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
迷蒙之中,費舍爾好像又做了一個夢,但這個夢卻什麽內容都沒有,只有一片亙古不變的祥和與平靜。
或許你也會疑惑,每一次稱得上良好的睡眠不都應該會有這樣的感覺嗎?這應該稱不上是夢才對。
但費舍爾就是覺得,這種甚至連一點畫面都沒有隻預留下來一種感覺的過程就好像是一場夢,是一個具體的場景
他覺得自己好像無力地在一片祥和的汪洋之中漂浮,被四周已經與體溫變為一個溫度的海水托舉著,讓他漂浮在不知有多麽深的海水之中,面朝向天空。
天空上什麽意象都沒有,沒有藍天白雲,沒有刺眼的陽光,只有一片黑暗,仿佛整個世界都只有他身處的這片海洋。
他好像就是從海裡來的。
隱隱約約的,他又聽到了好像有什麽存在正在唱歌,用一種他聽不懂的、無法理解的音調委婉地輕語訴說.
他就這樣昏沉地漂浮在這無垠之海中,久而久之,他好像覺得,不是海洋托舉著他讓他漂浮,而是他托舉著整片海洋讓海洋存在。
直到有一個瞬間,有一雙不知從何而來的手伸入了這片海洋,那手精確無誤地找到了在海洋之中漂浮的他,將他小心翼翼地從那片海裡捧起來。
他這才驚恐地發現自己好像不是人形,因為他竟然就這樣被那個人“捧”在了手心裡。
隨著他的離開,整片海洋都開始躁動不安,如同鐵鍋裡沸騰的熱水那樣跳躍、舞蹈,但很快又安靜下來,恢復了往日的寂靜,因為他還在這裡。
同時,他好像聽見了那個捧起他的女人開口說了什麽話,那語言費舍爾聽不懂,卻能明白她的意思。
他聽見那女人用抑揚頓挫的語言和自己講,
“未來有一天你會不會像是一個孩子責怪他的母親那樣責怪我?”
“責怪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將你創造,將你帶到了這個危險的世界裡?”
時間好像在此時停滯,夢境也在此處潰散。
下一秒,費舍爾的意識便從夢中掙脫開來,回到了現實之中。
費舍爾緩慢地睜開了眼睛,好像兩個眼皮上被千鈞石塊給壓上了一樣,掙扎了如此之久也才睜開了半條縫,艱難地打量向眼前的情景,入眼的,是被他一晚上早已捂熱了的青色羽毛,此刻正撲打在他的臉龐上,暖和和的像是一張軟軟的毯子。
他舒舒服服地閉上了眼蹭了蹭眼前的羽毛,旋即將整張臉都埋在了其中,連帶著也將懷中翅膀的主人擁得更緊了一些。
是的,這翅膀正是他妻子瓦倫蒂娜的鳳凰羽翼。
不過要說為什麽既然瓦倫蒂娜被他抱在懷裡為什麽還能讓他將臉埋在羽毛裡,這純純是因為瓦倫蒂娜的睡姿問題太過於隨意了,當然,身為一位性格溫婉的淑女,就算是潛意識動作也不會太不羈,但那也只是局限於四肢的部分,至於翅膀,則是屬於脫韁野馬的部分了。
就拿昨晚和此刻來說,現在她身後的那雙大羽翼還環繞著他呢,雙手擁抱還不夠,翅膀也必須要跟上,剛接觸的時候由於時間比較敏感他還專注於其他更重要的事所以差點沒給他凍一哆嗦,不過後來用體溫捂熱了便好了,躺在上面非常舒服。
此刻的費舍爾還因為那光怪陸離的夢而感到頭腦昏沉,正好瓦倫蒂娜也還沒醒,他索性也賴了一會床,外面此刻天估計都還未亮。
老實說在進入神話階位之後他對睡眠的索求其實就變得很少了,與其說是生理上渴求休息倒不如說是心理上渴求,所以夢的意味便顯得格外雋永。
他眨了眨眼,一邊回味空蕩蕩的夢的余韻,一邊用手去擼瓦倫蒂娜翅膀上的羽毛。
先逆著將羽毛擼起,又將之順著撫平,接下來再循環往複。
“咚!”
直到費舍爾有些玩膩了,瓦倫蒂娜也氣鼓鼓地睜開了眼睛,然後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一個懶腰,一頭就輕輕撞在了他的胸膛上,似是埋怨,結果就好像被撞得昏過去那樣,因為剛靠在費舍爾的肩膀上,她就又閉上眼打起了瞌睡,
“嗚!”
“.”
還是不要吵鬧自己的妻子休息了,這可真是過錯。
費舍爾無奈地將她抱緊了一些,心中不再想其他的事,只是品嘗起了此刻的歲月,但懷中的瓦倫蒂娜卻又迷迷糊糊地嘟囔著開口了,
“費費舍爾.我剛剛在做夢,被你吵醒了嗚.”
聽起來好像有一些委屈,就如同一個小孩子那樣。
瓦倫蒂娜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可靠的,因為她是鳳凰,是梧桐樹的領袖,所以哪怕還有很多要學習的也必須強迫自己變得可靠,也只有在此時,除費舍爾之外無人所知的時刻才會讓人想起她原來還十分年輕與稚嫩。
費舍爾捋了捋她散得七零八落的銀色長發,結果在他的手心裡被揉得更碎了,
“抱歉,甜心。”
“.唔,這個稱呼我喜歡.以後你要天天這麽叫我”
“好。”
即使還睡得迷糊,瓦倫蒂娜也有些赧然,便徹底將臉埋在了他的懷裡,整個人也從靠在他身上變成了趴在他的身上,身後的羽翼也轉換了方向將他們倆都給蓋住了,
“你怎麽不問問我夢到了什什麽?”
“你夢到了什麽?”
“嗯一隻.很大的.很大的.很大的.”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也越來越小、越來越斷斷續續,看來是又沉入夢鄉了,而那未說完的話更像是某種咒語,或者是某種門票,通向那未做完的夢的門票,
“彩翼.鯨魚呼.”
合著就是換了一個更舒服的體位接著睡嗎?
費舍爾微微一愣,卻還是輕輕伸手撫上了她光滑的背,將身下的被褥拉起了一點蓋在了她的翅膀之上。
隨後他看了一眼天花板,良久良久又眯上了眼睛,靠在了她的頭上以作小歇。
“早,鳳凰大人!”
“早,瓦倫蒂娜小姐!”
“早安,各位。”
因為昨夜的變故,在瓦倫蒂娜將任務安排下去之後,此刻的梧桐樹便進入了戰備狀態全部都高速運轉起來。
瓦倫蒂娜和費舍爾也沒有在床上賴多久便紛紛起來忙碌各自負責的事情去了,費舍爾要再和阿什莉進入夾縫嘗試昨天晚上受她啟發產生的新思路,而瓦倫蒂娜也要統籌好之後進攻聖納黎的部隊以確保萬無一失。
沿路走來,即使是再忙碌的雪狐種文員在看到此刻格外光彩照人的瓦倫蒂娜時還是會停下來向她行禮,所以這樣彼此呼喚的聲音便不絕於耳了。
這實際上是一個好現象,畢竟在昨天那樣的大災之景襯托之下梧桐樹上下都不免有些人心惶惶,哪怕是已經安排好了各自的任務卻還是難免猜測。但在看到身為領袖的鳳凰都如此精神振奮之後,他們也會被感染,就連打招呼的腰肢都挺起來了一些。
瓦倫蒂娜拍打著翅膀趕到了梧桐樹下方阿拉吉娜的實驗室,準備清點這次去參加戰鬥的樞機。
史萊姆轉移一個活物所需要的價值要遠遠高於死物,所以綜合來說攜帶更多的樞機前往聖納黎絕對是明智之舉,更何況昨天阿拉吉娜研製出來的樞機也試驗成功了,最好是能盡可能快地投產出更多的樞機來。
她展翅落下到底層時,其他的薩丁女國人已經扛著工具去搬運樞機零件去了,這是加快生產樞機的現象。
而阿拉吉娜正坐在實驗室門口,一邊看著手中的圖紙一邊吃著早餐,在聽到拍打翅膀的聲音之後便抬起頭來,入眼的便是瓦倫蒂娜。
“阿拉吉娜!”
第一眼,阿拉吉娜就看到了此刻瓦倫蒂娜那像是打了高光的臉龐,雖然做愛做的事情效果當然不可能那樣誇張,比聖納黎一物難求的美顏產品都要更效果拔群,但那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
心情舒暢了,壓力釋放了,這種事情是能在臉上顯露出來的。
顯然,現在與丈夫久別重逢才親熱過的小鳳凰心情還是很不錯的,這種迎著壓力綻放出來的情緒便是最好的美容產品了。
而相反的,瓦倫蒂娜也第一眼就看到了阿拉吉娜臉上的表情。
雖然一如既往的,阿拉吉娜還是俊美得如雪公子一樣,但那些在心中默默積攢的壓力都在臉上有了蛛絲馬跡,尤其是她那一雙平淡眸子下帶著的一點點青黑,似乎更是在向瓦倫蒂娜表明,她昨夜沒休息好。
“.”
除了開頭的招呼之外,兩人竟然同時沉默了一瞬。
還是阿拉吉娜反應過來了,這才算沒讓瓦倫蒂娜打的招呼掉在地上,
“瓦倫蒂娜小姐,你來了。”
“啊,那個.”
瓦倫蒂娜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圖紙,又看了一眼她拿著的早餐,旁邊的桌子上放著的是已經吃掉一半的某種北境產的餅,現在被阿拉吉娜拿在手上的也是一種北境特產的水果,叫做酸甜彩蠟,酸甜開胃的。
“你昨晚還在忙活樞機的事情嗎?”
“嗯,我提前用機床弄好的零件,這樣今天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組裝了。如果再給一天時間,有機床的幫助配合以前積攢的核心,至少能做出十台能夠使用的新機子。”
“啊”
聽著聽著,瓦倫蒂娜自己都有一些無地自容起來了。
這樣聽起來,好像她昨天晚上倒是和費舍爾舒服了,卻留阿拉吉娜還在外面工作
雖然她和阿拉吉娜算不上親近,甚至來說還有一點來源於情敵的隱隱敵意,但就算沒有這層關系,手底下的員工還在挑燈夜戰,你身為領袖卻在和自己的丈夫睡覺,良心上也過不去不是?
其實事實上來看他們昨夜也沒有休息多久,頂多也就幾個小時,今早一大早也起來忙活了,但瓦倫蒂娜還年輕,道德底線很高,所以還是會很愧疚。
當然,面上她沒太表現出來,因為看著她紅光滿面的模樣,阿拉吉娜的早餐也吃不太下去了。
好像這果子填不飽肚子那樣,讓她的肚子還餓的不行,只能嘗到酸味,一點甜味都沒有了。
於是這一下,兩人又沉默下來了。
“鳳凰大人,你也是來和船長聊樞機的嗎?”
這時,旁邊搬著零件路過的伊莎貝爾注意到了沉默的兩人,便微笑著走了過來,如閃電一樣劃破了這讓人想死的氣氛,如此問道。
“啊對,沒錯,畢竟之後馬上就要.”
瓦倫蒂娜微笑著點了點頭,而阿拉吉娜僵硬如雕塑的軀體也一點點解凍,她又抬起了手中的果子,卻怎麽都下不了口,好像剛才還可口的水果現在就酸得反胃那樣。
“說起這個,鳳凰大人,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伊莎貝爾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也有一些猶豫,“之後去聖納黎的事情我知道有名額,史萊姆們的傳送代價都很昂貴,必須讓名額物盡其用才行.但,能不能也讓我一起去?”
“你?”
“不行,伊莎貝爾,你會有危險。”
瓦倫蒂娜思考了起來,而阿拉吉娜直接斬釘截鐵地表達了拒絕,伊莎貝爾抿緊了唇卻還是不想放棄,
“可是,這次畢竟事關我的親姐姐,就算如費舍爾老師說的那樣,我也還是很在意。船長,鳳凰大人,放心吧,我不會拖後腿的,我會堅決完成任務的。而且有我在的話,我說不定還能勸勸姐姐”
說到最後,伊莎貝爾卻又有一些嘲諷地笑了起來。
是啊,勸伊麗莎白?
這句話把伊莎貝爾自己都給逗笑了,如果說伊麗莎白真的會聽勸的話也不至於現在要與費舍爾老師對立了。
連費舍爾老師都勸不住她,更何況自己呢。
可是,她還是想試一試,試一試親自站在姐姐的面前,訴說她心裡的真實感受。
她只是不想再躲起來了
瓦倫蒂娜不太了解伊麗莎白,阿拉吉娜同樣如此,只能憑借簡單的利弊來分析,但看著此刻眼神堅定的伊莎貝爾,瓦倫蒂娜還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你不明白,伊莎貝爾,我們這次去是衝著戰爭去的。這不是請客吃飯,是可能要流血的.你待在此處不僅是為了你的安全,也是為了避免將你置於兩難的境地。如果到時候關鍵時候我們需要你對你姐姐下手,那該怎麽辦?你捫心自問,你下得去手嗎?”
“我”
“就算下得去手,你也果斷地如此做了,但那之後呢?你要背負背叛親人、背叛葛德林、背叛你的國家的汙名,這樣你也能接受嗎?”
“.”
瓦倫蒂娜表情也愈發無奈,因為即使她這樣說了,眼前伊莎貝爾的表情還是十分堅定,完全不為所動的模樣。
“.那就去吧,那畢竟那是你的姐姐,無論成敗,這或許都將是最後的機會了。阿拉吉娜小姐,你覺得呢?”
最後,瓦倫蒂娜還是松了口,而阿拉吉娜哪裡還能說什麽,她只是用擔心的目光看著伊莎貝爾,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是好是壞。
親人在這樣的時機見面
和當初她對母親的恨不一樣,她能察覺得到,伊莎貝爾對伊麗莎白其實還是有感情的,這種感情是否會壞事還猶未可知.
“謝謝,謝謝瓦倫蒂娜姐姐!船長,你就讓我去吧,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添亂的.我會試著勸姐姐回頭的,如果實在沒辦法我會站在正義的這邊的。”
“正義.”
阿拉吉娜無奈一笑,隨後搖了搖頭,卻也沒再反對就是。
倒是瓦倫蒂娜點了點下巴,上下掃視了一眼眼前的伊莎貝爾,突然問道,
“等一下,伊莎貝爾你今年.幾歲來著?”
“我今年?唔,快二十五了。”
嗯,她離開聖納黎的時候還在讀大學,二十歲左右,現在過去了四年半已經二十五歲了,就連阿拉吉娜也都三十一歲了。
而瓦倫蒂娜卻說不出話來了,張了張嘴愣在了原地。
“你剛剛叫我姐姐?”
“啊,抱歉.鳳凰大人,只是覺得.你很可靠,說的話也很有道理,所以才”
“真要算起來,我今年才十八歲呢,應該是我叫你姐姐才對。”
瓦倫蒂娜苦笑起來,這才如此說道。
阿拉吉娜是知道這件事的,因為她過去見過瓦倫蒂娜還是人類的模樣,而伊莎貝爾則完全不知道了,她捂住了嘴巴,看著比自己身高還要高許多,變得優雅至極如美神一樣的鳳凰,一臉的不可置信。
“真的假的,瓦倫蒂娜小姐你.才十八歲?啊?”
“.”
旁邊二十五歲的伊莎貝爾驚歎之間,已經過了三十歲的阿拉吉娜卻更是說不出話來了。
難道她已經太老了,所以對費舍爾沒有吸引力了嗎?
她悶悶地如此想著,下意識地抬起手裡握著的果子啃了一口,下一秒臉龐卻皺皺巴巴地咳嗽起來,將才在舌頭上滾了一圈的果肉給吐了出來,
“咳咳咳!”
“船長,你怎麽了?”
“我我沒事.”
阿拉吉娜捂住了胸口,一邊咳嗽一邊如此回應。
就是這果子有點酸,僅此而已,別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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