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韃靼人真的敗了?”
馬蹄踏在稀疏的的情報上,遠處一片片的樺樹林極其顯眼,碎石子遍地,馬兒跳著步伐,速度較慢。
普羅戈夫嘴裡含著骨頭,吮吸裡面的骨髓,一邊輕聲道。
他頭上裹著一塊布,身上披著對襟開的亞麻大長袍,幾個扣子不爭氣的排列著,左邊三個,右邊四個,顯得很是滑稽。
但他下巴上幾乎垂到胸口的大胡子,以及那嗜血的彎刀,還有馬背上的火繩槍,無不說明其軍人的身份。
他身後的這支騎兵同樣如此,都是長袍,頭巾,滿臉的凶悍之色。
他們就是臭名昭著的哥薩克人。
哥薩克人不是一個民族,而是一個地名的統稱。
他們在烏克蘭,俄羅斯南部,頓河流域、第聶伯河下遊和伏爾加河流域,由逃奴、貧民組成。
由於臨近那些突厥化的蒙古人,其自然而然就養成了彪悍的氣質,聚寨而居。
可以說,只要東歐地區的農奴製一日不平,那麽哥薩克人就永遠不會落幕。
“是的。”在他的身側,則是一名俄羅斯的商人,雖然他有些許的將軍肚,但卻滿臉橫肉:
“將軍,韃靼人兵敗而逃,去往到了伊爾庫茨克城,那裡曾是咱們的故地,如今被韃靼人佔據去了。”
“他們此時就像是被迫離開領地的敗狼,已經被整個大自然給淘汰了。”
普羅戈夫甩掉口中的骨頭,大笑道:“很好,韃靼人無法無天,如今被契丹人教訓,咱們是時候報復回來了。”
笑罷,這隻騎兵就加快了速度。
他們是從布拉茨克而來,距離貝加爾湖不過千裡罷了,在這遼闊的西伯利亞,這點距離根本算不了什麽。
至於是否是乘火打劫,只要能獲得利益,道德又算什麽?
面對來勢洶洶的羅刹人,清軍上下一片憤慨,可謂是極為惱怒。
雖然入主中原沒多久,但滿清上下已經以儒家思維考慮了,羅刹人不過蠻夷也,根本就算不得什麽。
為了一雪前恥,勒克德渾親自領兵兩萬,以壓倒性優勢對陣。
普羅戈夫驚了:“不是斷腿的頭狼嗎?怎麽還有那麽多的軍隊?”
不過,想著當年的葉爾馬克,帶領八百哥薩克征服了西伯利亞汗國,這群韃靼人其實也不過是虛胖罷了。
見此,兩軍猶如針尖對麥芒,開始了一場說打就打的戰爭。
哥薩克人一如努爾哈赤時期那樣,單兵實力強悍,可以說是悍不畏死,但配合是弱點。
而滿清經過多年的調整,對蒙古的攻略和對陣明軍,更強調的是陣型和秩序。
如此,剛開始的時候,哥薩克一往無前,幾乎快要直接截斷清軍的陣型,但架不住滿清人多。
隨著時間的推移,哥薩克被半包圍,筋疲力竭,漸漸的處於下風。
半個時辰轉眼即逝,哥薩克騎兵大大敗,死傷千人,被俘虜數百,剩余的不過千來人被迫逃跑。
清軍迎來了一場大勝。
雖然他們死傷的人數也相差一樣,但贏了就是贏了。
極大地鼓舞了人心,讓大家暫時擺脫了失去奉京府的苦惱中。
“軍心可用。”
順治大笑,他站在城頭,似乎多日以來的煩悶一掃而空,臉上久違的露出了笑容。
“陛下,此地自然不宜久留。”寧完我倒是淺笑而止:“糧食不足就罷了,羅刹人今日吃了大虧,來日必然報復,我大軍可不能在此與其拖著。”
“沒錯。”順治點點頭:“吩咐下去,讓博洛擔任先鋒,領兵兩萬,襲擊劄薩克圖汗部。”
“蕩平其部後,我大清才能有錢糧補充。”
君臣二人商議著大事,一旁的權貴們卻看得眼熱,根本就插不了話。
不久,勒克德渾浴血歸來,他沉聲道:“末將不辱使命。”
“好,勒克德渾,你總算是沒辜負朕的期望。”
順治拍了拍其肩膀,笑道。
“陛下,臣抓到了一個羅刹鬼,其似乎能說蒙話。”
“哦?”順治來了興致。
他扭頭看了一眼寧完我,這不是正好可以了解一下西方的情況嗎?
旋即,一個滿臉橫肉,大肚便便的哥薩克人被拉了上來。
其一開始倒是有骨氣,根本就不想跪,但兩個大兵一踢,噗通一聲就倒下了。
他強著脖子,滿臉不服。
“謔,你們羅刹人不講信譽,瞧見我丟了地方就想來佔便宜,沒想到吃肥肉磕著牙了吧!”
宦官端著椅子來,順治一屁股坐下,饒有興致道。
“別以為咱是那群蒙古人,您那點子招數不好使。”
“您這不公平。”圖魯諾夫大呼小叫道。
“敗了就是敗了,莫要找借口。”
順治咳嗽一聲,蒙話說的順暢,他道:“好好聽話也就罷了,若是不從,擔心說話的腦袋,我讓那獵鷹活活把你那腦漿啄了去吃,你信不?”
圖魯諾夫立馬膽怯起來,態度算個了許多。
極其是強橫的哥薩克人,在面對死亡的時候也是會畏懼的。
寧完我適時地問道:“你們這夥大軍從哪裡來的?”
“布拉茨克。”圖魯諾夫忙道:“我們是聽從總督的命令出兵的,沒有我的事。”
隨後,圖魯諾夫說出來一系列的城池,庫茲涅茨克,巴爾霍爾,托木斯克。
這是哥薩克東進的路線,歷經數十年,已經形成了一系列的村鎮,定居點。
“你們是哥薩克人?”
“是的,我們是雇傭軍,並不是你們口中的羅刹人兵馬,我們只是聽從總督大人的命令而行。”
“那你們居住在哪?黑海又如何?”寧完我思量這哈薩克汗國,黑海等地,腦海中頗為糾結。
哈薩克汗國擁兵十萬,根本就不是他們可以招惹的。
那麽就只能繼續往西了。
“我們在頓河流域、第聶伯河下遊和伏爾加河都有分布,各自不同屬,只是對外的時候說自己是哥薩克人。”
圖魯諾夫顫抖道:“至於過了哈薩克汗國,就是黑海地區,那裡是伏爾加河入海口,水草豐盛,適合牛羊生長,也可以耕地。”
“不過,那裡曾經是諾蓋汗國、阿斯特拉斯罕汗國所在,如今被羅刹人征服,我們哥薩克和一群韃靼人放牧。”
“他們也是雇傭軍。”
“等等,你說的韃靼人,指的是蒙古人?”
“是的,蒙古人就是韃靼人。”
“哪個部落?”
“用蒙語來說好像是叫土扈特部,之前也是從東方遷徙來的,已經有許多年了。”
“土扈特部!”寧完我呢喃著,他急切道:“陛下,土扈特部是衛拉特蒙古四部之一,之前說是向西遷徙,所以西域等地只有三部,才讓明人有所趁。”
順治也領悟了到了什麽,忙問道:“土扈特部有多少人?”
“大概有十幾萬人吧!”
“太好了。”順治大喜過望。
寧完我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黑海地區兩大汗國滅亡,權利真空,羅刹人力所難及,所以才有了土扈特人的生存之地。
這也就意味著多少人對那裡控制不嚴,正適合他們當做落腳地。
至於羅刹人的威脅?
能有明人的威脅大?
一群蠻夷,正好咱們去度化一二。
滿蒙一體呀,土扈特部一手吞並,正是其時。
一時間,君臣心中霧霾盡去,如撥雲見日一般。
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那般迷茫了。
……
北海戰事結束,皇帝再也無法忍受北京的酷暑,再次開啟自己的候鳥生活,去往玉泉山避暑。
多年的奔波,整個宮廷和朝廷就已然形成了習慣,有條不紊的準備,短短數日工夫,龐大的隊伍就抵達了玉泉山。
也是在此時,遼王將要開始自己的就藩生涯。
諸王中,老大秦王一直常駐秦國,由於安南人口較多,一直安生,所以秦王很難北還,向老父親請安。
老二齊王也因為齊國漸漸安穩,雖然有時候抽時間回來一趟,但到底是國王,坐鎮本國,守護權力是本能。
老三太子,現在還在東北的北極城扎根,為一座城池的繁榮作出貢獻。
所以能夠在皇帝跟前盡孝了,老四遼王首當其衝。
且,遼王憊懶,平日裡嬉皮笑臉,就算是被罵了也毫不在意,然後再厚著臉皮湊過來,讓人哭笑不得。
也正是如此,更討人喜歡。
這日,他倒是難得得繃著臉,不見笑容,穿著團龍袍,一本正經。
見此,朱誼汐倒是頗有幾分感懷。
雖然兒子眾多,但道理也有親疏之分,昔日常伴身邊的遼王真的要走,反而讓他不習慣起來。
“來了?”
“是,父皇。”遼王規規矩矩地跪下行禮,直起腰道:“兒子今後不再您身邊盡孝,您老要多保重身體。”
說著,其不自禁地哽咽起來。
不管其真假,但朱誼汐到底是感動了。
皇帝雖然是政治動物,但到底是人。
心弦一軟,朱誼汐張了張口,到底是沒有將其留下來的話說出口。
賈代化在遼國為相三載,上千裡的遼國已然漸漸安穩,就藩已經不宜再遲了。
說實話,對於老四遼王,朱誼汐厚待了不少。
軍隊上,特地讓其從科爾沁,察哈爾招募了三千騎,基本上都在京營中訓練,無論是裝備還是精氣神,都與京營一般無二。
光養著三千騎兵,一年就不下百萬塊。
何況,綏遠、察哈爾等地的牧民,皇帝也讓其征了兩三千帳,初步形成了其自己的部落。
一些什麽藩國配方,如百工,經史典籍,儒道佛三類。
甚至朱誼汐為了讓其保持戰鬥力,還特此安排了二十門紹武野戰炮,以及配對的工匠,炮兵。
私底下,皇帝從內帑中塞了其五十萬塊銀圓,讓其盡快地安穩疆土。
這等恩寵,可謂是諸王第一。
這等時候,待其就藩的隊伍,已經超過了萬人,馬匹牲畜上萬頭,規模可謂宏大。
一路上向西而行,幾乎可以吃光沿路府縣的庫存,這又是朝廷來報銷。
所以朝廷和民間,對於藩國是褒貶不一的,貶大於褒。
朝廷花費人力物力開拓的土地,平白無故的送給皇子,還得辛苦出錢出力幫他安穩下來。
這對於大明來說,根本是虧本買賣。
但如今是君主專製王朝,皇帝的命令大於一切,即使再虧本,也得做下去。
“聽說你把那長安戲樓都快打包帶走了?”
“嘿,兒子這不是怕寂寞了嗎!”
遼王一下子就破防了,他嬉笑道:“這班子,話本先生,都是我一點點的建起來的,可舍不得。”
“兒子這是去遼國,給那群韃子們瞧瞧天朝上國的戲折,宣揚教化。”
“罷了罷了。”朱誼汐沒好氣道:“去了遼國以後,莫要像如今這般憊懶嬉戲,治國如烹小鮮,細細思量才是王道。”
“戲本雖好,莫要沉溺。”
“兒子知道了。”遼王一板一眼的行禮。
隨即,父子無言。
遼王識趣地退去,去見自己的母妃了。
當然了,皇后為先,向嫡母問安告別。
待見到孫萱兒時,其滿臉不舍,雙眸中滿是關切。
母子二人倒是感情深厚,畢竟是從小養到大的。
及至黃昏,遼王才離開了山莊。
這時候,一群兄弟們包圍了他。
老五越王,老六衛王,老七福王,老八趙王,老九湘王,這五位皇子由於跟他年歲相仿,平日裡一起玩的比較多,倒是情感真切。
一群讀書的皇子和公主們,也得閑前來見他,各色的禮物一籮筐。
畢竟沒有皇位在爭,兄弟姐妹之間的情感自然更深切些。
“四哥,我知曉你最愛戲折,這本是我年初請人寫就的《木蘭辭》話本,雖然不如長安戲樓,但也算是佳本……”
越王情真意切道。
老六衛王則送來留下一頭駿馬:“祝四哥馬到成功。”
其他的皇子各有心意,就連秦王和齊王,也托其人送來了珍品禮物。
公主們倒是簡單,要麽是繡帕,要麽是香囊,荷包,亦或者親自縫補的布靴,總是一片心意在。
及至夜深,見完了外翁孫長舟和舅舅孫林的禮物後,遼王才得歇息。
他躺在院中,望著頭頂的星空,心中一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