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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世祖》第1167章 時尚
  對於書肆來說,最盼望的就是三年一度的春闈,其次則是每年二月的縣試,以及鄉試了。

  當然,如今又多了省試。

  四者相互錯開,偶爾又並在同一年,對於書肆來說是最熱鬧的。

  摘冠書肆中,掌櫃的則撥弄著算盤,而小二則整理著書籍,收拾著地方。

  算盤聲啪啪作響,給這還算安靜的書肆帶來了一絲緊張,又帶著別樣的和諧。

  “小億,這個月怎麽降得那麽厲害?”

  趙墨三十歲的年紀,此時卻愁成了五十歲,額頭上的法令紋都起來了。

  打從他父親那輩起,就在京城開始經營書肆,可謂是嗅著墨水味長大的。

  雖然如此,但他的文才並不過,過了縣試,府試,怎麽也過不了院試,只能領著一個童生的頭銜,經營書肆。

  當然了,他是絕對不會承認,是那些錢財吞噬掉了他對於聖賢之道的向往。

  “東家,上個月和這個月沒有縣試啊!”

  夥計無奈道:
  “除非朝廷像遼東,察哈爾,綏遠那樣,把縣試放在四月……”

  縣試在地方上一般是二月,但架不住地理不同,草原這時候依舊是凍人,再加上修養一個冬天牛羊放牧需求,故而就放在了四月。

  “朝廷對於那群韃子也忒照顧了!”趙墨嘀咕著,算盤啪啪作響。

  “掌櫃的,可有《唐詩三百首》?”

  “有的!”

  見一父子到來,趙墨臉上立馬堆起了笑容,放下袖子走了過來:“不止是《唐詩三百首》,《宋詞三百首》,《古文觀止》,《紹武拚音》都有!”

  “《紹武拚音》就不用了,貴公子儀表堂堂,肯定是一口正的官話,根本就不需要學什麽拚音。”

  “哈哈哈!”男人笑了笑:“從小就教他官話,這事越早越好,就連家裡我也用官話來。”

  說著,父子二人就被帶到了蒙學一類的書攤旁,三字經,百家姓等書,應有盡有。

  這些常規讀物他們早就備好了,需要的是更進一步的詩歌啟蒙。

  “我這是唐詩宋詞文本,可是琉璃廠的二酉堂印刷的,一百多間印坊中,就屬二酉堂的最好。”

  “您瞧瞧這字,多端正,一個錯字都無。”

  “您聞聞這墨水,是從南京來的,當年王羲之寫字入神了,就是經常誤食這墨,一點事也沒有,反而字寫得越來越好……”

  父親聽著這話,也不由得翻閱起來,聞著墨香感慨道:“這小子的條件比我當時強多了,哪有那麽多的讀物?”

  “一本《孟子》,我還得去借抄回去,三天兩夜都不敢睡覺,生怕耽誤了時間……”

  而這時,七八歲的小人,則脫開了父親的手,目光流連在那些課本外的讀文上:

  山海經,聊齋志異,水滸傳,西遊記,三國演義,封神演義,東遊記……

  為了吸引人,這些書本上甚至刻畫了人物。

  栩栩如生的孫悟空,立馬吸引力他的注意。

  一瞬間,眼神都拔不開了!
  “胡看什麽?”老父親動怒了:“看這些書可讓你考不上功名!”

  趙墨立馬打圓場:“這些書在前朝時還是禁書,如今倒是不限了。”

  說著,他拿起了一本三國演義,笑道:“您瞅瞅,這原是嘉靖刻本,後來蘇州的毛氏父子二人重新刪減了一番,去了晦澀,更易通讀了!”

  “三國到底也是史書,讀這本日後也有好處……”

  打開書頁,楊慎的臨江仙一出,他立馬就驚了:“好詞啊!”

  “多少錢?”

  “這書頁,字墨,句讀,也不要您多,五毫錢就行了!”

  “太貴了!”男人回過神來:“一套四書五經也才三五塊,您這不及其一成就敢要五毫?”

  “瞞不過你,四毫九,我就賺個跑腿錢!”

  二人講了個來回,最終以四毫八達成。

  便宜了二十文,男人高興極了。

  瞅著兒子那期望的眼神,他買了本刪減版的西遊記。

  好嘛,三毫錢去了。

  臨行前,趙墨又舉薦了《紹武字典》和《幾何原本》。

  尤其是後者,他隆重推薦:“《幾何原本》是徐太保(徐光啟)所著,朝廷所考的鄉試,會試,都是有幾何算術的。”

  “鄉野的十部算經不知遺散多少,幾何原本得從小鑽研,這時候孩子的腦子是最靈活的……”

  父子買了十來本書,花了七塊八。

  趙墨還來不及高興,忽然就有幾位客人到了,點名要那《天仙配》。

  天仙配是啥?
  他滿腦門的汗水:“各位客官,這《天仙配》是什麽?”

  “掌櫃的,你連這都不知道?多久沒去看戲了!”

  一位熟客搖了搖頭,喝著剛泡的清茶:“戲樓那最近排練的新戲,說的是天上的七仙女下凡跟凡間書生董永成婚配的故事。”

  “唱的那叫一個動人,劇情那叫一個好喲,我跟你說,尤其是長安戲樓的安老板,一口嗓子絕了,清脆柔美,就跟天仙下凡似的,一步一動都美極了……”

  “原來是新戲啊!”

  趙墨苦笑了幾聲:“我這是剛從鄉下回來,哪裡曉得又場了新戲。”

  “我與你說,這戲剛火兩天,長安戲樓連天唱著,人滿為患,不提前預約都沒位置,你可得抓緊咯!”

  言罷,他就匆匆離去。

  見此,趙墨只能讓夥計看鋪子,火急火燎地去了琉璃廠。

  琉璃廠一百多家印刷廠,數十家大書肆,可謂是京城一等一的文墨之地。

  最新流行的文章,總是從這裡先起步的。

  坐著人力車來到了琉璃廠,登上熱鬧的成寶閣。

  只見人來人往,進出的都是如他一般的書肆老板,唾沫齊飛,動作頻頻,可以說毫無文人的斯文。

  錙銖必究也沒辦法,哪怕是一文錢,在巨大的數量面前,也是一個極大的數字。

  “《天仙配》有沒有?”

  趙墨這樣的小書肆,定然比不過順天府,乃至於整個北方的大書商,只能由小夥計接待。

  “趙老板,您怎麽才來?”

  夥計苦笑道:“咱這連天雇人,才印了幾萬本,都被搶空了!”

  “這可不行,咱們幾十年的買賣了。”趙墨可不信這話。

  雖然這滿堂的都是書,但口中講究的可都是孔方兄。

  “老買賣家裡,你與我照實說,還剩多少本?”

  “一百本,都提前預定出去了!”夥計為難道。

  “一本多少?”趙墨忽然平靜起來。

  “您是老客,一百文吧!”

  “你這是把我當生人!”趙墨低聲咬著牙道:“八十文,再多我就走了!”

  “一人讓一步,九十文,再少真不行……”
    夥計滿臉為難。

  見到了這所謂的《天仙配》,趙墨沉默了。

  薄薄的一冊,約莫不過兩萬字,一百來頁。

  “給我來五百本!”

  咬著牙,他簽了字,要來了書。

  作為老客戶,自然是送貨上門,到時候直接付帳即可。

  當然了,這些書他買了也不怕賣不出去,到時候低價轉賣也不虧本。

  不知何時,京城的戲樓成了文化的標杆。

  戲子們的一舉一動,都影響到了市民的生活。

  例如,唱戲後要用蜂蜜水潤喉嚨,不知何時傳到了民間,稍微有點資產的就會買來蜂蜜。

  沒錢的,則是糖水代替。

  但到了嘴裡,卻隻吞下半口,另外的一半得吐出去,這才算是潤嗓子,這就是派頭。

  長安戲樓外,人潮湧動,原本不過容納三百來號人的地方,擠進來了五百號人。

  安玥兒剛下馬車,就被熱情的戲迷包圍了。

  在戲樓護衛的幫忙下才入了樓。

  “怎麽後門都有人了?”安玥兒輕哼道:“差點就進不來了!”

  “您老安心,誰敢欺負您呢!”

  一旁帶路的管事看著柔美的女人,笑著道:“在長安戲樓,就算是皇子來了,也得盤著!”

  安玥兒知道對方聽進去了,心中松口氣。

  這幾天因為天仙配的大火,她這位角兒愈發的紅火起來,住的私宅頻繁有人求見,而且往往都是一些高官子弟。

  這讓她頗為煩惱。

  這要是不小心得罪了,日後可就遭殃了。

  當然,長安戲樓指望著她賺錢,能夠護住她,那是再好不過了!
  屁股坐下,幾個丫鬟就在她臉上塗抹化妝,發鬢裝飾等,可得忙活小半個時辰。

  就在她閉著眼睛,任人裝飾時,忽然一陣喧鬧聲。

  睜開眼睛一瞧,兩個漢子和一位西夷人闖了進來!

  “安老板,我們都是你的戲迷,能見教吃個飯?”

  為首那男人昂首而立,滿臉的胭粉氣,渾身上下寫著紈絝子弟四個字。

  安玥兒脆聲道:“謝客人抬舉,小女子忙著唱戲,實在沒時間,還望見諒……”

  “你別給臉不要臉——”

  話剛落下,幾個大漢就闖進來,直接將三人架起,往外拖去,毫不憐惜。

  “你可知道我是誰?”

  “你可知,我長安戲樓背後是誰?還敢放肆——”

  管事言罷,又連忙安撫起來安玥兒。

  到了晚上七點,掛在牆上的機械鍾響起時,所有的看客都安靜了。

  旋即,響起了一陣鼓樂聲。

  緊接著,七位仙女長裙飄飄而出,舞台上一陣煙霧繚繞,仙女氣十足。

  天上的仙女偷窺人間,比之雲遮霧繞仙氣邈邈的天上,人間“漁、樵、耕、讀”的平常日子在女仙們眼中都是飽含詩意的,七位仙女分別對“漁、樵、耕、讀”的生活唱出最美的讚歎。

  七仙女不戀天宮繁華,同情為葬父而賣身為奴的人間青年董永,從而生成情愫。

  在土地公變成的大樹見證下,從而成就姻緣。

  相較於以往那些劇目,七仙女更敢愛敢恨,有別於其他女子,她看上了董永,就不顧一切去追尋。

  這完全迥異於其他戲劇的人設,為其贏得了大量的戲迷。

  人人都喜歡這樣的七仙女,人人都期盼自己成為董永。

  人們陶醉在七仙女的唱腔中不可自拔,唯獨在三樓,一位中年男人則微微搖頭,呢喃著:

  “還是不夠像啊……”

  在他身邊,則站著兩個局促的青年,面色複雜,不敢言語打擾。

  良久,朱誼汐回過神來,他坐在軟乎的椅子上,看著朱櫟,朱枡二兄弟。

  “怎麽,不說話了?”

  “父,父親——”朱櫟愣了愣,他比較年長,倒是接受的快:“您怎麽有閑時間出宮?”

  “您萬金之軀,可不能大意了……”

  “放心!”朱誼汐無所謂道:“這些年啊,我隔三差五都得出來一趟,紫禁城大是大,但是太悶了。”

  “要不是怕文人非議,我倒是寧願一直住在玉泉山,既舒服又有趣!”

  “別看我這身邊只有寥寥幾人,附近兩三百人打不住,安全的很。”

  朱櫟這才緩了口氣,然後欲言又止。

  “怎麽?有話就說,父子一場拘束什麽?”

  朱誼汐看著這兩位進士兒子,心情輕松的很,絲毫沒有面對那些親王兒子那樣的嚴肅。

  此時的他沒有架子,就像是一位多年未見面的老父親,和藹可親。

  “您,怎麽沒將我們收錄宗籍!”

  朱櫟咬著舌頭,艱難地問道。

  朱誼汐早就知道他們會問的,隨口道:

  “你以為當皇子就那麽好?”

  “坦白來說,如今你們除了地位差點外,比那些皇子們可不差,富貴榮華享之不盡!”

  “再者!”朱誼汐停了會兒,才繼續道:“世俗規矩和禮教在這,很難輕易打破!”

  這番話當然是半真半假,作為皇帝,如果他真的想去做,所以無法阻攔。

  但他不想為了幾個外室,身份不怎麽乾淨的女人,敗壞自己在歷史上的名聲。

  壞處遠大於結果,這種事誰去幹?

  他又不缺兒子,留幾個在民間反而更好玩。

  即使這件事被部分人所知,但不記錄不宣揚就無所謂。

  “放心,沒了這身份,你們在官場反而能走得更遠。”

  朱櫟,朱枡臉色輕松了些許。

  朱誼汐面向著戲台,搖頭跟著哼著,旋即才道:
  “官場上不要想著借勢,偶爾可以給你們擦屁股,但這不是縱容。”

  “如果真的有本事,進入內閣也是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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