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武五年轉瞬即逝,在一陣規模龐大的朝會之中,時間來到了紹武六年。
相較於前明諸帝,紹武皇帝尤其大方,一應的賞賜令人歡喜異常。
京營正月一律雙餉,當做過年錢。
而對於文武百官,則按照品級的不同,以魚獲、鹽、糖、羊不等賞賜下去,哪怕是最低位的書吏,也領了一匹棉布,幾斤肉回家過癮。
作為駙馬都尉,周顯待遇自然超乎尋常。
在明一代,凡尚大長公主、長公主、公主者皆加此號,位在侯爵下、伯爵上。
作為崇禎皇帝的女婿,長平公主的丈夫,周顯無論是統戰價值,還是本身地位,都是不低的,所以他也在宗人府輔佐瑞王,擔任左宗正一職。
實際上,永樂自身不正,他不放心,宗室掌管宗人府,所以在禮部侵權下,宗人府的職責一再萎縮,管轄的事都移交給禮部辦理,宗人府名存實亡。
不過紹武皇帝則不同,一應的宗室事宜,基本上都交由宗人府安排,但決定權卻在禮部。
新式的爵位減替繼承,宗室削減,宗室與百姓的官司,考慮到老朱家人口眾多,其繁瑣程度可見一斑,禮部確實需要宗人府分擔一點。
領著雙份俸祿,再加上地位崇高,周顯歸家時,內廷的賞賜就堆成了數座騾車。
新上市的細膩雪糖,足有一百斤;蘇州的新綢十匹;由鯨魚熬製的油蠟燭,一尺高,胳膊粗,賞賜五根……
其他循規蹈矩的瑪瑙、珍珠等各有一些,都是價值不菲。
純粹的賞錢倒是少了。
“怎地這般多?”
將將五歲的兒子活蹦亂跳,在朱媺娖的警告眼神中,不得不安分下來。
她看著禮物的清單,忍不住驚歎道。
“皇帝有錢唄!”
周顯讓人拿來一罐白糖,用手捏了捏,撫摸了一番,感覺其細碎白膩,讚歎道:“這雪糖果真如雪一般,真是少見。”
“皇帝哪來那麽多錢?”朱媺娖不解道,她一雙美眸盯著那白糖,雖作為公主,但也第一次見如此雪糖。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父皇在位時,日子別提多窮了,一年都換不到十套衣裳,許多還打了補丁,常常因為憂愁軍費而睡不著覺。
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都是因為錢財不夠。
而看看這賞賜,僅僅他們周府,這幾馬車下來,兩三千塊銀圓不止呢!還有許多稀奇珍貴的東西,簡直是駭人聽聞。
這是年賜,在她記憶中幾乎沒有過。
“你是不知。”
周顯洗了洗手,將白糖洗去,直接脫下外套,坐在榻上,倚靠在案幾:
“皇帝精著呢,他當年對鈔關不屑一顧,直接換成了海關作內帑,一年起碼兩三百萬塊。”
“雖說各省的藩田多成了官田,也分了不少,但想當初湖廣和四川的可沒分,蜀王可是富甲宗室。”
“最賺錢的,還得是台灣府。”
“台灣府?”朱媺娖一愣,他倒是沒有聽過這個地方。
“就從福建跨海過去,是一個大島。”
周顯歎道:“雖然荒蕪了些,朝廷依舊出兵拿下,而皇帝直接種了幾十萬畝甘蔗,如今純利數十萬呢!!!”
說到這裡,他雙眸發光,羨慕的口水直流。
“而賞給咱們的這些東西,就是內務府上供來的,幾乎隻廢了一些力氣。”
“皇帝倒是有本事。”朱媺娖笑著搖搖頭:“當初父皇要是有這般能力,何故征稅,貪官汙吏亂弄一通,惹得民怨沸騰,以至於……”
周顯連忙握住其玉手:“你莫要胡思亂想,一切都是天意,你身子虛,可不能太激動了。”
而其五歲的兒子周衡,則小心地爬上塌上,忽略父母的恩愛,直接用手粘著雪糖,有滋有味地嗦嘍起來。
“這孩子,多髒啊!”朱媺娖責怪道,用絲絹直接擦拭其手和嘴巴,然後扔到地面。
周顯看得臉皮動了動。
這刺著荷花的絲絹,一張就得三五塊銀圓,就這麽如同抹布一般扔了。
他有心想撿拾起來,但卻只能讓下人私底下行事,轉賣掉吧!
沒辦法,尚了個公主,就得好好伺候著。
偌大的京城純粹是消費型城市,百官得了賞,京營得了錢,瞬間讓市場沸騰,商販們賺得盆滿缽滿。
狗子晃悠悠地讀著書,眼皮深沉,似乎轉眼就要睡下。
教書先生目睹這一切,只能唉聲歎氣,咬著牙繼續授課。
要不是為了每個月二十塊束修,他堂堂個秀才,怎麽會忍受如此羞辱。
眼見日上中天,他狠心道:“賈代化——”
“怎麽先生,要吃午食了嗎?”賈代化立馬如彈簧般站起,直愣愣地問道。
“你就知道吃。”先生拿著戒尺,對著他手心狠狠打了十下,然後氣哼哼道:“讀書多年,隻背下三字經和千字文,論語都不齊全,你還不如個蒙童呢!!”
賈代化被唾沫星子噴著,只能低著頭忍受。
他可不敢招惹這秀才公,人家是真打,毫不心疼,被氣走了自己更得倒霉。
“十四歲的年紀,我在此時就已經背熟了論語、大學,中庸,孟子,開始寫製文了,你竟然還在蒙學……”
先生仰天長歎一聲,然後目光炯炯的盯著他:“記住,你日後出門,莫要說是我的學生。”
“我丟不起這個人——”
“那個……”賈代化糾結地抬起頭,暗戳戳地說道:“先生,真的到午食時間了。”
“去吧!”
先生氣立馬泄下,只能放下戒尺,毫無負擔一起去飲食,別說這子爵府餐食確實不錯。
賈代化活蹦亂跳而去,然後招呼幾個陪伴,同為半大小子,一起拿著火鍋涮起羊肉來。
他們這個年紀肚子能撐牛,十來斤羊肉下了鍋,四個人吃得飽飽的。
“吃火鍋,還得是羊肉!”
賈代化拍了拍肚子,感慨萬分。
要是下午不上課就好,那日子該有多美。
“狗子,內廷送來了賞賜,你去與管家一起核對一下。”
不一會兒,他老娘就提溜起他的衣領,毫不客氣地吩咐著,然後話音一轉,低聲:“你可得好好讀書,若是還氣跑了這位先生,你就等著挨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