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在慕斯林國家,哈裡發是真正意義上教政一統的頭銜,如今的遼王很難企及。
別的不提,南邊的波斯、莫臥兒帝國都不會同意,甚至最西邊的奧斯曼帝國都有可能跨國來打架。
哈裡發在阿拉伯語的意思是先知的繼承人。
這在東方,就相當於皇帝頭銜加教皇,具有儒家社會中唯一性,如果遼王稱哈裡發,那就像是朝鮮稱帝,膽大妄為。
例如,奧斯曼帝國攻破君士坦丁堡後,不滿足蘇丹的頭銜,為謀求哈裡發,蘇丹謝利姆一世統領的主力部隊從敘利亞出發南下,直搗埃及馬木路克王朝的大本營。
埃及的末代哈裡發讓奧斯曼帝國軍人俘獲,並被囚禁於已經由君士坦丁堡,也就是更名為伊斯坦布爾的帝國都城監獄裡。
千裡迢迢趕赴埃及,破滅馬木留克王朝,就是為了哈裡發頭銜。
奧斯曼近衛軍的強悍讓整個阿拉伯世界為之失聲。
故而,遼王此時如果想要謀奪慕斯林世界的位置,最多只能自稱蘇丹,也就是國王之意。
“殿下,這件事非我一個人能夠做主打……”阿扎木委婉道。
“這是自然!”朱存桓輕笑道:“對於教士們,我一向是尊重的。”
“但據我所知道,阿亞圖拉的子嗣中,頗有幾分不爭氣!”
阿扎木臉色一黑。
何止是不爭氣,幾個兒子天天只知道喝酒玩女人,根本就無法靜下心來學習教義,無法繼承其家業。
要知道,在慕斯林世界,阿亞圖拉作為頂層的教士,對於古蘭經教義具有解釋權,但這樣的地位卻不是繼承而來的而是學習來的。
學校,名師,以及自身的才學缺一不可。
只有毛拉或阿訇,在納賈夫、卡爾巴拉、馬什哈德、庫姆等著名宗教學院受過長期、系統的教育,並精通《古蘭經》《聖訓》、伊斯蘭教法、教義學。
並且學術造詣甚高,在信眾中頗有威望者,並有資格就有爭議的宗教問題發表“法特瓦”(即正式見解),或作出權威性法律結論,此即阿亞圖拉。
頂尖的學識,出色的口才,雄厚的背景,缺一不可。
所以其不像底層的阿訇,世代相傳,幾乎都在一個家族裡面轉悠。
“我可以讓你的一個兒子,指定負責一個教區。”
遼王說出了條件:“只要您能支持教區建立,並且推動先知在古蘭經的新教義。”
“您在信徒之中擁有廣泛的威望,區區一個阿亞圖拉您就滿足了?大阿亞圖拉呢?”
“一旦新教義鋪開,在整個遼國,您將是僅次於先知的存在,整個家族將會與遼國休戚與共,世代富貴……”
阿扎木花白的胡子微微顫動著,閉上了眼眸,似乎這樣的魅惑之言就不能再入他的耳朵。
但卻怎麽也無法驅逐而出。
這像是魔鬼的誘惑,直接深入靈魂。
如果說,底層的教眾和教士們對於安拉是狂熱的信任,但對於中上層的教士階級來說,對安拉信仰已經搖擺不定了。
蓋因為其已然處於社會頂層,一旦對政治有所追求,教義就通通忘之腦後。
就像是奧斯曼帝國,那些哈裡發何曾禁過酒?反而酗酒成性,縱情享樂。
人一旦成為了政治生物,利益則佔據第一位。
“您回去好好想想吧!”
見他猶豫,朱存桓露出一絲歡喜,這代表著希望。
目送阿扎木離開,遼王真切地笑了起來。
遼國的教派來自波斯,波斯本就是叛逆之國,對於突厥人種的遼國人來說,教義的束縛其實並不大,一開始就具有薄弱性。
像是草原上,哪個勇士不喝酒?
教士們敢阻止嗎?
也正是基礎薄弱,才更好篡改,從而形成遼國特有的教義。
“嘖嘖,歐洲新教直指人心,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利益。”
遼王嘖嘖道:“一旦教士階級徹底歸順朝廷,那些舊貴族算個屁,到時候反而能依靠教士們,讓王權下達部落。”
……
狂風席卷,偌大的海面上掀起數重巨浪,不過千料的海船不斷顛簸,三角帆被吹得鼓起,歷經多時才艱難的放下。
不知過了多久,船艙中的海水被掏空後,所有水手們才松了口氣。
船長則昂首道:“大家夥高興起來,這場風暴終於躲過去了,咱們安全了。”
“甜酒管夠!”
最後一句話,立馬掀起了歡呼的熱潮。
水手們疲憊的臉上湧現出激動之色。
很快,幾桶甜酒被抬出來,水手們卻很守規矩,排起了隊。
最先開始自然是船長,然後是舵手,再是大副,廚師長,二副,瞭望手……
按照資歷和能力大小,大家夥排著隊舀起甜酒喝了起來,臉上呈現滿足之色。
在海上,淡水保存不易,非常容易生蛆難以飲用,但酒水的保質期較長,尤其是從台灣府用甘蔗釀造的甜酒,保質期最長能達到一年。
這受到了水手們極大的歡迎。
每一艘船只出海伴隨最多的就是甜酒。
隨後,廚師長將一盆盆菜肴端了出來:
豆芽煮魚,以及一盆粘稠的米粥。
只有船長才能有一小盤臘肉。
“怎麽又是豆芽,天天豆芽——”
“魚我快吃吐了!”
大家夥怨聲載道起來。
船長看了下海面,拿起望遠鏡眺望起來,遠處白色船帆隱隱約約。
“廚師長,把罐頭全給拆了,快來活了!”
幾盒牛肉罐頭被拆開,即使每人隻分到一塊,但也盡是笑容。
片刻後,船長大聲道:“暴雨剛停就來活了,兄弟們,忙活起來!”
眨眼的工夫,代表商船的旗幟被卸下,海盜的旗幟升起。
幾門火炮也被放置好,清理炮膛,安放炮彈。
“該死,有海盜,這裡距離菲律賓只有幾百海裡了!”
雙桅海船毫無猶豫地架起火炮,互相對轟。
可惜,這就相當於菜鳥互啄,毫無效果。
由於經過風暴,貨物損失七七八八,船體較為輕盈,三下五除二就逼近了。
兩船距離拉近,爪鉤掛住船舷,距離越發近了,難以拉開距離。
經過一番你生我死的打殺後,這艘經歷風暴的船隻獲得了勝利。
上百名俘虜被放置在臨近一座海島自生自滅,船只和上面的貨物,都成為了戰利品。
郭橫笑容滿面地點起收獲,臉上的一道傷痕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船長,上面都是好東西,從呂宋來的糖,酒,以及香料布匹,毛皮,甚至還有瓷器呢!”
“賺到了!”郭橫笑容滿面:“將繳獲的酒發下去幾桶,咱們的好日子來了!”
一場劫掠,對於商船來說屬於常事,尤其是經過風暴的洗禮,貨物損失慘重的情況下,這足以彌補損失,反而還有賺頭。
所有人都興高采烈。
海盜旗幟被落下,商船旗重新升起。
經過兩天的行進,船隻終於抵達了湘國。
文萊港,碼頭停泊著三兩隻船,慢慢的卸著貨物。
新船停靠,使得稅吏們迅速登船。
“湘國新建,故而半稅之!”
這下,所有人興高采烈。
郭橫下了船,與那些商人們商量起了貨物。
或許是剛經過戰爭,這裡的消費有些萎靡,隻吃下了五十石糖,五百匹布,以及幾百套茶具。
收益不過兩千來塊。
聊勝於無。
商人不走空船,既然卸下了一些貨物,那麽自然也要裝填一些走,不然的話豈不是浪費了載量?
登上陸地,迎面而來的就是一股熱浪,濕熱撲面而來。
昔日經受戰火的城池已然修繕一新,只是狹窄的街道,稀落的人群,完全比不上國內的縣城。
抬眼一瞧,城頭毫無名字,他拉住一老頭問道:“這城如今叫什名字?”
官話他聽不懂,又說起了粵話,仍舊不懂,不得已讓一旁的水手講起了閩南話。
老頭這才出聲道:“以前叫文萊城,現如今改名叫湘城。”
言罷,就直接離去。
入了城,郭橫肉眼可見拆卸了不少的建築,開始新建起具有鮮明特色的明式建築,如兩層樓的酒樓,青磚鋪就的道路。
而最顯眼的,莫過於持續忙碌中的王宮。
對於一個藩國來說,王宮是最重要的建築。
湘城不大,隨意逛了一圈,采購了些象牙,胡椒等香料,以及特色的西米,椰子乾,紅樹皮(可以做染料)犀牛皮等,花了不到五百來塊。
在采購了一些酒水和糧食,船隻繼續啟航。
他們的目標,自然是不遠處的巴達維亞。
那裡是荷屬東印度的中心,每年來往的船隻達到千余艘,數不盡的香料黃金,寶石在這裡匯聚,實乃東西方交匯中心。
所有的貨物幾乎都能在此售賣。
一艘戰利品的船隻,就變賣了一千八百塊,這屬於純賺。
而像是瓷器,香料,皮草等一類東西,自然是大受歡迎,毫無銷售困難,無非是賺多賺少罷了。
相較於內地的一些海關城市,巴達維亞更加的繁榮,碼頭隨時停泊著數十艘船。
大量的商鋪星羅棋布,光是修船廠就有三座,碼頭上的工人數百計。
只是衛生更加差勁,各種垃圾遍地。
只有走進城市,才能讓人喘口氣。
迎面而來的有穿著長袍的阿拉伯人,短衣黑布的土著人,寬袍的明人,以及假模假樣,穿著馬甲的西夷人。
此時,巴達維亞總督府。
一應的紳士們端坐著,喝著咖啡或者茶,乃至於酒水,仆人們絡繹不絕的遞上點心。
總督則蹙眉道:“明人對於婆羅洲的開拓,已經深刻影響了公司的利益。”
“據傳聞中做的那樣,他們不止要立下一個小國,還會接連再立。”
“婆羅洲雖然貧瘠,但距離巴達維亞太近!”
“那樣的貧瘠之地,到處都是野人和樹木,為何要建國?”某個紳士疑惑。
“聽說皇帝他兒子太多,國內那些好地方他舍不得分下去,就把那些邊角料分下去。”
另一人解釋道:“不受寵的兒子,就是這樣,在之前那些貴族們可不是把小兒子一匹馬,一把劍就拋棄了嗎?”
“倒是湘國建立,在巴拉維亞買了不少東西……”
不知不覺,話題突然就偏了。
總督歎了口氣:“先生們,歐洲的戰事已經結束,共和國獲得勝利,損失有些慘重,但到底是贏了。”
“所以,對於大明,我們應當懷有戒心!”
“如此一個龐然大物,他要是插足香料群島,對於公司來說損失大了,我們不好向股東交代……”
“尊敬的總督閣下,您的意思?”
“我需要與大明劃下分界線,就像是當年的葡萄牙與西班牙那樣,讓整個香料群島不再受到威脅!”
總督沉聲道:“一旦達成了共識,不僅能夠保住如今已有的地盤,更是能夠將那些英格蘭和葡萄牙人,排斥出整個香料群島。”
借著大明的虎皮做事,再加上東印度公司本身的實力,壟斷整個遠東地區的貿易只是等閑。
些許的損失是為了未來更大的利益。
“我讚成!”
“同意!”
一連串的聲音,讓總督露出了笑容。
與此同時,緬甸世子孫征灝迎娶公主,終於回到了緬甸王國。
緬甸國王孫可望雖更顯老態,但面見新婦時,卻洋溢著精神奕奕的笑容,好似一瞬間年輕了十歲。
“好,甚好!”
見著新婦模樣秀麗,一看就是端莊淑德的模樣,他就心生歡喜。
雖然其本來只是個郡主,但卻也是世代顯貴之家,孫家祖宗十八代可都是底層。
家族底蘊的躍遷,讓人歡喜。
同時,世子妃的朱家血統,也能震懾國內大部分的土著。
那些下南洋的漢人,以及跟隨他來到緬甸的士兵們,也會對緬甸政權更加認同。
“世子妃不誕下世孫前,你莫要胡來!”
孫可望迫切得想要穩定政治成果,嚴肅地吩咐道。
“兒子明白!”孫征灝點頭應下。
擁有朱家血統的世孫,才能讓緬甸長久。
“北京如何?”孫可望這時才露出一絲老態,臉上還有些許的憧憬,
作為幾十年的明人,對北京的渴望是難以言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