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郊區的羅納河畔,綠油油的田野一望無際,蔚藍的天色一直和地平線相接。那些在利夫龍河谷平原上四處散布的的田莊,在遠處看來像是一些圍在城市周邊的小樹林子。
隨著烈日在田地上展開了炙人的光芒,大大小小的短號聲,也將藏在村莊房舍裡休息的倫巴德士兵,給三三兩兩催促著走了出來。有的人還懶洋洋踹幾腳躲在畜棚裡的屋主。
然後衣衫不整的他們,就見到了自己的軍士、中隊長、大隊長和副連長;那是一名須發濃密而臉面方闊的壯漢;只見他滿臉鐵青,手裡還握著一支帶血馬鞭冷冷的看著部下。
隨著兩具血跡猶自新鮮的屍體,被人抬上來之後;這些還在忙著拉扯和系結他們褲袋,而如夏日蚊蠅一般嗡嗡作響不休的士兵,也頓然安靜了下來,而吃驚的看著死去同袍。
要知道自從他們奉命深入鄉野中,收集糧秣以來,這些來自倫巴德的士兵,也算是徹底放開了約束,而很是放縱作樂了一番。然而從上周開始,每天夜晚總有個把士兵失蹤。
凡是那些分途到附近各處去巡邏的人,若是他們只是兩三個成為一組出發的,都從沒有轉來過。到早上,或是在一塊地裡,一個天井旁邊,一條壕溝裡,尋著了他們的屍首。
他們的馬也伸著腿倒在大路上,項頸被人一刀割開了。這類的暗殺舉動,仿佛是被一些同樣的人乾的,然而倫巴德人沒有法子當場破案。他們甚至找不到有用的線索和痕跡。
於是一些士兵感到了忿怒和羞恥。好些村莊裡的男人,因為一個簡單的告發被吊死了,婦女們也被他們拘禁起來了,他們原來還恐嚇過那些兒童們,當結果依舊也沒有發現。
直到今天,兩個刺穿了肚子的倫巴德士兵,在這村子相距三裡遠的地方被人尋著了。其中的一個死後,手裡還握著他那把血跡模糊的軍刀。可見他曾經格鬥過也竭力自衛過。
所以,這位長相豪闊的副連長,也既是憤怒也是欣然。因為一直藏在暗中的那名凶手;終於也露出了端倪。隨著被發動起來的倫巴德士兵,將村子攪擾的雞飛狗跳喧聲嘩然。
最終在被驅趕到曬谷場前的男女老幼,低聲的悲鳴和啜泣聲中;一個滿頭是血的人,被兩名三五大粗的倫巴德士兵,給摻架了出來,然後一桶冷水迎面潑澆上去頓時就醒來。
這是名身材矮瘦,脊梁彎曲的男人,兩隻大手如蟹螯般又硬又粗。灰白亂發稀疏得處處可見頭皮,滿臉的青筋畢突一直蜿蜒道腦後;顯得長相醜陋而又頑固不化如岩石一般。
而當倫巴德人發現他的時候,正整個人昏倒在村外毫不起眼的一堆麥秸當中;雖然他在昏迷之前竭力隱藏了自己;但是沒來得及掩蓋的血跡,卻是令倫巴德人最終找到了他。
“這是誰!”面無表情的副連長,突然就將沾血的馬鞭,指向衣袍最為光鮮整齊,卻因為倫巴德人的暴力驅趕,而變得灰頭土臉渾身皺巴巴,愁眉苦臉的本村村長。“你說!”
“他……”愁苦的臉上皺紋都要疊起來的村長,老淚縱橫的看著自己被刀劍所向的家人,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道:“就是米龍老爹;住在村外的守林人,一個曾經的王國老兵。”
“……”副連長聞言不由恍然大悟,隨即又冷下臉來左右掃視著這些村民,殘酷的露出牙齒道:“那他的家人呢,所有與之有關的親屬呢?”
“都沒了……”年邁的村長卻是直愣愣道:“自從半個月前的西帝國的軍隊,從這裡經過之後,全家人就都沒有了……米龍老爹也隨之失蹤了,大夥兒都以為他死了……”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減輕你們,暗藏和庇護凶手的罪責。”然而副連長卻是不耐煩的打斷他道:“凶手必須付出代價,當幫凶也要受到懲處,來人!執行十一抽殺……”
下一刻,就見一名風塵仆仆的傳令兵,突然飛馳而至;又在抵達他們面前的一刻,跌落馬下來嘶聲喊道:“緊急情況,國內輸運軍餉和補給的大隊,在芒波鎮附近遭到了襲擊;”
“根據米埃努大團長命令,就近所有得到消息的連隊,必須在火速前往支援;不然將剝奪一切榮銜和軍職……”
隨即,在切身利益相關的軍餉觸動下,這半隻散落在附近好幾個村莊當中的倫巴德聯隊,也不由人嘶馬鳴的倉促聚攏起來;草草點集了大部分的人頭和裝備,就馬不停蹄的出發。
而後,被留下來繼續執行刑罰的倫巴德士兵,也毫不猶豫的將那名奄奄一息的米龍老爹;給反綁懸吊在了村口一棵粗大的老樹下;然後用磨過的匕首對著他袒露出來的肚皮劃下。
這是源自古羅馬時代,軍隊對於奸細和叛徒的嚴厲懲罰,被稱為“血鷹”的剖胸挖腹之刑。在盡量完好的掏出肝腸器髒的同時,還要盡量確保對方活著,在最大痛苦中慢慢死去。
然而下一刻,鋒利的匕首才堪堪劃破對方的肚皮;突然間還是垂死的米龍老爹,突然就掙扎起來用雙腿夾住這名,倫巴德劊子手的脖子,又在對方滿臉震驚的表情中猛然一絞……
下一刻,其他驚呆了的倫巴德士兵,不由咆哮、叫嚷著拔刀持矛撲上來;就見被吊在空中米龍老爹,已經反身用腳夾著掉落的匕首,而倒立著割斷了繩索的束縛,滾落在地面上。
這時,在場的村民才如夢初醒一般的,哄聲亂叫著四散奔逃開來。而後又有一名靠得最近的倫巴德士兵慘叫起來;卻是被重新爬起來的米龍老爹,用投擲匕首正中眼窩倒地不起。
然後,又搶過一根草叉再度逼退另一名倫巴德士兵的米龍老爹又喊道:“你們都在等什麽,難道就讓這些禽獸得逞之後,回頭再逐個殺死村莊裡剩下的男人嗎?”
這話一出,頓時令剩余的十多名倫巴德士兵當場一驚,不由紛紛轉頭看向四散躲藏起來的村民所在;卻又冷不防被米龍老爹,用草叉刺中了一人的大腿內側;血如泉湧的慘叫倒地。
其他人才驚覺起來,重新包圍向大樹下,唯一具有反抗能力的米龍老爹;然後一名倫巴德士兵才走出幾步,突然就就璫的一聲,被一塊石頭砸中了頭盔,不由晃了晃腦袋轉頭過來。
卻見是一名站在草垛頂上,滿臉憤色的雀斑少年;然後,不由怒火衝天的咆哮了一聲:“小狗崽子,我要殺了你……”然後,又一塊更大石塊砸在他的肩上,卻有其他人也動手了。
這名站在最外圍的倫巴德士兵,不由怒吼著衝向了雀斑少年所藏身的草垛,挺著勾刃矛就是刺去;然而卻撲了個空。然後突然從頭頂上砸下的花盆,哐當一聲正中他的腦袋崩碎開來。
而隨著這名倫巴德士兵被砸倒的那一刻,也像是拉開了某種無形的序幕;當那些倫巴德士兵打掉米龍老爹的草叉,又將其逼到了樹上,充滿戲謔式的追逐戳刺時;卻突然發現,自己也被滿臉不善的村民,手持連枷、鶴嘴鋤給團團包圍了。
就在這些留下來的倫巴德士兵,深陷圍攻當中的同時;由副連長所率領的兩個大隊,也趕到了輸送大隊受到襲擊的芒波鎮附近;卻又在遠遠就看見了地平線上燃燒煙柱和嘶喊聲。
然而,當他們再度拋下多余的負累,緊趕慢趕的追上了煙柱所在的位置;一座小鎮外坡地下方的路口處,就只見到物資翻倒散落滿地的馬車和橫七豎八的屍體,但廝殺聲和敵人一起都不見了。
下一刻,來自小鎮方向的一陣激烈炮響,空中驟然劃出許多道黯淡的軌跡,根據預設好的大致射界范圍和標杆物,轟砸在了這些亂哄哄聚集在一起的倫巴德士兵當中,撕開了好幾道支離破碎的血色缺口。
而後在一陣激烈而短促的喇叭聲中;路口一側河岸邊的下方草叢中,突然冒出了許多端持刀槍的藍袍鎖鏈衫士兵,咆哮著衝殺上前來。而就在這些受到突襲的倫巴德士兵,倉促掉頭迎戰之際。
在他們另一側坡頂上,也徐徐然露出成排的火銃和強弩,居高臨下的密集攢射在倫巴第軍隊的側後方,頓時就造成了更多人仰馬翻的混亂和喪亡;這時候,喇叭聲再度響徹原野之中。
卻是沿著小鎮的外圍牆邊,煙塵滾滾衝出來成群結隊的騎兵,他們以兩隊披著鐵鱗甲的東方式騎兵為先鋒,如同張開的飛鳥雙翼一般的,包抄直插倫巴德軍隊相對疏松和薄弱的兩翼,
也讓這些多面受敵的士兵,開始出現了明顯的崩潰和動搖,乃至變成了自發朝著來路方向,三五成群的零星逃亡之勢……
就在江畋麾下眾多自由軍,圍繞著省城利夫龍,四通八達的數條道路要衝,因地製宜的布置伏擊圈和地方警戒線,展開了多點圍城打援,盡可能的消滅和擊潰省城敵軍外援的的同時。
他本人卻是悄無聲息的潛入了省城利夫龍,並且見到了作為內線和探子的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