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盧克打著哈欠沿著木質的樓梯下樓，對著廚房裡的李兆豐打招呼，“早安。”

  李兆豐看了兒子一眼，“紐約天氣比較冷，要不要帶你買件衣服？”

  盧克走進餐廳，拉了把木椅坐下，“沒必要，工作的事情忙完，也不怎麽出門了，要麽待在房子裡，要麽待在車裡。凍不著。”

  盧克倒了一杯牛奶，喝了一口，冰涼的牛奶入口，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爸，今天串門兒，咱們帶點什麽東西？”

  之前，盧克打算離開紐約前請家人在一起聚餐，他親自給家裡的長輩打電話。

  盧克的爺爺和叔叔都同意了，但他的姑父卻截胡了，不讓盧克在外面請客，而是邀請盧克去他家做客。

  盧克原本以為姑父在說客氣話，也跟著客氣幾句，但他姑父的態度很堅決，一再邀請。

  盛情難卻之下，盧克也就答應了。

  盧克的姑父叫陳傑生，是一名紐約律師，平時工作比較忙，盧克兄弟和他接觸的不多。

  吃過早餐。

  盧克從家裡提了兩瓶茅台，又去超市買了一些禮品，隨後，父子倆開車直奔姑姑家。

  茅台這酒別管自己是否愛喝，在華人圈子裡，送禮還是很合適的。

  盧克的姑姑叫李婉，比盧克父親小四歲，卻是三兄妹中家庭條件最好的，住在紐約市中心的一棟高層公寓裡。

  盧克父子將車停在附近的停車場，穿過馬路走向對面公寓。

  這棟公寓有三十多層，房齡已經有二十多年，但公寓並沒有老化的跡象，反而多了幾分時代和歲月的沉澱。

  盧克以前不止一次的聽人說過，高層樓的最終歸宿是貧民窟。

  這句話或許適用於全球大多數城市，但紐約卻是特殊的。

  紐約市區的高齡住宅比比皆是，不僅沒有淪為貧民窟，房價和租金也是年年上漲。

  紐約是全球最繁華的城市，也是國際經濟、金融、商業、貿易、文化和傳媒中心，全世界的有錢人都想在這裡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產，這也是房價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

  即便是盧克，也希望在這裡擁有一套自己的高檔公寓。

  而高層住宅之所以會淪為貧民區，主要是因為隨著居住年限的增加，公寓的設施會老化，需要及時維護和修理。

  居住時間越長，維修成本也在逐漸增高，有些住戶拿不出錢，而其他住戶也不願意多掏錢，公寓失去了維護，就會加速破敗，房價降低，住戶更不願意出錢維護，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最終導致電梯無法運行，水電斷絕，淪為貧民窟。

  相反，紐約住的都是有錢人，房價也是節節攀升，住戶也願意拿錢去維修公寓，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

  只要房子的主體不倒塌，房子就不會顯得破敗，房價也會依然堅挺。

  父子倆坐電梯上了十五層。

  盧克已經記不清姑姑家的門牌號了，只能跟在李兆豐後面。

  李兆豐走到1504門口，摁下了門鈴。

  “叮咚。”

  過了一會，門開了。

  門口站著一個四十多歲身形有些消瘦的亞裔男子，他笑著招呼道，“大哥，盧克，你們來了，快進來。”

  這個華裔男子正是盧克的姑父陳傑生。

  “姑父好。”盧克提著禮物進了公寓。

  公寓的大廳很敞亮，白色的瓷磚，落地窗，采光很好。

  “哎呀，又不是外人，怎麽買這麽多東西？”

  盧克笑道，“也沒買什麽，知道您愛喝酒，就從家裡拿了兩瓶酒，剩下的也是一些吃的。”

  “下次來，可別帶這麽多東西了，要不然，我可不給你開門了。”陳傑生接過東西，招呼李兆豐和盧克坐在沙發上。

  這個時候，盧克叔叔李兆年從廚房裡走出來，“你們也來了。”

  盧克有些意外，“叔叔，你比我們來的還早，嬸子和威爾呢？”

  “你嬸子在廚房炸酥肉，威爾去接你爺爺奶奶了，估計也快到了。”李兆年看了一眼手表，“我先進去做菜了，一會再聊。”

  李兆年打了個招呼，又進廚房忙了。

  作為一名專業廚師，別管誰家請客，都少不了請他幫忙。

  盧克的姑姑李婉也穿著圍裙出來招呼了一聲，隨後又進了廚房。

  陳傑生倒了兩杯茶水，遞給了盧克一杯，“盧克，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盧克喝了一口茶水，“快一周了。

  FBI請我協助調查一起凶殺案，現在忙完了，才有時間跟家裡人聚聚。”

  “我聽你姑姑說，你現在是FBI的刑偵顧問？”

  “對，不過工作的重心還是在洛杉磯警局。”

  “不錯，年紀輕輕就能在兩個部門混的遊刃有余，以後的發展肯定會越來越好。”陳傑生說完，似乎想到了什麽，“最近新聞上一直播報分屍殺人案，紐約市長夫人和名模奧蓮娜·巴克都遇害了。

  案子影響很惡劣，傳播范圍很廣，聽說就是FBI偵辦的。

  你也參與這起案件的調查了？”

  “對，市長夫人遇害後，FBI主管覺得性質比較嚴重，為了能及時破案，就把我從洛杉磯請來協助查案。”這起案件已經偵破，而且很多細節都上了新聞，盧克也沒有刻意隱瞞，繼續說道，“這個凶手得了絕症，加入了一個以詐騙為目的的教會，在教會首腦的洗腦下犯下多起凶殺案。”

  陳傑生問道，“嫌犯認罪了嗎？”

  盧克點點頭，“我們抓到他的時候，他正準備殘害第四名受害人，可以說是人贓並獲。”

  陳傑生思索了片刻，“凶手的精神有問題嗎？”

  盧克看了對方一眼，想到對方是一名律師，答非所問道，“凶手隻受了一些皮外傷。

  反倒是那名受害人被嚇得不輕。”

  “叮咚……”

  門鈴響了。

  陳傑生走過去開門。

  盧克的爺爺、奶奶和威爾一起走了進來。

  盧克趕忙迎上去，“爺爺、奶奶。”
    盧克的奶奶抓著他的手，親切的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盧克答道，“前兩天回來的，一直在忙工作，今天終於閑下來了，就想約大家一起吃飯。

  姑父知道以後，不讓我在餐廳訂桌，邀請我們來他家聚餐。”

  盧克爺爺說道，“家裡吃飯好，熱鬧。”

  盧克扶著爺爺奶奶坐在沙發上。

  盧克的奶奶問，“不是說茱莉亞今天回來嗎？人呢？”

  陳傑生答道，“媽，我剛剛給茱莉亞打電話了，她已經下飛機了，正往回趕呢，估計也快到了。”

  盧克爺爺問道，“上次打電話，她說學校課程安排的很緊，這不年不節的，怎麽突然回來了？”

  陳傑生笑道，“誰知道呢，前兩天，給她媽打電話說要回來，給我們一個驚喜。

  我心想，你要給我們驚喜，我也給你安排個驚喜。

  這不就請大家過來聚餐嘛。”陳傑生拿出一包煙，遞給盧克一根，“過年那段時間比較忙，你們兄弟倆回來我也沒露面。

  這次你回來，我這個當姑父的總得表示表示。”

  盧克接過煙，問答，“馬特今天回來嗎？”

  馬特是陳傑生的兒子。

  陳傑生哼道，“那小子自從去年上了大學，就跟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別說是回家了。

  如果不是缺錢，連個電話都不打。

  這兒子白養了。

  還是女兒親。”

  李兆年笑道，“咱們家不缺兒子，就這一個寶貝閨女，誰不稀罕？”

  “叮咚。”門鈴響了。

  盧克奶奶笑道，“得了，肯定是我寶貝外孫女回來了，快去開門。”

  威爾屁顛顛的跑了過去，打開房門，外面站著一個年輕的華裔女孩，正是茱莉亞。

  她看到威爾有些詫異，“威爾，你怎麽在我家？”

  威爾讓到一旁，笑道，“這不是等著你的驚喜嘛。”

  茱莉亞臉色微變，目光往後瞥了一眼。

  見她神色異樣，威爾也往她身後瞧了一眼，頓時，眼珠子瞪得老大。

  “這是……你朋友？”

  “啊。”茱莉亞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盧克奶奶也迎了過來，“閨女，快進來呀，都到家了，怎麽還站在門口？”

  “姥姥。”茱莉亞笑了笑，只是笑容看起來有些勉強，她進了屋子，後面的人也跟著走進來。

  盧克也看向門口，卻忽略了茱莉亞，而是看向她身後的男子。

  一個黑人男子，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身高與盧克仿佛，咧著大嘴，露著白牙，笑容有些靦腆。

  盧克奶奶愣了愣，看著黑人男子問道，“黝，這是誰呀？”

  “啊……姥姥，這是我的朋友。”茱莉亞用中文說道。

  黑人男子揮揮手，“嗨，很高興見到你們。

  我叫霍斯特·瓦特，是茱莉亞的男友。”

  聽到這話，眾人都懵了。

  屋子裡立刻安靜了下來。

  盧克奶奶似懂非懂，“他說啥？”

  其實，盧克的奶奶能聽懂一些英文，只是不知是對方語速太快，她沒聽清，還是不敢相信。

  陳傑生臉色有些陰沉，質問道，“茱莉亞，他是誰？”

  茱莉亞看了一眼父親，又望向旁邊的黑人男子，咬著嘴唇，鼓起勇氣，小聲道，“他是我男朋友。”

  陳傑生額頭青筋暴起，氣的牙齒發顫，“這就是你說的驚喜？”

  “我沒說是驚喜，我就跟媽說有事回來一趟……

  我哪知道你們邀請這麽多人來……”

  “你還委屈了，你……”陳傑生喘著粗氣，捂著額頭，雙腿一軟，身子往地上倒。

  盧克眼疾手快，趕忙一把扶住了他。

  “傑生，你怎了？”

  “爸，你別嚇我呀。”

  盧克趕忙將陳傑生扶到沙發上，隱隱聽到對方耳語，“送我去醫院。”

  盧克瞅了對方一眼，他見過不少重傷的病人，以他的經驗看，陳傑生的情況並不嚴重，倒像是無法面對現在的局面，急於離開這裡。

  也對，這頓飯肯定沒法吃了。

  大家在這都尷尬，還不如散了。

  讓他們一家人自己解決。

  “我姑父的情況不太好，還是把他送到醫院吧。”

  茱莉亞被趕忙跑過來，抓著陳傑生的手，“爸，你怎麽了，哪不舒服？

  您別嚇我啊！”

  陳傑生閉著眼，抿著嘴，不回答。

  隨後，盧克和父親將陳傑生攙下樓，開車送他去醫院。

  其他人也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