士了嗎？”

  “那確實值得期待。”

  眾妖精們便彼此針對著這個熱門話題談論得那叫一個如火如荼，連索爾茲伯裡的妖精們亦是如此，導致今天的重建工作都變慢了不少。

  尤其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妖精，知道預言之子脫困，還打敗了一個妖精騎士，一個兩個的恨不得戰爭趕緊爆發，讓整個妖精國不列顛久違的熱鬧一番。

  當然，預言之子脫困的消息，也讓一些有心之人開始做出種種盤算。

  比如盤踞在倫蒂尼恩的圓桌軍……

  比如佔據了謝菲爾德的反叛軍……

  再比如北部的王之氏族……

  這些在這陣子裡被女王牽製住，完全行動不得的反抗勢力，現在終於是找到機會，能夠行動起來了。

  理所當然，卡美洛那邊在穩定了王宮的局勢之後，也開始了行動。

  女王摩根親自下令，派出妖精騎士、妖精士兵以及牙之氏族的精銳等存在，讓他們搜尋預言之子及異邦旅客的下落，將親王迎接回宮。

  其中，妖精騎士那邊主要派出的是蘭斯洛特和崔斯坦。

  高文因為身受重傷，且被揭穿了真名的關系，目前正處於一種不太穩定的狀態，短時間內都無法出動了。

  崔斯坦也曾身受重傷，但據說已經無礙，本人今天天一亮便出現在了卡美洛的王宮中，順勢接受了女王的命令，帶著諸多的妖精士兵出征。

  蘭斯洛特則是現任的妖精騎士裡唯一一個狀態萬全之人，但本人似乎表示與別人一起行動會被拖慢進度，於是一個人離開了卡美洛，飛往高空，準備單獨行動。

  至於牙之氏族，那自然是由伍德沃斯出馬，率領一批驍勇善戰的精銳，開始大肆追擊起預言之子。

  這些人也不是漫無目的的去找人。

  他們知道，預言之子肯定會再次展開巡禮之旅，伺機敲響剩下的五口巡禮之鍾。

  所以，他們兵分三路，一路前往牛津，一路前往格洛斯特，還有一路則前往北部的奧克尼，準備來一波守株待兔。

  牛津那邊自然是由伍德沃斯帶著牙之氏族過去搜尋，畢竟那裡本來就是他的領地。

  崔斯坦則是帶著妖精士兵的大軍前往了格洛斯特，和一直待在那裡的繆瑞恩磋商，準備聯合翅之氏族，圍捕預言之子。

  蘭斯洛特一個人飛向了北部奧克尼，沒有帶上任何一個人。

  剩下的就是諾裡奇了。

  諾裡奇是土之氏族的地盤，是斯普裡根的領地，照理來說也應該有人過去才對。

  可諾裡奇在這一個月裡終於是迎來了先前積攢的「災厄」的爆發，目前正處於動蕩的狀態，隨時有可能城毀人亡。

  也就是說，諾裡奇現在是自身難保的狀態，若是女王軍隨便派人過去那邊，他們可能不僅完成不了任務，還有可能被卷入「災厄」之中。

  因此，摩根沒有派任何人前往諾裡奇，甚至沒有打算對諾裡奇伸出援手的意思，似乎準備坐視諾裡奇的毀滅，任由土之氏族的居城被「災厄」吞沒。

  在這樣的情況下，因為一個出逃的親王，整個妖精國不列顛確實在一定程度上的熱鬧了起來。

  抱著好意行動的人……

  抱著惡意行動的人……

  事不關己的人……

  冷眼旁觀的人……

  好人……

  壞人……

  各種各樣的存在便相繼做出行動，讓整個妖精國不列顛的確醞釀出一股即將有戰爭爆發的氛圍。

  火藥味開始在不列顛中彌漫，令得夕色的天空似乎都染上了比往常更紅的色澤，像極了有血在擴散。

  而這一切，黎格尚未得知。

  他在天亮以後便離開了歐若拉吩咐科拉爾為自己準備的房間，前往了阿爾托莉雅那邊，準備看看那個妖精少女的狀況。

  而當黎格來到阿爾托莉雅的房間裡時，他發現，阿爾托莉雅已經醒了。

  不知為何，這個妖精少女正坐在床上發呆，連他敲門乃至是推門而入都沒有察覺。

  這是——

  “終於傻了嗎？”

  黎格嘟噥出聲。

  也就是這麽一聲嘟噥，阿爾托莉雅終於是產生了反應了。

  “你才傻了呢！”妖精少女瞳孔開始聚焦，看向黎格，極為沒好氣的道：“一進門就說這種埋汰人的話，未免太過分了吧？”

  “誰讓你一副靈魂都已經離體了的模樣？我敲門敲的那麽大聲你都沒發現？”黎格神色如常的道：“想什麽想得那麽認真啊？”

  阿爾托莉雅略微沉默。

  見狀，黎格視若無睹般的來到其身旁，在她的面前半蹲了下來。

  “果然，伱夢到泛人類史的自己了吧？”

  黎格直言不諱的道出這件事。

  “……你又知道了？”阿爾托莉雅先是啞然了一陣子，隨即直視著黎格，道：“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沒辦法，你太好懂了。”黎格聳了聳肩，道：“應該是因為你敲響了巡禮之鍾，又知道了泛人類史的存在的關系，你在得到力量的同時，也在逐漸的得到不屬於現在的你的一些記憶。”

  那些記憶，就是亞瑟王的記憶。

  那位是阿爾托莉雅的同位體，約等於阿爾托莉雅本人，現在阿爾托莉雅開始解封身為樂園妖精的力量了，那會在得知泛人類史的存在以後窺視到另一個自己的歷史，興許便不是一件值得驚訝的事情。

  雖然，黎格並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麽原理，原著中亦是沒有提及，但既然樂園妖精的妖精眼連謊言都能看破，那作為救世主的阿爾托莉雅會在力量提升之後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貌似也很正常。

  “你現在是什麽感受？”

  黎格直視著阿爾托莉雅的眼睛，如此詢問著。

  阿爾托莉雅沒有避開黎格的視線。

  換作別人，阿爾托莉雅還會故作開朗的敷衍過去，裝作沒事人一樣。

  可這人是黎格，阿爾托莉雅本能的想去信任他，依賴他，向他傾訴。

  所以，阿爾托莉雅發自內心的道出了一個想法。

  “我，肯定成為不了那麽了不起的人。”

  阿爾托莉雅的語氣極其的複雜。

  黎格能理解此時此刻的阿爾托莉雅的心情。

  若是不了解阿爾托莉雅的人知道了她的遭遇，聽到了她的發言，一定會認為這個妖精少女是在自慚形愧吧？
  傳說中的亞瑟王是那麽的強大，那麽的偉大，那麽的完美，那麽的高尚，阿爾托莉雅會認為自己遠不及對方，那是理所當然之事。

  但黎格卻是能夠明白，阿爾托莉雅之所以會這麽說，並不是因為亞瑟王有多偉大，而是因為亞瑟王有多辛苦。

  她在拔出選王之劍，成為不列顛的國王之前其實就已經因為大魔術師梅林的預言，知道了自己的最終結局，卻還是為了不列顛的人民選擇成為王。

  她明明是個女子，卻要為了不列顛偽裝成男性，將自己化為最完美的王者。

  而她在為不列顛帶來近乎於奇跡般的勝利，被捧上神壇以後，又因為過於完美，過於理性化等等的問題，從而受人忌憚，被人害怕，最終迎來麾下的圓桌騎士的背叛，慘死於屍山血海之上。

  阿爾托莉雅說自己成為不了那麽了不起的人，就是在指自己沒辦法像她那樣堅強，那樣努力，那樣大公無私。

  但——

  “就算你這麽說，你也是阿爾托莉雅啊。”

  黎格對著妖精少女微微一笑，這麽說了一句。

  “如果你像預言中提及的那樣，成長為足以打倒摩根的真王，那麽，到時候的你恐怕不會遜色於泛人類史中的自己吧？”

  聞言，阿爾托莉雅很想笑著說，那是不可能的。

  至少，若是換作以前的她，她肯定會像這樣帶著自卑的慌忙否認。

  可這次，她只是張了張嘴巴，一副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的模樣。

  看著這樣的阿爾托莉雅，黎格在心中暗暗的確信。

  “這丫頭，確實有了一些改變。”

  旁觀了泛人類史的自己的一生，阿爾托莉雅的心態肯定發生了某種不為人知的變化。

  除此之外，隨著巡禮之鍾被敲響，阿爾托莉雅或許已經開始逐漸意識到了，自己的真正使命為何。

  “所以我才說，這才哪到哪啊。”

  黎格默默的歎了一口氣。

  這個世界還有許多的秘密、許多的真相、許多的問題沒有解開。

  乍看之下，阿爾托莉雅和摩根之間好像只是圍繞著不列顛的王位在走向對立的競爭對手，實際上，發生在這個異聞世界裡的事情，將遠比這更加嚴重，也更加沉重。

  否則，泛人類史那邊便不會介入進來了。

  想到這，黎格突然伸出手，揉亂了阿爾托莉雅的頭髮。

  “哎呀！你幹什麽啦！？”

  阿爾托莉雅的表情不再沉重了，手舞足蹈了起來，恢復了往日裡的模樣。

  “沒什麽，只是打斷這沒有意義的思考而已。”黎格沒有理會阿爾托莉雅的掙扎，自顧自的道：“想不出結果來的事情就不要去想，先把眼前該做的事情給做了吧。”

  “眼前該做的事情？”

  阿爾托莉雅停下了掙扎。

  “走吧。”黎格對著這樣的阿爾托莉雅說道：“先去看看那個風之氏族的氏族長會怎麽說。”

  阿爾托莉雅低下頭，沉吟了下來。

  “嗯！”

  一會以後，妖精少女抬起眼簾，似振作了起來一般，重重的點頭。

  黎格這才微微一笑，和阿爾托莉雅一起，走出了房間。

  …………

  梣之大聖堂，領主房間。

  當黎格和阿爾托莉雅再次來到這裡時，這一次，守在門口的科拉爾並沒有攔下他們，而是瞥了兩人一眼，隨即就放行了。

  黎格和阿爾托莉雅一起走進領主房間中，在這裡見到了兩個人。

  這兩人，一個自然是歐若拉。

  而另一個人，黎格昨天已經見過了。

  “喲，等你們好久了哦？”

  帶著仿佛在閃閃發光的笑容，妖精王奧伯龍向著進門的兩人打起了招呼。

  這位昨天才與黎格有過一面之緣的國王陛下，此時此刻便和歐若拉坐在一起，兩人似乎正在談話的途中。

  “唉？”

  見到奧伯龍，阿爾托莉雅愣在了那兒。

  緊接著，妖精少女的臉上浮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梅林？”

  她，竟是這樣稱呼了奧伯龍。

  “梅林？”奧伯龍也是愣了一愣，指著自己的臉，奇道：“是在叫我嗎？”

  “他是奧伯龍，是秋之森林的王。”歐若拉在一旁插話了，向著阿爾托莉雅介紹道：“他在以索爾茲伯裡為首的諸多城市中可是很有名的哦？你們要是已經經歷過一段旅途的話應該有聽說過吧？”

  所謂的秋之森林，乃是一片位於偏僻地帶的妖精森林。

  那裡聚集著不被妖精國需要的弱小妖精，奧伯龍便出身於那裡，並自稱是那裡的王。

  因為妖精國裡的妖精全是喜歡熱鬧及有趣的事物的存在，奧伯龍曾在各個城市裡活躍過，有時是放聲歌唱，有時是引起騷亂，有時是講述童話，有時是吟唱歌謠，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求過生存。

  因此，奧伯龍成為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卻又在各種地方欠下債務的妖精王，在這個妖精國不列顛裡逐漸聞名。

  歐若拉便認為，黎格和阿爾托莉雅應該會知道奧伯龍的存在才對。

  只可惜，黎格姑且不論，阿爾托莉雅是肯定不知道奧伯龍的事跡的。

  她是個鄉下妖精，大城市的流傳事跡對她來說著實有些遙遠，即使廷塔傑爾村裡有人聽過，他們也不一定會告訴阿爾托莉雅這個純粹是拿來賣錢的工具。

  所以，阿爾托莉雅確實不知道奧伯龍的存在。

  可這樣的阿爾托莉雅卻是直勾勾的盯著奧伯龍，似想看穿些什麽。

  “那個……”

  奧伯龍頓時被阿爾托莉雅盯得有些尷尬。

  “雖然我確實很受歡迎啦，但你別看我這樣，我可是有戀人的哦？所以能別一直盯著我看嗎？”

  奧伯龍口中所指的戀人，其實是在《仲夏夜之夢》中登場的一個虛構角色。

  在那個故事裡，妖精王奧伯龍有一個名為泰坦妮婭的王妃。

  那雖然是一個被虛構出來的人物，可一提及到妖精王奧伯龍的戀人，人們最先想到的就是這位王妃。

  奧伯龍自然也明白自己的戀人是被虛構出來的，他之所以會這麽說，不過是為了緩解尷尬而已。

  對此，阿爾托莉雅是眉頭緊皺，認真的盯了奧伯龍一會以後，方才叨咕了一聲。

  “……不是梅林嗎？”

  這句話，可能只有黎格能夠聽見吧？
  但黎格沒有給出任何的反應，甚至沒有插話。

  “抱歉，我好像認錯人了。”

  阿爾托莉雅隻得向奧伯龍道歉，卻還是偷瞄著他，好似在確認著什麽。

  “好吧，這種頗具戲劇性的發展我也不是很討厭。”奧伯龍攤了攤手，有些無所謂似的笑道：“有意思的邂逅可是一個精彩的故事開始的前奏，我就把這事當做今後值得回憶的事物期待起來好了。”

  “你總是喜歡說一些看起來很漂亮的話呢，奧伯龍。”歐若拉又是在一旁笑吟吟的出聲了，道：“要不是場合不對，我都想立刻聽你在這裡講故事了。”

  “想聽故事以後有的是機會。”奧伯龍對著歐若拉笑了一笑，道：“等打倒摩根以後，我一定會將這段精彩的經歷編作故事，在整個不列顛裡訴說的。”

  “我很期待。”歐若拉點了點頭，然後轉向了黎格和阿爾托莉雅，道：“在那之前，先讓我聽聽兩位的回復吧。”

  “兩位是否要接受我們的協助，一起對抗女王摩根呢？”

  “我個人認為，這是一件對雙方都有益的事情，應該沒有理由拒絕才是。”

  歐若拉如此表示。

  黎格看向了阿爾托莉雅。

  他想聽聽看，現在的阿爾托莉雅有什麽樣的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