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中秋,太子難得在京城度過,一家人總算是團圓了。
小皇孫剛會走,哆哆嗦嗦的,惹得宮廷一片歡聲笑語。
皇后孫雪娘抱著孫子,左手坐著幼子,臉上的笑容越發濃厚,她帶著些許的陝西腔:
“渠兒,一個孫兒可不夠,皇家最重要的就是繁衍子嗣,屏藩國家,多生幾個孫子,我還沒抱夠呢!”
太子只有苦笑。
太子妃則淺淺的笑,抿嘴不語。
生下嫡長孫後,她可沒再約束太子了。
這般,后宮中再次進行選俶,即挑選宮女嬪妃,順便給皇子們選媳婦,與後世的滿清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然,后宮的宮女們也出宮一批嫁人,這是仁政。
這些宮女們要麽嫁給軍中將領,要麽早就訂婚。
皇家除了發給她們俸祿外,還按照品級,或五十,或百塊銀圓作為嫁妝添頭,有始有終。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拉攏?
此時,遼王一行人,走了三四個月,兩三千裡的路途,將要離開甘肅。
陝甘總督孫世瑞語重心長道:“遼國新擴,宜靜不宜動,暫且穩當幾年再施政也不遲。”
“若是有事,也莫要羞愧,直往安西便是,大明永遠是你的後盾。”
這番話,讓遼王頗有感懷,心情莫名地低落了幾分。
他長鞠一躬,默默轉身而去。
大隊伍就此離開了甘肅,進入了安西。
第一座大城,就是高昌府(吐魯番)的安樂城,前不久才從甘肅劃走。
高昌府如今隸屬於安西,主要作用就是為了充實其人口。
作為補償,青海府則劃入甘肅。
如同火焰山一般的吐魯番盆地,讓一眾人叫苦不迭,吃盡了苦頭。
行了十來天,抵達了烏魯木齊城。
這是北疆第一座磚石大城,足以容納十萬眾,即使在內陸也是一等一的大城。
在安西被拿下後,一開始的省府是在烏魯木齊城,因為那裡是和碩特部的汗帳,水草豐盛,宜耕宜牧,故而建立了烏魯木齊城。
但後來,因為攻略布哈拉汗國之故,伊犁河谷就成了後勤基地,成為了整個北疆第二大城市。
畢竟伊犁也是準噶爾部的汗帳所在。
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的安西省府就遷移到了伊犁河谷,除了這裡條件優厚外,最重要的處於邊境地區。
安西東為甘肅,東北為劄薩克汗帳部,北為羅刹,南邊就是衛藏國,最要緊的西邊,則是哈薩克和羅刹國。
危險都在西邊,自然而然要把政治中心遷西。
在戰略上,伊犁親近趙國和遼國,可以形成三角形,互相幫助。
也就是因為如此,朝廷上關於安西巡撫加銜禮部侍郎的呼聲也很高,就是想讓其代持對遼、趙的外交,順便好與羅刹,哈薩克汗國對持。
當然,這也是安西的特殊情況所致。
安西太大了,除了一個巡撫把持全體外,還有兩個布政使分別理政,兩個總兵分別督撫軍隊。
南疆是畏兀兒人,信仰和平教,北疆為蒙人,信仰佛教。
民族,信仰,政治都不同,如果不分治,早就亂成一鍋粥了。
北疆雖然沙漠也有,但盆地眾多,草原山地無數,讓蒙古部眾們感到了開心。
不過,地廣人稀是安西最大的弊病。
烏魯木齊派遣千騎護送,為首的軍官歎道:“北疆如今大城不過八,小城十二,加上那也衛拉特蒙古人,攏共也不過百五十萬。”
“有時候走上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夠碰上城池歇腳。”
“哦?那漢人多少?”
遼王對此倒是沒什麽不好意思,直接問道。
“基本上是駐軍,流民,別的地方不知道,但烏魯木齊只有五六萬人。”
軍官知曉其身份,自然沒隱瞞的道理,但他自己卻也是一知半解。
遼王不置可否。
如此一算,偌大的安西定多只有十來萬漢人,著實太少。
安西都沒多少漢人,他那遼國想要遷移,怕是更難了。
想到此處,他心中一沉。
不能長久的遷徙漢人,他們這些豈不是墨入荷塘,早晚得漂沒了。
抵達伊犁時,這與烏魯木齊的感覺大為不同。
烏魯木齊是經濟商貿之城,而伊犁則是軍事城堡。
偌大的伊犁河谷,以伊犁為中心,大小屹立著九座軍城堡壘,皆以伊犁為中心,牢牢佔據這個小盆地。
簡單來說,就是邊塞要地。
安西巡撫乃是紹武元年的狀元倪傑書,南直隸人,也就是如今的江蘇常州人。
其不過五十,多年在安西的生涯,已經讓他兩鬢斑白,皮膚粗糙如老農,可謂是艱苦。
對於安西,倪傑書只能苦笑:“老臣為巡撫,每年基本上都在路上巡查,南疆的一座座綠洲,風餐露宿都是常態。”
“我這把老骨頭再待幾年,怕是就被風沙給吹沒了。”
對此,遼王只能抱以同情。
待被問及安西有多少漢人時,後者沉默片刻,才緩緩道:“安西的漢人基本集中在伊犁和烏魯木齊二城,烏魯木齊八萬人,而伊犁只有五萬人。”
“總數,大概合理十五萬左右。”
“咱安西駐軍為邊軍,也有三萬之數,這些漢人多是其家眷。”
“朝廷的意思是,多設私塾,歸化那些蒙人,長此以往,再加上流放的人,不消一二十年,北疆就能大概消化了。”
“至於南疆,不提也罷!”
倪傑書搖搖頭。
南疆是畏兀兒人,相貌上就與漢人,蒙人差距極大,更別提那個和平教了,能夠安穩統治就不錯了。
想到南疆,倪傑書忽然道:“南疆相較於北疆,更為空曠些,所以頗為排外,聽說之前在葉爾羌時期還請來所謂的聖裔,更是助長了其毛病。”
“殿下之遼國對於那所謂的阿拉伯來說是極近的,可幫忙看管一二。”
對此,遼王自無不可。
隊伍離開了伊犁,南下喀什,然後抵達了趙國的安集延。
趙國,即費爾乾納盆地,包括浩罕、安集延、馬爾吉蘭、納曼乾等城,數十萬眾。
這裡水草豐茂,與伊犁河谷一樣,是個好地方。
遊覽此地,一時間他竟然有些期待遼國了。
趙國相黃宗羲親往而見。
眼見趙國百業興旺,遼王忍不住感慨道:“趙相治國倒是有些手段。”
“殿下謬讚。”黃宗羲有些自矜。
他治國不過兩載,最大的作用就是編戶齊民,仿照大明設立府縣製,基本屬於照抄了。
但就算如此,在這樣的異國他鄉,也是一種本事。
遼王一行人在趙國好生安歇了幾日,一邊閑逛,一邊派人通知遼國,讓其派人相迎。
浩罕城位於盆地中心,故而也是趙國的國都,但按照之前的規矩,這裡將會被命名為邯鄲。
不過邯鄲在大明還存在,晉陽這個名字倒是合適。
“外臣也無法,只能交給趙王殿下了。”
黃宗羲隨後又問其趙王什麽時候就藩。
對此,遼王則道:“八弟年不過十九,到底是年輕了些,過兩年再說吧!”
“日後若是有難處,就派人來遼國,我會酌情考慮的,”
“多謝殿下。”
逛了幾圈後,遼王對於趙國有了些了解。
浩罕,安集延這兩城還算出色,各有五六萬人,余下的小城不過是萬八千人,跟內地的鄉鎮一樣。
偌大的趙國,三十來萬人,不過一府之地。
不過異域風情倒是濃厚。
數日後,遼相賈代化親領萬騎和文武百官前來兩國邊界相迎,可謂是極其莊重。
“臣等恭迎殿下歸國——”
萬人齊呼,聲入雲霄。
八匹高大的大宛馬拉著象輅車,帷幔而下,盡顯王者氣派。
“王妃,咱們入車吧!”
牽著王妃,抱著兒子,遼王氣宇軒昂,豪氣萬丈地登上馬車。
山呼聲不止。
行進千裡,十天后,抵達了撒馬爾罕城。
這座中亞千年古城,比伊犁強太多,也只是遜色北京罷了。
“距離國都還有多遠?”
“約莫三五百裡。”賈代化略低著頭,臉上露出不解:“殿下,布哈拉略遜色撒馬爾罕城,但也著實不差,住上十萬人。”
“無論是殿宇還是市集,其都是不差的。”
“但不管怎麽說,撒馬爾罕才是第一城。”
遼王輕笑道:“撒馬爾罕聽說是曾經花剌子模的中心,這裡也被稱作河中地區。”
“如此雄城,不當國都豈不可惜了?”
賈代化還想再勸,遼王卻歎道:“此番去國千裡,再遠,我怕風箏斷弦,忘了我的大明了……”
話說到這份上了,賈代化自然不敢再勸,只能硬著頭皮答應,然後去安排遷都事宜。
對於撒馬爾罕這個名字,遼王也不喜歡:“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如此,自今日起撒馬爾罕就改名叫玉京城吧!”
賈代化嘴唇動了動,到底是沒說出話來。
好嘛,您這是太隨意了。
不過,賈代化還是按照計劃,匯報了遼國的情況:
“遼國東西長一千五百裡,南北一千六百裡,府八,縣二十,民眾兩百二十萬,軍隊十萬之數……”
“賦稅多少?”
“按銀圓算,約莫一百五十萬,其中農稅只有六十萬,余者都是商稅。”
賈代化隨口道:“由於力有所逮,故而許多部落都繳納牛羊為賦稅,所以沒有折算,一年大概有二十萬頭左右。”
“太少,太少——”
遼王徘徊著腳步,搖頭晃腦。
賈代化立在一旁,不知其說的是人還是賦稅,也有可能兩項都是。
……
與此同時,在北方陷入到了秋日時,南亞地區迎來了旱季。
錫蘭(斯裡蘭卡),燕堡。
這是錫蘭王國的第三次旱季,也是他們發展的第三年。
錫蘭王國已然大變樣。
數次的征討和經營,讓錫蘭王國的人口數量膨脹到了十萬余人,大小部落數百個,可以說在這座島嶼,已然可以稱之為國了。
與賈夫納王國衝突漸起。
“來船了,來船來——”
港口碼頭已然初具雛形,一座棧橋延伸而出,隨即一座大船慢慢停靠。
來自果阿的葡萄牙船,
隨即,一個身著短袍的短須漢人,帶著一本帳本,以及一群大漢,迫不及待而來。
船長對此倒是毫無意外,直接道:“哦,我的張,這次我帶來了許多的商品,還有你們最喜歡的漢人。”
“五十人,男女都有。”
孫白拿著筆,托著帳本笑道:“還是按照老價錢,珍珠,象牙,你都可以選。”
“當然是珍珠。”大胡子船長笑道:“那群印度人最喜歡用黃金來換珍珠了。”
“聽說你們要擴軍打仗了?”
“誰說的?”孫白眉頭一蹙。
“果阿都傳遍了。”大胡子笑道:“你們要與賈夫納王國打仗,他們可是荷蘭人支持的,你們火藥夠嗎?需不需要雇傭軍?”
“雇傭軍?”
“我船上的水手們都是好漢,三十來人,無論是黃金還是珍珠,都可以支付。”
大胡子笑著露出了大黃牙:“放心,對付那些土著,他們都是好樣的。”
“我做不了主。”孫白皺眉道:“等交接了貨物再說吧!”
旋即,一眾人將大量的貨物卸下,還有五十個漢人。
這些所謂的漢人,其實多為漢土混血,說著蹩腳的方言,只有個漢名而已。
但就算是這,錫蘭也照收不誤。
經過一兩年的時間吸收,錫蘭的漢人數量突破了三千,初步建立了統治階級。
孫白踏步回到燕堡。
此時的燕堡大變樣,完全成為了一個四方的小城池,足以容納五千人居住,擁有著護城河和高聳的城牆。
曾經那狹窄的城堡,已經成為了王宮,是朱家人所居之地。
“殿下!”孫白匆匆而來,低頭述說著剛才的雇傭兵之事。
“雨小了,人心就亂了。”
朱賜歎了口氣:“雇傭兵靠不住,只會暴露咱們的虛實。”
“就算是葡萄牙人,也不安好心。”
“他們支持咱們,不就是不甘心荷蘭人控制賈夫納王國嗎?我錫蘭又豈會甘心淪為傀儡?”
“荷蘭人要防,葡萄牙人也要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