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初一晚上沒睡好，早上一醒，掐著上班的點，怒氣衝衝地趕到宣發部。

  金威還沒來，她就坐在辦公室等，來上班的員工看了她，大氣都不敢出。

  有人暗地裡給金威通風報信了，金威一到公司，就趕上來滿臉笑：
  “小秦總怎麽大駕光臨我們這邊啊？真是稀客啊？”

  秦雲初看了眼鍾，道：“踩著點上班，金部長有點懈怠了啊。”

  秦雲初一上來就開炮了，金威也沒跟她對著來，笑著說道：

  “不好意思秦總，我昨天晚上加班到凌晨兩點，今天早上有點犯困，您也知道，我這上了年紀啊，精力是不如以前了。”

  按照公司的規章制度，如果前一天加班到超過12點，第二天早上是可以請假的，金威踩點上班沒什麽可指摘的。

  何況他還拿出自己的年齡來說事。

  秦雲初冷冷“哼”了一聲，用力把手機拍在桌上：
  “是誰給你的權力，私自用官博在微博發了那條動態？這不是挑事嗎？”

  金威討好笑著道：“這是我們內部通過輿情分析得出的處理方式，並不是我私自……”

  “沒有你點頭同意，這條微博能發出去嗎？如果不是因為你們發了這條微博，這件事會弄成這樣嗎？你還說跟你沒關系？”秦雲初怒道。

  金威卻一點都不慌，還在笑，笑得遊刃有余。

  他伸了伸手，旁邊的員工馬上攏上來，聽他吩咐。

  “看來小秦總對我們的工作流程不是很清楚，產生了一點誤會，小劉，你去把我們上次的會議記錄拿來。”

  說完，那員工立刻行動，過了會兒，抱了一大堆資料過來。

  把資料攤在桌上後，金威對秦雲初說道：
  “小秦總，您不是這個項目的直接負責人，我本來可以不用跟你說這些，但是為了解開誤會，我還是跟你詳細說說吧，我們上次的會議……”

  金威給出來的會議記錄，非常詳實。

  從背景內容到輿情監控，從各選手的合同、收益的角度出發，詳細分析了每輪比賽的歌曲收益。

  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

  由於陳亮沒有提前跟公司簽約合同，造成了公司顯形收益減少320萬，隱形收益減少1201萬。

  同時，還是由於那個原因，每一輪比賽，公司都會在陳亮這組的歌上虧損40萬的宣發費用。

  而這次因為陳亮和金藍不簽合同，公司淨虧損的費用是78萬。算上少掙的錢，裡外裡虧了幾百萬。

  秦雲裳看了整整半個小時會議記錄，看完之後，她的第一個想法就是：
  壞了，玩砸了。

  小瞧這個金威了。

  她本來覺得，金威這些小動作，本來都是為了給親戚撐腰，她以為會很容易抓到把柄。

  結果沒想到，這家夥屬老狐狸的，做事情滴水不漏，連這麽詳實的會議記錄都能拿出來。

  而且那些數字，一看就是真調研論證過的，準備很充分，沒有任何漏洞。

  最關鍵的是，會議記錄裡面的所有虧損原因，全都指向陳亮沒有跟公司提前簽協議。

  為什麽陳亮沒有提前簽協議呢？
  因為他是臨時被拉上來的。

  臨時拉上來的，也可以提前補簽協議啊？
  因為，他是秦雲初介紹的，秦雲初打了招呼，讓不要給陳亮簽製式合同。

  好家夥，兩級反轉了！
  給選手走後門、以權謀私的，竟是我自己！

  現在這情況，金威昨天讓官博發那條微博，他也很好辯解了。

  他完全可以說：我這是為前期的失誤找補啊，如果不通過官博給陳亮施壓，我們沒有別的方法制止虧損啊！
  要是問起，如果讓節奏繼續發酵，被迫要把陳亮拿下來，那他就更好說了：陳亮在節目上只會讓公司繼續虧損，把他拿下來那不是正好嗎？

  宏圖是家上市公司，需要為每一個股東負責，不是隨便一個人可以說了算的。

  陳涯本身的身份，秦雲初不能拿出來說，就算能拿出來說，也不好說。

  總不能因為別人大牌，就寧可讓公司吃虧吧？
  想到這裡，秦雲初感覺，自己有點萬策盡了。

  如果她不能馬上想個辦法出來，這麽下去，陳亮肯定會被節目組冷藏。

  那樣的話，陳亮就沒有正當理由留在日本，必須回國。

  如果真的發展成那樣，秦雲初會覺得，自己對不起陳涯。

  秦雲初啊秦雲初，快開動你機靈的小腦瓜，好好想想辦法啊！

  金威看秦雲初抱著資料半天沒反應，暗暗冷笑起來。

  小家夥，跟我鬥。

  當年老子縱橫商界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仗著是秦耀陽的女兒，難道就可以為所欲為？

  哪怕就算秦耀陽在這兒，他也拿自己沒辦法！
  金威悠然坐在椅子上，翹著腿，胖肚腩擠出一層層肥肉圈。

  正如他自己所說，他已經老了。新陳代謝減慢，神經突觸生成減少，身材不可避免地走形。

  和身體一樣，他的職場生涯也接近尾聲，往上爬的時期已經結束了，該是時候收獲了。

  和其他小年輕不同，他不怕當面頂撞秦耀陽，他怕的只是有人阻攔自己撈更多的錢。

  “小秦總，你看好了嗎？”金威微笑著問道。

  秦雲初閉上了眼，隨後慢慢睜開：“看好了。”

  “看好了就好。”金威笑著點點頭，“對了，小秦總，誰讓你來問這個的呢？”

  “我讓她來問的。”

  忽然，眾人身後一個聲音響起，金威馬上下意識地佔了起來。

  “秦總，您怎麽來了？”

  金威表情有點惶恐。

  秦雲初也站起了身。

  走進門來的，正是拄著拐杖的秦耀陽。

  秦耀陽笑呵呵地走過來，道：“怎麽，鬧矛盾了？”

  金威趕緊搖頭，說：“沒有沒有，哪裡敢鬧矛盾，都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說完，金威又道：“這些事都是小事，您不用關注這些。”

  秦耀陽說：“我還挺感興趣的，跟我說說罷。這裡說話不方便，走，進你辦公室說。”

  說罷，他就自顧自走進辦公室。

  秦雲初和金威都沒辦法，只能跟著走進去。

  秦耀陽可不是秦雲初通知的，而且她也不想讓自家老頭子知道這事。

  也不知道他是聽誰通風報信的，怎麽就跑過來了。

  進了辦公室，金威給秦耀陽講了發生了什麽事，節目組出了什麽節奏，又說了秦雲初是怎麽問責的。

  聽完，秦耀陽說道：“從你說的情況來看，確實這個陳亮和這個金藍，應該考慮拿掉。”

  說完，他轉頭看向金威，道：“金藍是你侄女是吧。”

  金威低頭汗下：“不敢瞞董事長，是的。”

  秦耀陽又回頭看秦雲初：“陳亮是你推薦的？”

  秦雲初大氣不敢出：“是、是的。”

  “金藍跟金威是叔侄關系，你跟他是什麽關系？”秦耀陽笑得玩味。

  秦雲初相當緊張，小聲說：“朋、朋友……”

  金威看了他倆一眼，心裡小算盤又打起來。

  好家夥，老東西還是有兩把刷子。

  他根本就不看自己做的那些資料，兩句話，就把這件事變成後台關系的比拚了。
    秦耀陽靠在老板椅上，說道：
  “這件事，我不管它跟你們有什麽關系，但在我看來，是公司的事。公司，肯定是利益為先。”

  兩人連連點頭，心裡七上八下地等著秦耀陽發配。

  “我就再說一遍那個老生常談的問題，一切，都要把公司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他眯著眼，眼睛裡精光四射，看著金威說：
  “金威，你也是公司的老員工、老功臣了，我想，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金威背後都被汗濕了，道：“我明白。”

  雖然剛才還嘚瑟，但秦耀陽的氣場，還是壓得他透不過氣。

  秦耀陽對秦雲初道：“你覺得，這事應該怎麽辦？”

  秦雲初知道自己說了也沒用，只能歎了口氣，聽天由命：“我覺得，還是聽董事長安排。”

  “是嗎？”秦耀陽笑了笑，道，“那我覺得，得把這個陳亮拿下來，你覺得呢？”

  秦雲初的心頓時墜到谷地。

  金威在一旁，大大松了口氣。

  秦耀陽是說一不二的人。

  他既然開口說了意見，那輕易就不會改變。

  這不是詢問意見，而是命令。

  就在此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一員工看上去著急忙慌的，懷裡抱著平板電腦，跑過來小聲道：
  “金部長，不好了，網絡上輿情又沸騰起來了！”

  金威轉頭，怒罵那員工：“你長點眼力見好不好？沒看到秦總在跟我們安排工作？”

  那員工快急哭了，說：“可是金部長，這事是您說的隨時匯報，那個節奏，輿論現在反彈了！”

  秦雲初臉色一變，秦耀陽道：“怎麽了？你說。”

  那員工被秦耀陽問話，頓時大氣不敢出，秦耀陽道：“你說就是了，就像平時匯報工作一樣。”

  那員工馬上報告道：“今天早上，椎名蘋果、宇多田輝、中島美幸集體注冊了微博，同時發了同一條微博，現在，網上的輿論已經反轉了，都在衝我們節目組！”

  秦雲初伸手拿過他的平板電腦，道：“發了什麽？我看看？”

  她看過去，平板的界面上，正好顯示著椎名、宇多田、中島三人的微博。

  三人發的微博，內容都是一樣的：

  【中國的聽眾朋友們，大家好！
  很高興能加入微博，和大家分享生活中的事情！

  關於近期#《阿珍愛上了阿強》版權爭議#的問題，由於我是這首歌曲的和聲之一，特此做出以下幾點解釋：
  一、我們（椎名蘋果、宇多田輝、中島美幸）都是陳亮先生的朋友，我們是受到他邀請，才參加擔任這首歌的和聲的。

  二、我們已授予陳亮先生支配這首歌版權收益的全部權利，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糾紛。

  三、我們和《偶像研習生》節目組沒有任何關系，我們參加節目，只是出於和陳亮先生友好關系的私人邀請……

  四……

  以上便是我的對於此事件全部解釋。

  現今為止，對陳亮先生的騷擾和辱罵，給他和我本人都帶來了巨大困擾，在此懇請歌迷手下留情，我們會采用合理的方式，讓這首歌成功登陸平台。】

  ……

  看完這條微博，秦雲初臉上的笑容瘋狂浮現，壓都壓不住。

  這就導致，旁人看她的表情，像是在嘲諷，又像是在怪笑。

  秦雲初現在真的懷疑，陳涯當初去日本的時候，還做了大把的事情，瞞著沒說。

  要不然的話，這仨怎麽這麽聽話？登陸微博平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幫他發澄清微博！

  什麽叫牌面啊？？

  連她這個不太聽日娛歌的人，都知道這三個人集體發這條微博，到底有多震撼，那常聽的歌迷，就更震撼了。

  翻一翻底下的評論，果然，網友們都大呼上當：

  “我靠，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們是節目組請過去的，那節目組昨天憑什麽發那條微博？憑臉大嗎？”

  “難怪爆料說陳亮要那麽高分成，因為他全權支配她們三人的那份，給金藍和節目組20%都多了其實。”

  “上面的，你還分析錯了，昨天那個爆料未必都是真的，應該是節目組感覺這首歌是塊肥肉，想摘桃子！所以故意抹黑陳亮帶節奏！”

  “節目組真惡心透了！內娛都是被這群惡心公司搞臭了！唉，資本！”

  “你們這群陰謀論的真的太搞笑了！沒有資本，能看到他們演出嗎？說實話，如果不是《偶像研習生》，誰知道椎名蘋果她們啊？”

  “#￥%……”

  ……

  現在網上的輿論，可以說也是兩級反轉了。

  之前衝陳亮的人，現在都一轉矛頭，開始衝起了官博。

  昨天官博那條評論過了10萬，現在都過20萬了，全是罵的。

  昨天節目破圈，本來就是因為椎名蘋果幾人的名頭，所以吸引到的網友，也全是她們的粉絲。

  今天她們本人出來辟謠，當然昨天衝的粉絲全都瞬間倒戈了。

  要麽打臉昨天的自己，默默刪掉昨天怒噴的微博和評論，要麽直接開始反向衝鋒，怪官博帶節奏。

  昨天那條爆料微博的博主，直接招架不住，默默刪博，但粉絲們還是不肯放過，繼續衝鋒。

  最後，那個博主乾脆開啟了限制粉絲發言，直接躺平裝死。

  金威夠著身子，道：“發生了什麽？我也看看！”

  秦雲初把平板電腦遞過去，坐在那裡，笑看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黯淡。

  她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說：

  “對啊，剛才金部長算收益，算了那麽多，怎麽不把椎名蘋果、宇多田輝、中島美幸她們三人都是陳亮叫過來的算進去？如果讓節目組請這三人，得花多少錢？”

  旁邊的員工急忙道：“節目組不會請……”

  秦雲初瞪了他一眼：“事實上，請了她們，就是這麽大的流量，結果呢？給你們金部長為了幾十萬的費用，變成了黑粉流量！”

  那員工頓時縮著頭，不敢說話了。

  金威臉上的表情也很難看。

  他不是不知道那三個人是陳亮請過來的。

  他和馮志豐討論過，還請了一幫智囊團都打聽過消息，沒有發現陳亮跟這三個人太深的關系。

  所以他萬萬沒想到，陳亮不光能叫她們三人來唱和聲，還能讓她們仨同時發微博。

  這三個人什麽地位？什麽性格？可以說，哪怕是日本首相來了，都不可能命令她們仨發微博。

  這陳亮背後得是什麽存在啊？？！

  “啪！”

  秦雲初一拍桌子，大聲道：“金威！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金威嚇得整個人一跳，手裡的平板差點都掉了。

  秦雲初皺眉道：“你的操作，已經完全把陳亮得罪了，還給公司造成了極其惡劣的負面影響，你說，你該怎麽補救？”

  二更。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