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4章 罐頭產業
登州府。
“還有船?”燈塔上,燃燒的鯨油霹靂啪嚓的響著,老頭將鏡子挪移著方向,向大海投放光源。
而這時,忽然他看到了一艘船隻緩緩而入港,立馬就嚇了一跳。
要知道在前兩天,海面上就已經結冰,若不是顧及到了海港的顏面,這燈塔早就無人了。
老頭瘸著腿,看著那艘帆船,忽然他拍了下額頭:“該死,這是縣太爺的外甥!”
正是因為縣太爺外甥出海未貴,所以燈塔才被迫延遲,生怕誤了這位小爺的行程。
對此,誰敢有異議?
很快,船隻就衝破了碎冰,抵達了碼頭。
“叮叮叮!”碼頭的鈴鐺聲響起。
霎時間,一堆人聚在棧橋邊。
旗幟被放下,還有一條木橋。
高安下了船,就被父母親人們圍住,哭哭啼啼的,團聚的喜悅灑滿了人間。
高家人自然是不吝嗇錢財,一大堆的銅錢銅圓灑出,惹得眾人爭搶。
回到家中,高安才歇了口氣:“爹,娘,我沒事。”
“日後你就別出海了,不然打斷你的腿!”
老爹氣急敗壞,臉色發青。
一旁的老娘卻沒說什麽,只是一個勁地噓寒問暖,顯然對於這句話並不責怪。
高安則興奮道:“爹,我捕到了一頭鯨魚,就是那種大魚,價值數千塊銀圓。”
“你小子,要錢不要命了?”老爹怒斥著。
“爹,這一次後,我就再也不去了。”高安立馬妥協,笑嘻嘻地說著:
“咱不是看別人家都搞的火旺,就咱家熄火?”
“高家底子再厚,也不管用,得做出門道來!”
聽這話,高老頭這才歎了口氣,沒有再言。
前兩年,民間興起了捕鯨熱潮,隨之而來的則是大量配套的鯨場。
鯨油可以做蠟燭,油料;鯨魚皮可謂做皮甲,或者衣物,帳篷;鯨須則是上好的製弓材料;鯨肉便宜量大,還好吃,更是中產之家的愛好。
而鯨場,則負責收購整鯨,然後對鯨進行分化處理,將皮、肉、油等分別售賣給配套商家,從而獲得利潤。
但隨著時間的發展,大量的捕鯨隊都被鯨場收入麾下,進行武裝支持,從而壟斷鯨魚買賣。
雖然高家也有縣太爺的關系,但哪個鯨場沒有後台呢?
在這種競爭的環境下,高氏鯨場養了上百號人,兩三個月都未必有一頭鯨魚入場肢解,利益和聲譽都受到影響。
鯨場投入巨大,更是參雜著大量的人脈關系,甚至包括入股的縣太爺,輕易不得舍棄。
高老頭悔恨道:“這世道,經商除了關系,還得看運氣,能力,早知道就不如拿錢買地了!”
誰都知道經商利潤大,但風險也是極大的。
大多關系離開了本府、縣,就只能靠經營能力了!
所以,地主士紳們多習慣於布、鹽、鐵、酒、醋、當鋪,牙行等傳統本地行當,風險低,利潤穩定。
“爹,既然闖了,就要豁出去。”
高安笑道:“這個冬天咱們就多買船,招募水手,明年就能好了。”
說著,他嘖嘖道:“我這可是今年最後一頭鯨魚了,又恰逢將要過年,價格必定高。”
“能過個肥年。”
下午,高安來到鯨場,一群人對著鯨魚開始下刀。
由於是在近海捕捉到的,故而沒有直接拆卸,而是順勢拉回了鯨場。
鯨魚是固定到捕鯨船的右舷位置,然後高架上放下一個結實的鐵鏈,固定住尾鰭。
接著,上面降下來一個由窄木板組成的腳手架,正好降到鯨魚屍體的位置,屠夫們會站在上面切割鯨屍。
切割鯨魚的工具是一種巨大的鏟子,鏟子頭是鋼包鐵結構的,異常鋒利,其手柄能達到兩丈左右。
如此巨大的鏟子,尤其是鋼包鐵,其市價不下百塊,這是必要的投入。
切割工作的第一步,就是把鯨魚頭切下來。
一旦鯨魚頭被切下來,就會用鐵鏈固定在船尾,等待處理。
緊接著另一名屠夫就會接過鏟子,開始切割鯨脂。
鯨魚皮下面有厚厚的鯨脂,屠夫站在工作台上,用鏟子先在靠近胸鰭的位置開一個環形的刀口。
然後,讓助手把百斤重的大鐵鉤插入進去。
鐵鉤連著鐵鏈一直到台上,上面有一個滑輪組,專門把切割的鯨脂吊上去。
細嫩的鯨脂,在陽光下美得出奇,泛著細膩的光澤,上千斤重量,在鐵鉤上宛若雪塊。
但人站在下面,極其渺小。
掛這個大鐵鉤工作是十分危險的,水手先要在腰間系上安全繩,慢慢從小艇爬到鯨屍上,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抱起從船上垂下的大鐵鉤。
然後費勁地鉤住鯨屍——這個過程一旦腳底打滑,就可能掉進鯨屍和船身之間被活活擠死。
如果在海上,則會被魚肉吸引過來的鯊魚撕咬而亡。
掉下來的碎渣落入海中吸引到了大量的魚群,巨大的漁網已經放置在下方。
每過半刻鍾,大家就會把漁網抬起,將海魚放置到倉庫中。
僅僅是半個時辰,捕捉到的魚類就不下萬斤。
大家並不把這些海魚放在眼裡。
老師傅在一旁解釋道:“少爺,來的是鯊魚最好,魚皮可是上好的雨披,做鞋或者做鎧甲,魚翅也是價格昂貴……”
高安點點頭,歎道:“我第一次來,也沒想到竟然僅僅是宰魚,就有這般好處!”
“少爺,好處大著呢!”老師傅隨口道:“等鯨魚宰完,咱家有鋪子,這些海魚肉醃製成鹹魚,至少能賣這個數。”
說著,他豎起來一根手指。
高安就這麽看著,隨著宰殺的進行,十來人幾乎是眨眼間就借著滑輪升漁網,魚類嘩啦啦的入庫。
旁邊有婦人拿著到現場宰殺,內髒直接扔到了海中吸引更多的魚。
這時,鯊魚終於來了,所有人都興奮了。
而高安則注意到,鯨脂會一塊塊地被拉到台上,整條鯨魚的脂肪慢慢被剝光。
然而,巨大鯨脂塊還要進一步處理,專門有一組漢子們用鋒利的鏟子把鯨脂切割成每塊拳頭大小的小塊。
然後再用鋒利的切肉刀繼續切割——小塊的鯨脂會被切成“書頁”。
由於一端連著魚皮不會切斷,鯨脂一片一片的就像書頁一樣。
因為這樣的話能增加鯨脂接觸熱油的面積,更好的提煉鯨油。
可以說,鯨魚的利潤大頭,都在鯨油上。
除此以外,還有鯨魚牙,那是珍貴首飾原材料;鯨魚舌,那是昂貴的菜肴;鯨須,那是弓弦所在。
而貴中之貴的,則是鯨腦油和龍涎香,比黃金還貴。
鯨腦油是中藥材,也是各種鍾表的潤滑油,稀有的很。
“肉很多!”老師傅凝聲道:“府城附近也不缺肉,只能便宜賣了。”
“便宜?”高安眉頭一皺:“我辛苦弄回來的,得便宜多少?”
“至少一半。”
老師傅沉聲道:“世面上豬肉一斤十文左右,所以一斤賣五文。”
“虧了!”
高安歎了口氣。
行走在街道上,耳旁傳來大量的吆喝聲。
隨著太平日久,市面上頗為繁榮。
雖不過是縣城,卻是人煙稠密,摩肩擦踵,棉衣雖然破舊,但到底是保暖了些。
偶爾能夠碰到穿著破漏塞著蘆毛的窮人,但卻並未到饑寒交迫的地步。
乞丐什麽的,似乎已經絕跡了。
他當然知道,這是知縣做的事。
像這種破壞政績的事,基本被打包送到了海外了。
逛了一圈,他瞅到了一處商鋪,一個個的鐵罐頭擺放著,引人注目。
“這是何物?”
“罐頭!”夥計見他衣裳不凡,忙介紹道:“這是從軍中拿出來的。”
說著,他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來:“這些玩意,本來是朝廷準備北伐建奴準備的,後來覺得能保存時間久,故而也經常做些……”
“您瞅瞅,這是北極城的鱈魚,鯨魚肉,還有各種獸肉,能保存三個月到半年呢!”
“一看您家就是大商人出身,走南闖北可得多備些乾糧,這罐頭就很合適!”
高安看著這些罐頭,頗為吃驚。
鐵皮包裹著,緊密難分,呈現方塊狀。
其中有一斤斤,五斤,十斤三種,種類中有魚肉,豬肉,羊肉。
如果真的能夠長時間的保存,對於航海來說是極其有利的。
“多少錢一個?”
“一斤重的要三十文,五斤一百五十文,十斤就是三百文。”
夥計繼續誇耀道:“這在關鍵時候可是保命的東西……”
聽得這話,高安買了兩個帶回了家。
鐵皮很薄,用刀割開來看,裡面的肉很緊實,散發著油,聞上去很香。
嘗了一口,他搖搖頭:“太鹹了。”
給幾個仆人吃了,結果都說好吃。
“看來這罐頭大有可為啊!”
捕鯨業的發達,讓近海的鯨魚都不見了蹤影,大量的捕鯨船只能遠行。
這個時候,罐頭這樣保存長久的食物就是必然選擇。
高安越想,越覺得罐頭場是個好選擇。
到時候不僅自己可以吃,還可以變賣給其他捕鯨人,賺取他們的錢財。
隨即,他投入了三千塊銀圓,建造了罐頭場,請來了幾個製造罐頭的老師傅。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本來以為鐵罐頭很貴,但誰知鐵的價格竟然只要十文。
而要知道鐵是可以回收的,真實的成本更低。
海邊的鯨魚肉便宜的很,製成罐頭其身價豈不翻倍?
想乾就乾。
高安一通安排,大小的金魚罐頭立馬就銷售往了山東內地,省城所在的濟南府立馬就遍布其身影。
一斤罐頭售賣三十文,五斤罐頭則是一百文。
一瞬間,許多人就打著嘗鯨魚肉的噱頭,大肆購買。
緊緊是濟南府,在臘月年間,五斤裝的就賣去了兩萬多個,獲利一千多塊。
這立馬引起了登州府眾多大小商人的效仿,短短半個月時間就成了了七八家罐頭場。
有的售往南方,有的則去內地河南、河北等,鯨魚罐頭的大名飛揚開來。
登州府因為鯨魚罐頭而闖出偌大的名頭。
其大小工場十來個,雇傭了上千名閑漢為長工,不斷地消化著鯨魚肉,同時還加上了其他魚肉。
甚至因為市場太大,不得不用其他魚假冒鯨魚肉,賺取大錢。
以至於登州鯨魚罐頭這樣的名頭,在京城也越發響亮。
深宮內,朱誼汐略有耳聞。
錦衣衛指揮使楚玉則滿臉嚴肅:“陛下,罐頭本是朝廷的機密所在,如今竟然肆意的被傳播出去,這可危險了……”
“臣願意——”
“不用了。”朱誼汐則臉上毫無厭惡,反而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這並非是什麽機密的大事,只要弄清了原理,誰就能明白。”
“況且,罐頭這玩意兒利國利民,等到日後有戰事的時候,朝廷直接采購就是,省得搭建地方雇傭民工。”
“民間能夠發展起來,倒是出乎我意料!”
楚玉面色不變,心中倒是無奈。
這件事可是個好機會,逮住那些商人,起碼能撈幾萬外快來,可惜了。
“對於文萊國,倒是什麽章程?”
楚玉滿心不甘地離去,這時候首輔堵胤錫前來求見。
這一聊,就是關鍵的湘國所在——文萊。
堵胤錫對於文萊的境況頗為了解:“文萊有國民不下百萬,而像是海外之民則有十來萬左右,都是從元末至今逃往海外求生的百姓。”
“對於湘國來說是極為有利的,有其相助,文萊指日可平,其不亞於秦國。”
“那黃氏呢?”朱誼汐點點頭,文起了糾結問題。
黃氏在文萊影響很大,尤其是漢人群體,其待在文萊,天然的就阻礙了王權發展。
同時,黃氏也是穩定其國內境況的重要臂膀,待在文萊作用極大。
朱誼汐頗為糾結。
堵胤錫則直接道:“臣以為,黃氏在文萊較好。”
“黃氏之威名再高,也比不上陛下親子,湘王殿下,再加上一旁的齊國,自己水師,其必不敢放肆。
朱誼汐緩緩點頭,對於這番解釋倒是合理,但實質上朝廷卻站在了成本最低上考慮。
最低成本的建立湘國,自然是其追求。
半夜被迫驅車三百裡接人,累的一比,天快亮了才刷新,抱歉了兄弟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