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6章 拜訪
長安,曲江坊,清奇園內,風和日麗,花草芳菲;而身為海東公室少主的可達鴨,或者說現在因該叫裴構、裴賢達,正帶著新婚不久的夫人,廣陵王的第四女,照例前來拜訪長姐兼此間的女主人。
因此此時此刻,身為安德縣主的李雲羅,也在丈夫身側好奇著打量著,在長安城內堪稱是傳說一般的存在;或者說,偌大的長安城內,有資格拜訪和打擾這府上的人選,也幾乎是鱗毛鳳角的存在。
而她出身道政坊得裴氏家門,卻繼承了海東家名的丈夫,就正好是其中之一;或者說,他與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長年不在京師卻在街頭巷尾,始終流傳著傳說的暗行禦史之長,擁有最早的淵源。
當然了,身為廣陵王的第四女,宗室排行十四的李雲羅,也未曾沒有過類似得機會;當初在洛都廣陵王招待各方年輕俊彥,兼帶變相擇婿的遊苑會上,她也是遠遠見過這位,號稱夙世覺醒的奇人。
要知道,大多數人都是抱著某種,展示自身的才情或是風姿,或是籍此傳達名聲、留下印記的重要機會,而竭力維持著最為體面的儀態。唯有這位毫不掩飾的開懷大嚼,盡情享受王府提供的飲食。
除此之外,他甚至還帶來了一位關系親密的女伴,就恨不得將對此間主人的心思,“毫無興趣”給寫在了臉上;但也正因為如此特立獨行的做派,反而吸引了隱藏的繡樓上,那些宗室女子的關注。
李雲羅正是其中之一,不過,還未到年紀的她,並非是當時擇婿的首選;而是她的姐姐泰寧縣主,以及其他幾位宗室女子。因此,她們同樣也預先拿到了,被各家重點關注對象的潛在名錄和資料。
比如,剛進宮拜謝君恩的鄭文台、盧子協等人;品秩不顯但未來前景看好,或是頗具潛力,對所在王府也有相當互補互利的長遠價值,一乾朝廷新晉俊才;當然了,相對早就名聲在外的天家公主。
她們這些宗室貴女是不用愁嫁的,甚至還是某種程度上的搶手貨,但選擇嫁到什麽人家,這其中就大有說道。畢竟,哪怕最為破落的遠支宗室,也可靠專門生女兒嫁入外藩,獲得優遇體面的供養。
但以人稱“富貴閑王”的廣陵王為代表,諸位富貴優遇異常的近支宗室貴女,她們可選擇的余地和上限,就要廣闊的多了;甚至可以仗著家門的寵愛,大幅調整具體標準,或者乾脆選擇成為女冠。
不過,這樣做的始終之勢少數例子;一方面是家門不匹配的巨大差距之下,很容易滋生出諸多後續的是非;畢竟,能夠從微寒和下僚中脫穎而出,做出大事業而身居名位之高的人,幾乎萬中無一。
更多是仗著王府的門蔭和余澤,享受富貴無虞的生活和低調過日子而以。而從小身受家門的富貴優養無虞,這也決定了她們的婚姻,必然要為家門帶來相應的價值和意義,最不濟也不能有辱門楣。
因此,能將洛都中的名門子弟,年輕俊彥,以招待遊園為名聚集在別苑中;由這些宗室貴女進行變相的面試和擇選,就算是家門賦予最大的寬容和優待了;也是她們能夠為自己爭取到的最好結果。
而且,這位奇人同樣也在禦前陛見的名錄中。雖然是政事堂別出牓子,臨時加在了那批陛見的名錄中,但也可見其特殊之處;更有傳聞說,大內那群好事的老公公中,也有人熱衷著想要為他保媒;
要知曉那群老貨,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追逐風向了;顯然也是聽到了什麽風聲和動靜。只是,當時注意到這位特立獨行的奇人,除了她的三姐泰寧縣主之外,還有好幾位正當閨齡的曼妙女郎;
她們在當場沒少籍著這個由頭,相互夾槍帶棒著,好生品頭論足了一番。只可惜,來自一個武德司的傻子,不知好歹的被當場教訓一頓;也讓她們朦朧間剛萌芽的一點期許和觀望,就此戛然而止。
再沒有人從洛都見過這位,新晉的禦史;但關於他的事跡和傳說,反而是塵囂之上,愈演愈烈的流行在朝野和市井間;以至於專門有人籍此素材,改頭換面的寫出了《天朝平妖錄》等白文、話本。
雖然此後,又陸續見過了好些個少年俊彥,當代才子、名門子弟和優秀選人;但是這種錯身而過的遺憾,卻始終縈繞在她三姐泰寧縣主心中,以至於主動略過了好幾位,家門為她選好的良配候選。
直到世領宗藩院的裴氏么兒,過繼海東公室的家門之後,也需要一個門當戶對的正室;也再度將與那人相關的消息,重新送到了廣陵王府面前;因此,深感世事難料的父王,也毫不猶豫締結婚姻。
但是在將要兩廂相見之時,原本作為這場婚事首選的泰寧縣主,卻在患得患失之下臨陣退縮了;最後無法承擔失信後果的廣陵王,只能求諸其他的女兒,也讓側妃所出的安德縣主,主動挺身而出。
但到了見面後的獨處時,李雲羅才發現這位裴氏幼子/海東少主,並不想傳聞中的那麽頑劣不堪;或者說,他顯得相當的直誠和坦然。既沒有嫌棄她是側妃所出,也絲毫不在意她頂替了長姐的角色。
反而鄭重其事的告訴她,自己身為海東公室的繼承人,需要一個對等出身的家門,並且為之打理家宅、傳宗接代的正室人選而以。因此,這個角色可以是任何人,也不會影響到他一以貫之的決心。
因此,希望她能夠考慮清楚,再做最終的決定;但在此之前,他大可以陪著她演戲,做出一副還算和睦的模樣,將兩邊的家人都應付過去;然後等到家裡開始催逼的緊了,由他主動出面反悔好了。
至少他有足夠的靠山,確保家裡沒法深究,也不差這點出爾反爾的惡名。但也正因為這麽一番說辭,竟然微微打動了李雲羅;讓她感受到這位世人口中,頑劣乖戾的裴小狼。某種與眾不同的特質。
此後的接觸中,又發現他其實恩怨分明/睚眥必報,為此根本不在意榮辱得失;明明重視家人與親族,卻不願付之於口,反而是做出惡形惡狀來;對自己認同和崇敬之人,那是一心一心的追隨不墮;
至少比她見過絕大多數禮數畢盡之人,暗藏城府深沉或是三心兩意,要好相處和輕松自若多了。想到這裡李雲羅甜美可人的俏面,也不由露出了些許隱隱笑意,而讓臉上天生的梨渦越發明顯起來。
當然了,她下嫁薛構的另一個理由,則是不折不扣的好奇心,好奇究竟是怎樣一個特別和殊異的女子,才會得到話本中那位形同劍仙的人物傾心;令其成為自己在此人世間,最大的羈絆和牽掛呢?
在此之前,她其實已將見過阿姐數次了,只是作為兩家交流往來的陪伴,以及下嫁海東公室之後的奉茶禮;只是在眾所矚目之下;並沒有多少說話的機會;這次隨著夫君前來,才算是正式的拜會。
事實上,就算是成為那位劍仙禦史的良配之前,這位裴家阿姐就在京中聲名遠揚,甚至就算她在洛都也隱約的知一二;算是在京華女眷中最受歡迎和崇敬的人物之一。如今以居家的裙裝裝扮相待。
初看並不算驚豔,也不是那種顛倒眾生得尤物,卻完美的將身為女子內在,絕大多數美好事物,都集齊在她身上一般;兼具了母性、長姐、妻子,而令人不由自主得生出,隱約的憧憬和崇敬之心。
反而是她身後侍立的,兩名各具風姿的女子;更引人注目一些。其中一人穿著黑裙白兜,長發披肩而僅有緞花頭帶,顯得高挑豐美又英姿凜然,所有眼角余光都傾注在阿姐身上,顯得忠貞而執著。
那就是夫君口中,從小一起長大的侍兒舜卿了。而另一名女子,則是穿著青色暈染的百褶裙和織花褙子,身姿纖細婀娜看起來充滿了韻味,但眼神卻略顯犀利和專注,似有若無的習慣性摸著腰間。
顯然,這就是作為阿姐貼身護衛的劍姬芳婷;而在遠處的樓台之間,還有一名雙目纏紗的熟美女子,正在撥彈著琵琶器樂;讓隱隱約約的弦聲隨風飄散,與之相對是一名靠塌上靜靜欣賞的小女子。
而在鋪地的絨毯上,還有一隻圓滾滾皮毛的火紅赤狐,與斑紋狸奴追逐環繞。一切都是那麽美好和安逸,也讓初為人婦的李雲羅,忍不禁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又連忙扶手以檀骨折扇遮掩了過去。
然而下一刻,面對已經成家立業,並迫不及待前來獻寶,報告各項事業進度和成果的臭弟弟,不失滿臉溫柔與關懷備至的阿姐;突然間就表情微微停滯了片刻,然後對著垂手恭立在側的舜卿說到:
“我卻是忘了,外間還有茶湯在烹製著,舜卿你去催看一下;”隨後,由身穿紫花褙子和藤紋曳裙的前女官錦瑜,戴著一眾外院侍女,擺桌奉上了時令的奶酥和酪漿、膏環,還有熱騰騰的七草茶。
就在眾人開始飲茶的間隙,阿姐對著在旁守候的另一位劍姬芳婷,輕聲說道:“郎君已然傳訊於我,稍後你就拿上我的信物,前去平康裡的憶盈樓一趟;就說我有要事,要與當代公孫大娘面談。”
芳婷聞言臉色微微一動,稍加點頭就悄然退開,將側近警戒的身位,讓給順勢上前陪著說話的,前女官/外院管事錦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