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持續
當太陽再度降臨在波爾多城內時,所有的城門和外牆上,都已經插上了代表王國軍佔領的藍底笑面金陽旗。而大部分城區則是徹底的沉寂下來,只剩下王國軍正在搜捕和抄家;並維持秩序的動靜。
雖然,在城外還有一些隱約的廝殺聲;卻也在逐漸的遠離城市而去。那是以各座城門為依托的王國軍,正在圍剿和殲滅城外駐軍的營地和據點,或是已出動的王國騎兵,追擊從城內逃走潰敗殘敵。
除此之外,在天亮之前的慢慢長夜當中,還有好幾支從波爾多附近城鎮和堡壘中,倉促趕來數量不等的本地援軍;卻在城頭保留下來的阿基坦立獅旗欺騙之下,迫不及待的踏入了王國軍的伏擊圈。
至少三支省軍聯隊,外加一個本地的橡木騎士團,一支騎士團輔助軍,一支由親王封臣率領的莊園衛隊,就著前赴後繼的添油一般,被依次擊潰在夜色與火光錯亂之中;前後斬首數千,俘獲近萬。
被委任為戒嚴特別專員/軍法官的二等榮譽(終身)勳爵,外籍/波西米亞團團長,揚傑士卡;也帶領著憲兵連隊和波西米亞團第一連的成員,巡遊在波爾多城內,宛如蛛網密布一般的大小街道上;
時不時的有成員聞聲衝進某處街巷,逮捕或是驅散一些衣衫不整,正在搶劫或是施暴的暴徒和遊民、流氓群體;或是管段的將其擊殺或斬首,並懸吊在街頭上以為震懾;同時也懲戒一些過火行為。
王國軍雖然嚴厲禁止士兵,在攻陷的城市內肆意濫殺、放火和施暴;但是也保留了他們最後一項,名為搶劫的發泄手段和途徑。當然了,並不是毫無目的胡亂搶劫,而是成建制有組織的集體搶劫。
而是先規劃好相應的區域和范圍,再將其按照富實程度的評估,細化成了具體宅邸和街區的邊界;然後將其中居民強行驅趕出來,再以小隊、中隊單位的士兵進行搜刮;一整套周密的部署和流程。
而搜略出來的財物和金錢,會當場由隨軍的會計團和特許服務商人,進行粗略評估和現場分配,最終登記在各自小隊、中隊名下;待到事後統一結算時,折價到手對應的金錢或是內部專供的物資。
因此,作為第二軍團和第三軍團中,身經百戰的王國老兵和軍士,早就熟悉了這麽一套流程;能夠有效的約束新兵,反而是那些被整編的邊境民團、前雇傭軍,以及外籍部隊的成員會忍不住犯事。
這時候,就需要身為特別專員/軍法官的揚傑士卡,能夠果斷的處理和遏製,這些管不住下半身,或是忘乎所以的混帳;讓附帶傷害不至於擴大,或是控制住事態的影響,乃至酌情予以補償和安撫。
這就需要相當豐富的事態處理經驗,和精準入微的現場判斷能力;以最大限度兼顧王國軍整體利益和騎士王命令的方式,當機立斷進行處置。當然,這也是一個格外招人怨恨和厭煩、嫌棄的職責。
尤其是落在他這麽一個,缺少足夠根基和內部威望的外籍部隊軍官身上;儼然有種讓他成為眾矢之的嫌疑。因此,在他部下中未嘗沒有人猜測過,揚傑士卡上尉這是得罪了哪位大人物的變相懲罰。
但隨後,來自騎士王身邊的內衛連隊成員,特攻騎士和武裝修士;就足以讓所有心懷猜測和疑懼之人,噤若寒蟬的閉上嘴巴了。或者說如此高配陣容,對這名鄉下騎士出身老兵,未免受寵若驚了。
然後,又有人開始爭相恭賀和變相的示好,這位蹉跎了前半生的老雇傭兵。因為周所周知的原因,騎士王喜歡提攜騎士出身,並且眼光獨到善於發掘籍沒無名的人才,他很可能要就此開始發達了。
但揚傑士卡卻是對此頗為惶恐,他出身波西米亞合邦國南部偏遠貧瘠的托羅茨諾夫村,一個破落騎士家庭;祖上源自被稱為拓荒領主的群體,都是被變相流放的貴族庶子、犯錯的騎士團成員……
因此在騎士身份的含金量上,遠不如王國的世系采邑騎士;更何況他還沒能經過教會或是領主的認證。因為當初的家世困頓,加上田產歉收,拿不出奉獻的貢金,才不得不成為一名討生活的傭兵;
為此,他既參加過波西米亞諸侯之間的亂戰,也參與過抵抗馬扎兒部落和阿瓦爾韓國入侵的邊境戰爭;後來更是在反抗領主暴政和腐敗教會剝削的農民暴動中,受雇成為泥腿子們教官和首領之一;
結果因為內部叛徒的出賣和教士們的欺騙;抗稅的農民暴動失敗了。他也成為諸侯領主中被重賞通緝的罪犯,而不得不隱姓埋名混入一支路過的傭兵團;自此遠走他鄉多年,輾轉了大陸各國之間。
直到前些年,察覺鏡中已胡子灰白的他,才起念頭並下定決心在西蘭王國境內安定下來;又帶著積蓄和折現的戰利品,回到了波西米亞的故土。招攬那些昔日戰友,護送遺孀、孤兒輾轉投奔王國。
因此,要說那位號稱當世聖者的騎士王,在短暫接觸中能夠看重他的地方;也許就是身為被稱為“戰爭豺狗”的廣大傭兵一員,卻難得保持清貧自律的原則底線,對底層民眾罕有的憐憫和同情心。
比如他在農民暴動中,也曾制定“波爾塔四條款”;絕對服從命令;嚴格遵守紀律,不許任意焚毀財物,違者處死;一切繳獲必須歸公,統一平均分配;嚴懲一切搶劫、酗酒、賭博、奸淫等罪行。
雖然最後失敗而不得不流亡他鄉了;但他卻在新蘭王國看到了,類似的存在和全新的希望。因為這位陛下也是當世罕有愛護和憐憫中下層民眾,卻對墮落的貴族和腐敗的教會成員毫不容情的主君。
故而,這一次身為特別專員/軍法官的經歷,或許真是一種對他的變相考驗和挑戰。與此同時,被他心心念念的江畋,卻在滿地和牆面上殘留的血色,狼藉的戰鬥痕跡間,深入聖瑟蘭大教堂的地下。
作為波爾多城內最大的宗教場所,源自六世紀墨洛溫王朝的古老建築,聖瑟蘭教堂有著拱頂繁複的前廊,雕刻著妖魔的柱石,灰暗如鬼魅般的尖頂,還有最離奇的地下空間,或者說是地下的聖所。
如果說,地面上的宏偉建築,是專供世俗禮拜的公眾場所;那地下部分就是專屬於權貴之地。在這裡龐大的地穴中,埋葬著被追聖的古代修士福爾,以及墨洛溫王朝(mérovingien)時期的大量石棺。
因此,走下已破舊不堪的狹窄石級,可以看見一個地下的教堂。成排的熏黑粗矮立柱,鬼斧神工般的雕頂,還有各種充滿了淒苦、悲憫和掙扎面孔的四壁深雕;就像是行走在苦難救贖的故事中般。
但在這段短短的道路上,卻倒下了足足十五名的守誓騎士,七十名武裝教士,還有兩百多個狂熱的護教軍/民兵;就是為掩蓋深藏在教堂之下見不得光的秘密,一處充滿了褻瀆與荒銀的祭祀現場。
就在地穴深處隱藏的秘密房間內,突入其中的獵殺小隊,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鐵籠框架,以及框架內赤果人體聚合成的肉球;甚至這個肉球還是活著的,隨著外界的刺激而爆發出慘絕人寰的尖嘯聲。
刹那間就震死了兩名獵人;讓剩下其他人瞬間內髒受損,失去了行動能力;更導致地穴內的上百名俘虜,全部七竅迸裂的暴斃當場。這一陣尖嘯整整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將四壁雕塑都震裂、崩碎。
甚至影響到了地面建築部分,將大部分宗教繪圖的花窗、彩頂,都震碎了一地。但是當尖嘯聲消失之後,重新進入的重裝騎士小隊;卻發現肉球已消融成了一地血汙,只剩一個如扭曲觸手的石卵。
盡管如此,這對於王國軍還是個意外之喜;因為光靠這件東西就足以證明,本地的教會已經背棄了天主的榮光,以及聖羅蘭的教典;與不知名的邪惡與妖異存在,達成了換取超常力量的獻祭協議。
事實上,在城內各自為戰的各方武裝當中,抵抗最激烈是位於聖心大教堂的宗教裁判所,及其所屬的裁決隊和護教軍/民兵;其前赴後繼死戰不退的激烈程度,甚至超過城內幾所軍校和騎士教習所。
但是,當更加強大的偉力降臨在他們面前,並且碾壓了他們所憑據的個人超凡手段,以及聖器、奇物所製造的神異之後;他們崩潰的也是比誰都快,甚至還有人當場精神錯亂,試圖自殺自殘殉道。
但也有少數人清醒過來之後,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將這一切當做了冥冥之中的天主旨意,對於非虔誠偽信者的變相懲罰。自願無條件配合王國軍,深入到了宗教裁判所掌握和封鎖的深層地牢當中。
並且由此發現和挖掘出了大量,潛藏在其中的罪惡與汙穢,及相關直接或是間接的證據。因此,當王國軍在大教堂前的廣場上,開始公開審判和展示這些,以虔誠與信仰為掩護作惡的教會罪證時。
更有少量原本心中存疑或是為之憂慮的護教軍、個別的低級教士,成為當場現身說法的控訴人。由此大大動搖了在場見證的城市民眾心態和認知;讓宗教裁判所積威下的多年積怨和懷疑迸發出來。
就在這些不斷積累的群體怒罵和聲討如潮的氛圍當中,王國軍開始將一個個光鮮體面的大人物,逐一押解出來;開始公開審判這些的聖國貴族和教職人員,以及其豢養的異類,所造成的罪惡累累。
而鎖著裁判所地牢中,不成人形的諸多幸存者的控訴;以及根據阿基坦親王的口供,成功查抄一處豪宅,連同豪宅內通往城外的地下歡樂宮;解救出許多之前失蹤,卻變得殘缺不全的青年男女后。
更有人認出了其中一些,是被宗教裁判所帶走,就了無音訊的中小貴族和市政官員、富商,及其的親眷子女;這一刻,民眾中無法抑製的洶湧憤怒,瞬間淹沒了那些衣冠楚楚、道貌盎然的教士們,
當王國軍維持秩序的士兵,奮力驅散並分開的暴怒人群之後;原地就只剩下幾片浸透血跡的破布了。然後一名又一名被指認或是指控,參與此事的聖國貴族和官員,被齊聲怒罵著砍下一顆顆頭顱。
而被迫在場旁觀這一幕的阿基坦親王克雷西,則是望著那一顆接一顆被掛上廣場立柱,熟悉或是不熟悉的頭顱,早已經驚駭異常的大小失禁,並且迅速的當面昏死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