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涯不知道是誰家租了這房子，但他知道，那家夥肯定是個財大氣粗的主。

  這邊的工人在搭建的東西，不止是路演展台級別那麽簡單，那架勢，更像是想搭一個永續工事之類的東西。

  珍珠簾、翡翠桌、水晶燈……光是堆在一旁的物料就可見奢華，比陳涯見過最豪華的婚禮都要鋪張。

  陳涯走到院子裡的露台下，一個工人正蹲在那裡休息。

  “哥們兒，這是誰家要做事啊？搞這麽隆重？”

  那個工人抬頭看了陳涯一眼，皺眉：“你誰啊？幹嘛的？”

  陳涯從兜裡掏出煙散給他：“我住隔壁的。”

  那工人一看是好煙，就把煙屁股往嘴裡塞，伺候他抽上後，說：
  “幹嘛，有錢人結婚唄，講究個排場。”

  “你從哪兒聽說是結婚？”

  “我不知道，我瞎猜的。”

  陳涯從這老哥嘴裡把煙抽了回來，說：“別抽了，煙灰都掉到草坪裡了。”

  那老哥愣在原地半天的當頭，陳涯已經捏著煙飄然遠去了。

  陳涯在院子裡晃了一圈，也沒見到管事的人，也沒人來管他，倒是有尿意造訪，於是自顧自進了別墅。

  好在大門是指紋鎖，江心海一直沒換。

  門廊裡燈是開著的，陳涯換了鞋，駕輕就熟走進這個不太熟悉也不太陌生的地方。

  房子裡幾乎沒有生活痕跡，一切都保持著樣板間的狀態。

  他和江心海不住這裡後，這裡是交給物業托管，估計物業的保潔一直都在發揮作用。

  好在租客對江心海有尊重，沒有進屋來亂弄，只在院子外搞搞，不然陳涯真有點受不了。

  成年禮，聽起來是一件很鄭重的事情，畢竟一個人這輩子只有一次成年日。

  但是仔細想想，天底下所有的成年人，都必定會有這一天。其實沒什麽稀奇的。

  不僅不稀奇，甚至還有點泛濫成災，區區成年禮而已，也值得如此慶祝？

  那個不知道在哪裡的小王子、小公主，一定過得很幸福吧？以後的人生一定會一帆風順吧？

  但是，不好意思，這是我家。

  如果陳涯能見到那個小王子或者小公主，如果他又恰好能給那位的成年禮送上一段寄語，那麽，他會告訴他：

  你在成年的這一天，跑到人家日常生活的地方來，開了個不明所以的趴體。希望你長大後，會意識到這是多麽尷尬的一件事。

  這種事反正他自己是做不出來的。

  如果有這種經歷，恐怕會在無人的夜一個人把頭壓在枕頭底下，希望抹去這段黑歷史。

  總而言之，希望那位有錢人，也能用錢武裝一下自己的頭腦，稍微閃爍一下理性之光。

  ……

  “這裡是江天后的【孤獨空間】，她如果平時想要冷靜一下，就會一個人待在這個小房間裡面。”女人伸手介紹。

  顧澄曦捂著嘴，問道：

  “江天后不是獨居嗎？為什麽還要特別設置這麽一個小空間？”顧澄曦問道。

  女人一愣，說：“呃……她喜歡很狹小的空間，她說這樣能讓她冷靜。”

  “原來是這樣嗎？感覺……有點可愛。”

  “是吧？我也覺得她這點很可愛。”女人笑了。

  顧澄曦點了點頭，說：“謝謝你，劉姐姐，以前在我的印象中，感覺江天后就跟仙女一樣，和我們凡人不在一個層次，你今天帶我逛了一遍這裡，我才感覺她有點像人。”

  劉姐捂嘴小聲說：“其實吧，你的感覺也不錯，像她那種天才，身上多多少少都會有不像人的成分的。”

  “比如呢？”

  “她的各種想法啊，還有習慣啊，都天馬行空的，就感覺跟正常人不一樣。”劉姐說，“有時候我完全摸不透她，但是她又很親切，對所有人都很好。”

  顧澄曦眨了眨眼，再次感謝道：“真的麻煩你了，這麽晚還耽誤你的時間。”

  “不麻煩不麻煩，江天后特地囑咐，讓我帶你逛逛這裡的，我這也是工作。”

  劉姐喜笑顏開。

  為了租下這裡，顧家花費了一個很驚人的數字，江心海自己都覺得這錢掙得太容易了。

  於是她讓經紀人劉婷到這邊來，一方面是照看一下，另一方面也免得自己不出面太得罪人。

  好在今晚顧家那邊只有顧澄曦一個人來了，在現場看了布置也沒什麽意見，劉婷就帶她看了看江心海的居處。

  盡管江心海其實沒在這邊生活。

  從這個角度看，其實顧家挺冤大頭的。

  顧澄曦小聲說：“劉姐，能不能告訴我，洗手間在哪裡啊？”

  她連忙招呼：“我帶你去吧。”

  別墅一共有三層，每層都有一個洗手間，不過二樓洗手間是跟臥室連著的，劉姐帶顧澄曦下了一樓去找廁所。

  劉姐把她帶到地方，很得體地站在不遠處候著。

  顧澄曦推門剛進去，就看到一個男人甩著濕漉漉的手，正準備出來。

  兩邊都嚇了一跳。

  “你是誰？”

  “你又是誰？”

  兩邊一時大眼瞪小眼，給對方長久的凝望，這一瞬，如同時間停滯，江河斷流。

  顧澄曦深吸一口氣，倒退兩步，後腦杓差點撞到牆上。

  在這種地方撞見一個陌生男性，如同下樓梯時一腳踩空，她頓時慌得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陳涯也沒想到在自家廁所會碰到人。進屋的時候門是鎖的，他下意識就覺得屋裡沒人。

  劉婷本來站在洗手間外面不遠處，突然聽到裡面傳出了男人的聲音，嚇得腿都軟了。

  她的第一反應是，外面施工的人趁沒人注意，跑進來用廁所了。

  這要是被顧澄曦撞見，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場景，還指不定會鬧出什麽事來。

  她三步並作兩步走，躥到衛生間門前，扶著門框，正準備開口怒斥，看到陳涯，卻呆在了原地。

  “劉姐姐！”

  見到劉婷，顧澄曦如同見到救星，連忙縮到她身後，用驚恐的視線，從劉婷身後打量陳涯。

  沒想到，劉婷卻一臉迷茫地，看著陳涯脫口而出：“陳……陳先生？”

  “劉婷？”

  江心海一直沒換過經紀人。陳涯認得她，她也認得陳涯。

  劉婷結結巴巴地問道：“您、您怎麽突然回來了？您不是在國外嗎？心海知道您回來沒？”

  陳涯搖了搖頭，反問道：“怎麽你在這兒？她又是誰？心海呢？”

  劉婷人暈了。

  陳涯離開快兩年了，看上去沒什麽變化，一如往昔帥氣俊秀，好像絲毫不記得自己逃過婚，臉上表情甚至還有一點欠扁。

  陳涯離開後，江心海不知道在她懷裡哭過多少次，她也跟著一起痛罵過渣男，同時希望時間會抹平一切，本以為再也不會見到陳涯。

  沒想到卻在這裡不期而遇，劉婷心中掀起軒然大波，她毫不懷疑，如果被江心海知道了，心中肯定也會引發滔天巨浪。

  陳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走神了？心海呢？”
    “啊？”劉婷這才回過神來，支支吾吾說，“她還在江城。”

  “她還好嗎？”陳涯道。

  “……不好。”劉婷這才氣悶地說，“你不辭而別，給她的打擊很大。”

  陳涯看上去有點委屈：“我沒不辭而別啊，我發了短信的。”

  “呵呵。”

  陳涯又說：“我其實前段時間給她打過電話，估摸著她氣快消了，等這段時間忙完，我自然會去見她。”

  劉婷兀自替江心海憤憤不平，道：“不想見可以不見，如果不能留下來，見了倒平白擾亂她心情。”

  陳涯一想，說：“確實。”

  這下劉婷倒慌了，她是想讓陳涯留下，而不是讓陳涯乾脆不見。

  這要是被江心海知道了，不得罵死她？

  她正準備找補，陳涯道：“所以，她就是這次成年禮的主角是吧？”

  劉婷點頭道：“對，她是顧家的千金。”

  陳涯納悶道：“顧家？哪個顧家？”

  “呃……”

  劉婷很想說，還有哪個顧家？

  京城提起顧家，不說是人盡皆知，也能說是如雷貫耳，陳涯這麽問，倒顯得有些孤陋寡聞了。

  她不知道的是，陳涯想問的是，自己剛好也認識一位顧家的千金。

  你這千金怎麽跟我認識的那位不一樣？
  看到是位不諳世事的女生，陳涯也息了調教的欲望，對劉婷道：
  “你繼續吧，我只是回來看一眼而已，之後不會再回了。”

  “那，心海那邊……”劉婷還打算再勸，卻被陳涯打斷了。

  “別告訴她你見到我了，”陳涯說，“等我忙完了，我會去找她的，你告訴她了，反而讓她期待起來了。”

  劉婷還打算說些什麽，陳涯卻已經轉身走了。這感覺和許多年前一樣，他還是那麽地隨心所欲，說走就走。

  陳涯離開後，顧澄曦感覺壓力驟減，整個人輕松了不少。

  剛才陳涯在的時候，她感覺呼吸都不太順暢。

  “姐，那人到底是誰啊？”顧澄曦皺眉道，“他怎麽隨意在這裡進出，還……有點沒禮貌。”

  顧澄曦對陳涯觀感不太好。她平時見到的人都是溫文爾雅，跟她說話畢恭畢敬，哪像這人……

  隨性妄為，像是完全沒把她，也沒把顧家放在眼裡。

  “他……”劉婷聽了她的問題苦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劉姐，如果之後我成年禮，他會不會也不打招呼就跑過來？”顧澄曦認真問道。

  她是真的很擔心這事。她不想自己的成年禮被一些突發狀況給攪亂。

  “那倒不會，他說了他不會再過來了。”劉婷說。

  顧澄曦皺起眉頭：“那他怎麽能隨便進來呢？”

  看她表情不愉，劉婷心知這誤會不解釋一下是說不清了，隻好老實答道：

  “因為，這房子就是他的。”

  “啊？”

  顧澄曦一怔。

  “這房子，是他和江天后一起買的。”劉婷苦笑著說，“他是這裡的主人，自然可以在這裡自由出入。”

  顧澄曦感覺有點窒息：“那他和江心海是什麽關系？”

  劉婷深吸一口氣：“他還有個筆名，叫做咫尺。”

  “啊？咫尺是真實存在的嗎？”

  顧澄曦一直以為咫尺是江心海的詞曲團隊，不是一個人。

  劉婷無奈道：“當然，如果不是因為他突然出國，江天后也不會突然退隱。”

  “那……江天后，喜歡他？”顧澄曦試探性問道。

  劉婷賠笑道：“顧小姐，別為難我了，江天后的私人生活問題，我不能說的。”

  這態度不說比說了更令人浮想聯翩，顧澄曦更好奇了。

  不過，接下來劉婷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經紀人的職責，無論如何都不肯再透露任何信息。

  江心海雖然退隱了，但還有很大影響力，私人生活上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眼見劉婷守口如瓶，顧澄曦開始有點後悔，剛才見到那人的時候，沒趁機要個聯系方式。

  遺憾的是，和劉婷出門後，縱目四望，那人已經身跡杳然，不知其所蹤。

  ……

  九月對於玩家來說，算是個幸福月。

  因為這個月，不僅《原魔》的1.1版本將要上線，《異江湖》也要加入角逐了。

  不知為何，這個月，國內玩家的心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以前大家對國產遊戲普遍沒什麽期待，國單提不上場面，網遊、手遊又都是騙錢逼氪，真想玩好遊戲，還得看國外。

  但這個月下來，國產遊戲廠商的口碑，竟然飛躍式抬升了，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其原因在於，水軍大批黑《原魔》，其中一個黑點，就是認為《原魔》只是個縫合怪，國產廠商真想做，一定也能做得出來。

  而遊戲玩家也在對線，他們的論點是，《原魔》的技術絲毫不差。

  這兩邊倒是有個共識，國遊廠商實力不差，只是缺乏一個良好的市場環境。

  所以網絡對線，對著對著，國內遊戲廠商的口碑，突然就莫名其妙好了起來。

  先前一向以遊戲精美、運營坑爹著稱的珠廠，和技術精良、吃相難看聞名的東煌七星，旗下開發的《異江湖》，突然就變得萬眾期待起來了。

  這個遊戲因為發售在即，同時又是《原魔》的同類遊戲，在黑子噴《原魔》的時候，經常被掏出來當拐，所以這遊戲的搜索指數，還沒有發售，就已經接近《原魔》了。

  再加上這遊戲剛剛測試完，據測試玩家描述，這遊戲表現“簡直炸裂”，可以“打兩個《原魔》不嫌多”，玩家的胃口被吊到罕有的高度。

  而且有敏銳的觀察家發現一個相當有趣的巧合：《原魔》1.1版本更新日期，和《異江湖》的開服日期，是同一天。

  也就是說，這兩個遊戲勢必會打起來，而且會打得相當激烈。

  更有趣的巧合是，“國產遊戲數據觀察”帳號（簡稱遊觀），每月初更新上月各大遊戲流水。

  這個更新日期，恰好卡在《原魔》的更新日期，以及《異江湖》的開服日期3天后。

  也就是說，兩家遊戲的勝負，3天為期，刺刀見紅，馬上就可以見分曉。

  正處在遊戲長草期的玩家們，已經開始等不及看這場好戲了。

  而對於顧雨晴來說，還有一個更加巧合的地方。

  顧澄曦的成年禮，也正是在下月月初，和遊觀發布數據是同一天。

  她現在有點擔心，陳涯到底能不能準時去參加那個成年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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