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陛下,細作來報,是在鴨綠江的龍山湖,其處內陸,因河而流入鴨綠江。”
惠登相對於滿清興建船塢的舉措倒是清楚些許,人家也沒有瞞著。
北海水師不僅經常巡視渤海,為了戰事,甚至冒險入鴨綠江,窺伺滿清虛實。
為此,參謀司也摻和了一腳,派遣多年培育的工兵,在精兵的護衛下繪製地圖。
鴨綠江沿岸畢竟山地眾多,多為野女真部落,滿清力量投射不多。
“龍山湖……”
朱誼汐搖搖頭,這地方他沒聽說過。
不過也好,建好的船塢,到時候正好拿來用。
“既然滿清想要建,那就讓他去建吧!”
皇帝突然笑了,一旁的惠登相莫名地打了個冷戰。
“金州(旅順附近)那裡還有人嗎?”
“應該沒多少人了。”
惠登相想了想,直接道:“之前李總兵(李應仁)在那裡佔據要地,橫掃了大部分的莊園村落,附近空蕩的很。”
“建奴直接放棄了此地,守在複州衛。”
“地圖拿來——”
這這麽乾說,朱誼汐也不大真切,只能瀏覽下參謀司這兩年來繪製的地圖。
得益於水師的橫掃,遼東半島人煙稀少,地圖繪製也較為詳細,大體的衛所城池也了解個清楚。
這般一看,無論是金州,還是複州,基本還在後世大連的地盤。
“你說如今從遼東登陸,哪個地方合適?”
皇帝一問,惠登相心頭一驚,立馬就開口道:“無論是金州還是複州,距離所謂的盛京都太遠,不適宜快速進軍。”
說著,惠登相將手指,略過蓋縣,直接沿著海岸線向上抵達了遼河口:
“雖然不知遼河境況,但水師就能從此河直抵盛京。”
“如果是步兵,路徑最短,沿河北上時,路上不缺飲水,沿途皆是城池,兵卒們補給也方便。”
“水陸並進?”
忽然,皇帝發覺了新的亮點。
“水師逆流而上,攜帶補給輜重,步兵克敵製勝,佔領城池。”
“這的確是個好方法。”
我要說的是這個?
惠登相有點懵,但看著皇帝說的如此有道理,他也只能選擇肯定。
實際上,皇帝要說從遼東登陸時,他並不感到吃驚,也不疑惑怎麽不從遼西走。
早在吳三桂從開城直接跨海到仁川時,他就醒悟到了海運對朝廷軍隊的重要性。
只要有船,就可以在海岸線隨意登陸,防不勝防。
至於遼西,那個數十座城池堡壘,被滿清修成了銅城鐵壁的狹長地界,已經落後於世。
而此時,皇帝猶自雀躍,他嘀咕著甚麽三路並進,水師配合等事,一時間竟然陷入到了自娛自樂中。
惠登相也不敢打擾他,默默地從懷中掏出了一柄折扇,其上繪製了諸葛孔明的樣貌,手柄一玉墜,顯得古樸又文雅。
雖說不及羽扇,但到底也沒那麽突兀了。
“怎麽,換了扇子了?”
忽然,皇帝回過神來,看著刀疤臉的惠登相胸前的紙扇,依舊感覺好笑。
“稟陛下,末將喜歡扇子。”惠登相陪笑道。
“隨你!”
朱誼汐擺擺手,這種小事他可懶得管。
“最近北海水師的操練,你也得上點心,可別養成了遊兵散勇。”
“您放心,到時候你砍我頭。”
惠登相拍著胸脯,振振有詞。
皇帝並未理他,自顧自地離開了駐地,在海灘上閑逛起來。
蘆葦蕩一望無際,飛鳥遍地而行,捕魚的小船在河邊徘徊,海河的入海口頗為熱鬧。
“這麽好的地方,就不能放在這。”
皇帝嘀咕了一句,心裡頭念叨起了炮台來。
天津府的設立,並不意味著其防衛功能的喪失,反而因為海運時代的到來,更顯得重要。
炮台,雖然保守了些,但這是一定要修的。
在天津巡視了幾日,皇帝並未閑著遊玩,在錦衣衛的保護下,微服私行,在鄉下逛了一圈。
裡鄉的設置,鄉三老的成型,都是他觀望的重點。
這種基層組織,在京畿很完善,鄉張、鄉老、鄉警的設立,立馬就解脫了縣衙,同樣也侵害了宗族的利益。
按照以往,民不舉,官不報。
但三老們卻近在咫尺,眼前巴望,怎麽可能不知曉實情,對於宗族限制緩慢而又持續。
例如,誰家丟了牛羊,錢財,肯定不去找縣衙,而如今三老近在咫尺,定然要去找個能做主的人。
雞鳴狗盜,婚喪嫁娶,修橋鋪路,徭役賦稅,就在方圓幾十裡內。三老們都有參與權。
而這,也侵佔了地方士紳們的話語權。
同樣,鄉三老入流為從九品,自然就受到了縣衙的約束,賦稅徭役不敢耍花招,百姓們受到的約束剝削也似乎更重了些。
有利有弊,誰能言語?
雖然是走馬觀花,但對於民間的情況,朱誼汐算是有了初步印象。
回到城中,喧鬧的天津城反而給了他最大的驚喜。
得益於海運的昌盛,南方商賈不斷北上,天津就成了第一站。
棉花,麻,蠶絲,羊毛,源源不斷在此堆積,然後變成了一大片的紡織場。
城內的姑娘們風氣開放些,尤其是十來歲的小姑娘們,樂意在織場中忙活,為自己積攢嫁妝。
有了錢財後,姑娘們消費也就起來了,胭脂水粉,綢緞布料等也就昌盛。
而在精神上的需求,除了說書外,南方來的昆曲也成了新寵,咿咿呀呀的公子小姐,受到女子們的熱捧。
市井文化,日趨繁盛。
不過,對於士大夫階級來說昆曲是下裡巴人,只有雜劇才是正劇,能上台面的陽春白雪。
就如同詞在唐朝被鄙夷,在宋朝被推崇一樣,元雜劇在元朝時,被百姓喜愛,到明朝就成了排面。
無他,由於諷刺影射朝廷的緣故,洪武、永樂年間屢次被禁,越禁士大夫們越喜歡看。
隆萬時期,徹底放空,雜居反而是倫理教化、歌功頌德與神仙道化等劇目佔據主流,逐漸空洞化。
由此,小說就佔據了市井主流,讓士大夫們能夠發泄情緒。
明清時寫小說被鄙視,而在泯國至今就成了正經行業,歷史就是那麽有趣。
北京乃首善之地,規矩極多,天津這迥異的氛圍,讓朱誼汐很感興趣。
皇帝津津有味地閑逛市井時,薊鎮總兵李繼祖,就眼巴巴地被召喚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