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志豐經紀人一張口就來這麽一句，讓陳涯皺起了眉頭。

  昨天連哄帶嚇，已經把金藍給擺平了，他還以為，在分成比例這件事上，兩邊已經沒有分歧了呢。

  而且第一輪比賽的時候兩邊就吵過這事，這次如果再發生分歧，無非就是把之前的情況重演一遍，他不明白對方還有什麽好反對的。

  馮志豐臉上帶笑，有點笑裡藏刀的意思，說：
  “陳先生，上次金藍分成比例10%，我們已經是做出了很大讓步，這次隻給她3%，她這種剛出道的小偶像，初期的幾個合同很關鍵的，這比例以後要是傳出去了，她還怎麽做啊？”

  陳涯道：“我又不會跟人透露合同內容。”

  馮志豐笑了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相信您能守口如瓶，但是這些合同還不是要給公司過目？我的意思是，您這樣，我們真的不好做……”

  陳涯道：“所以你專門飛到日本來，就是想跟我來談價格的？”

  馮志豐笑道：“我一眼就看出來陳先生是個爽快人，就不拐彎抹角了，對的，我就是來幫金藍談價格的，金藍上次我們讓她退了一步，這次再欺負她剛出道，說不過去了吧？”

  陳涯雙手合攏，陷入沉思。

  仔細打量馮志豐的臉色，其實也有一絲硬挺的意思，這家夥，其實也是在賭。

  “你跟金藍合作，是拿傭金，還是抽頭？”陳涯忽然另起了個話題。

  馮志豐一愣，說：“陳先生……”

  陳涯笑了笑，道：“我隨便問問，聊聊嘛，說起來，我跟金藍合作了兩首歌，對她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就如同你們對我也不了解。”

  陳涯話裡有話，馮志豐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隻得應付道：
  “我也是簽的業內普遍合同，傭金+業務抽成獎金。陳先生，金藍她……”

  陳涯伸手攔住他道：“不用說了，我明白了。”

  之前到底是把馮志豐想複雜了，他這回又跑回來，只不過是因為那句老話，財帛動人心。

  他低估了自己把椎名蘋果她們三人找過來的影響。

  她們三個首次同台，也許也是唯一一次同台，加上機緣巧合造成的話題度，再加上歌曲本身的質量，幾乎已經預定了今年暢銷榜前列。

  以前陳涯也是個寫歌的，這種事情不知道見過多少，一旦有一首歌有爆火趨勢，不知道多少手要伸過來，都想刮點油走。

  有多年合作夥伴反目的，有藝人在公司拍桌怒罵的，也有背地使出各種鬼蜮伎倆陷害的。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不過如此。

  陳涯翹起腿，說：“你說吧，你想如何？”

  他打算給他議價的機會。

  不是他心軟了，主要是最近一段時間，他對金藍沒那麽討厭了。

  果然是痘痘長在別人臉上不操心，自從不跟金藍一組之後，他的體驗直線上升，突然就沒之前那麽討厭她了。

  嚴格來說，金藍除了唱功差，過於自信，說話不過腦子，勢利……除此之外，其實也沒什麽。

  而且這首歌的亮點主要在和聲上，能賺個六位數、七位數算運氣不錯，但是長遠看還達不到聚寶盆級別。

  三巨頭聚首屬於曇花一現，可遇不可求。金藍就算拿著這首歌走穴，也請不到那種級別的和聲，她自己唱也沒那個效果。

  所以綜合算下來，給金藍提一提分成比例也可以商量，她也做不到一首歌吃一輩子。

  看陳涯願意談，馮志豐態度馬上變了，他感覺，自己好像賭對了。

  他搓著手，說：“那啥，要不這樣，我們把金藍叫進來，三個人一起說下吧？”

  “行。”

  金藍進來後，還懵裡懵懂。經紀人這次過來提前沒跟她商量，一下飛機就直撲酒店，剛才也沒通過氣，她還不清楚情況。

  三人坐下後，馮志豐從包裡掏出資料夾，說道：

  “陳先生，是這樣的，我們背後的數據團隊，根據流量來計算，在流量傳播中，以您為關鍵詞的比例為27.1%，以金藍為關鍵詞的比例為51.7%，你們兩人同時提及的比例為23.7%，以歌名為關鍵詞的比例為51.1%……”

  馮志豐上來就甩了一大串數據，搞得陳涯和金藍兩個人都很懵，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陳涯開口打斷他說：“你直接說結論吧。”

  馮志豐馬上說：“結論就是，我們綜合判斷，在傳播當中，金藍擔當主力，您的熱度貢獻率其實沒有金藍高。”

  這話聽得陳涯一愣一愣的，道：“然後呢？”

  馮志豐也不急，又說道：“當然，歌是您寫的，但是單純隻算金藍的流量貢獻率，金藍的貢獻也超過了50%，我只是在說這個事實。”

  頓了頓，他又道：“我不是在否定你對這首歌版權的所有權，我的意思是，這首歌火起來，金藍有很大幫助，你不能因為借口她唱歌不好，就給她這麽低的分成。”

  金藍在一旁聽著聽著，都開始感覺委屈了。

  經紀人不說她還沒感覺，一列數據，她才知道，原來我這麽厲害啊！
  想到一直以來陳亮對她的欺壓，她都忍不住眼泛淚光。

  陳涯聽著有點想笑，抱著雙臂道：“你直接說你想拿多少吧！”

  他笑得有點戲謔。

  經紀人說：“考慮到多方面因素，我認為，分成比例定在25%到35%左右這個區間是合理的。”

  聽到這個比例，金藍直接驚了。

  她自己都沒想過，要拿30%，能拿20%，她這回做夢都該笑醒了。

  她小心提醒了一下旁邊經紀人道：
  “馮老師，這個比例是不是有點太高了？你之前也沒跟我說過啊？”

  馮志豐轉頭看她，道：“你放心，交給我來談，這個數字是我們根據流量嚴謹計算得出的，非常合理，你不用懷疑。”

  金藍想說，自己能拿到15%就算勝利，但看經紀人態度強硬，怕影響他談判，也不敢拉他出去私底下商量，於是也不敢說話了。

  馮志豐又轉向陳涯：“你覺得呢？”

  陳涯直接笑了。

  這經紀人是真敢想啊。

  這次給金藍分成提到5%，陳涯覺得算是比較合理。哪怕提到10%，跟上次一樣給一成，他都覺得可以商量。

  直接提到3成，是誰給他的自信？
  陳涯以為，金藍就已經是心裡沒有碧樹的代表了，沒想到還有高手。

  陳涯看著他道：“你跟我開玩笑？”
    經紀人一愣，隨後表情也冷下來，語氣強硬了一點：
  “陳先生，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這人從來不開玩笑。”

  “你不開玩笑你能說得出這個分成，你說得出口，那只能說明你腦子不太好使。”陳涯毫不留情道。

  馮志豐顯然沒意料到陳亮這麽剛，憋著火，手指重重敲了敲桌子，道：
  “陳亮，你挺有才華，但是你也要搞清楚一點，才華也是要拿出來賣錢的，你一個月賺多少啊你就瞧不起人，你清高什麽？
  “你上次看不起金藍，給她一個超低分成，那是鑽了節目組合同的漏洞，看在秦總面子上，我們忍了，這次還這麽搞，真以為金藍就好欺負？

  “這個圈子，水比你想得深多了，也比你以為的複雜，不是你有幾個才華就可以想怎樣就怎樣！

  “你也沒跟公司簽專業的藝人約，也沒有經紀人，我告訴你，哪怕有通天的背景，你也得盤著，這就是規矩！

  “今天，就3成，就這個分成比例，你愛簽簽，不簽拉倒，看是金藍難受，還是你難受！”

  馮志豐一串輸出，說完還有點帶喘氣。

  旁邊金藍已經嚇傻了。

  雖說陳亮確實挺壓榨她的，她也非常討厭陳亮，但陳亮始終都就事論事，而馮經紀人已經上升到威脅對方職業生涯的地步了。

  俗話說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之前在觀眾前不對付，吵架，只能算有嫌隙，他這樣直接拿前途說事，可以說跟仇人沒兩樣了。

  都是一個節目組的，之前還有合作，這麽撕破臉了，將來真的沒問題嗎？

  金藍相當擔憂。

  馮志豐也看出金藍擔憂，拍了拍她，表示沒事。

  他現在相當有自信。

  上一輪他選擇妥協，是因為一時沒有對陳亮調查清楚，本著謹慎起見的心態，他選擇了退一步。

  而這一輪情況不一樣了，在來日本之前，他對陳亮的背景做了細致的調查。

  調查得出的結果就是……他在國內其實並沒有什麽背景。

  陳亮唯一的謎，就是他在日本的人脈。能夠叫出來三大歌姬，他身上還是有點不簡單。

  但是經過仔細研究後，馮志豐的看法是，陳亮的人脈也就止步於此了。

  他有點東西，但應該不多。

  而之前他都是在虛張聲勢。

  馮志豐是這樣想的：陳亮在日本有人脈，卻沒有在日本選擇發展，顯然不是因為國內環境多好。

  肯定是他在日本惹了不該惹的，或者犯了什麽事。

  回國後，因為人脈都帶不回來，所以他長年都沒有什麽作品發表，一直在公司當老黃牛，打雜。

  當然，他肯定不會心甘情願當老黃牛，一直在默默積蓄實力，偷偷寫歌。

  這回郭瀟然臨時退賽，對於陳亮來說，顯然也是個天大的機會，於是他帶著多年的積澱，打算到節目來大放異彩。

  之前第一輪的歌，他純粹是虛張聲勢，想把金藍的價格壓低下去，好給他後面做鋪墊。

  到了第二輪，果然，他就發動人脈，把椎名她們叫過來捧場，這算是圖窮匕見，也是他作為一個老年詞曲人最後的掙扎。

  陳涯肯定是想憑借《阿珍愛上了阿強》這首歌打一場翻身仗，他肯定也是想靠這首歌大撈一筆，肯定是的。

  不然，他不會這麽急功近利地把那三位歌姬都請來，這種人脈不慢慢用，而是用這種近乎揮霍的方式用，像是一種垂死掙扎。

  這首歌的詞曲版權是在陳涯手裡不假，但是歌曲的現場版，是金藍唱的，金藍也有版權！

  兩個人，任何一個不簽合同，這首歌都不能發出來！
  馮志豐就賭，賭陳涯會先退讓，賭他不敢放過這次機會。

  這回把人脈這麽用了，等節目結束了，他難道還能再把三位歌姬找來，再找個歌手重新把這首歌唱一遍？
  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您想賺這個錢，就多分點，不想賺，大家就都別賺了！

  馮志豐死死盯著陳涯，眼球上都出現了一點血絲。

  但是陳涯卻不為所動。

  “說完了？”陳涯冷冷道。

  馮志豐也沒動搖，心裡暗示著自己“他還在虛張聲勢”。

  “完了啊，你怎麽說？”馮志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完了就請回吧。”陳涯站起身，“這合同，我不簽。”

  在馮志豐一片愕然的目光中，陳涯往門口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回頭道：
  “再以後如果我還抽到金藍，不幸再有合作的歌曲，一律我都不會發布，在我這裡，她已經被拉黑了，不用再來費勁找我。”

  金藍感覺腦袋仿佛挨了一記重錘，腿發軟，都有點站不穩了。

  她這輩子，還沒被人說過這麽重的話，還沒被哪個人這麽討厭過。

  她頭一次發現，被人厭惡是這麽讓人難受。

  馮志豐還處在懵逼狀態，他站起身道：“你可想好了，一個人一輩子能火幾次？你這個機會不抓住，下回可能就沒這個機會了！”

  陳涯卻理都沒理他，徑直出門了。

  談崩了。

  徹徹底底談崩了。

  馮志豐萬萬沒想到，陳亮居然會如此決絕。

  他盤算的是，接下來兩邊至少還要再拉扯幾個回合，他再說幾句軟言軟語，大家相互給個台階。

  接下來上桌喝個酒，舉個杯，說兩句不打不相識，說不定還能相互稱兄道弟。

  他哪想得到，陳亮性格居然這麽烈，是個寧折不彎的性格？

  這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啊！
  金藍急了。

  她拽著旁邊的馮志豐就說：“現在怎麽辦？怎麽辦啊？”

  馮志豐喃喃道：“別急，先別急，他現在肯定也就是做做樣子，回頭還有商量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