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兩端
而在洛陽以北、黃河岸邊的北邙山上;正是一片古木森列,蒼翠如雲的盛景。登阜遠望,伊洛二川之勝,盡收眼底;若是到傍晚時分,則是可以俯瞰遠眺,洛都城內的萬家燈火,如同天上繁星。
因此,素以“邙山晚眺”,名聞“洛陽八大景”(龍門山色、白馬鍾聲、天津曉月、洛浦秋風、銅駝暮雨、金谷春晴、邙山晚眺、平泉朝遊)之一。
此外,邙山臨近古都洛陽,山雖不高,但土厚水低,宜於殯葬。是以歷代帝王所選梓宮歸處。因此,光是邙山上就有八座東周王陵、五座東漢帝陵、兩座曹魏帝陵、五座西晉皇陵、六座北魏皇陵。
又另有四座後主皇帝陵,分別是蜀漢後主劉禪、東吳後主孫皓、南陳後主陳叔寶、百濟國王扶余義慈。以及相關的皇族宗室,後妃公主、親信大臣,如同眾星拱月一般,散落於周邊的陪葬墓地。
而除了數量巨大的帝王陵外,山上同樣還葬有許多歷朝歷代的名人:著名的有商代伊尹,不食周栗的伯夷叔齊;東周的萇弘、縱橫家蘇秦、張儀;秦相呂不韋;西漢文學家賈誼;赤眉軍首領樊崇;
東漢天竺大僧竺法蘭、攝摩騰,定遠候班超,強項令董宣;曹魏千裡駒曹休;西晉文學家石崇;北魏權臣爾朱榮;本朝詩人杜甫、王之渙、孟郊,宰相狄仁傑、劉幽求,武則天男寵薛懷義,大書法家顏真卿……
因此,在格外厚重的人文積澱,和歷史淵源的雙重加成之下,這裡也是歷代文人名士的懷古攬勝,乃至是避暑納涼的重要去處,詩人張籍詩雲:“人居朝市未解愁,請君暫向北邙遊”。
而此時,位於其中地勢最高的翠微峰頂上,大名鼎鼎的玄元皇帝廟前;一處看似古樸斑駁的涼亭當中,也端坐著不同身份打扮的數人,在四散的扈從、親隨隱隱警戒下,遙遙眺望著金墉城的方向。
只是這幾人哪怕是大熱天,又正當一天最熱的午後時分,卻都戴著用以遮掩身份和長相的各色面具。而與身後歷經風雨滄桑,而顯得古樸斑駁的玄元皇帝(老子)廟,形成某種詭異的對照。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子籍故出來一趟可不簡單,沒工夫陪你看風景、打啞謎的……”其中戴著狹笑狐面一人,用年輕而略顯囂張不耐的聲調道:“不知道還有多少美嬌娥,等我去品鑒呢?”
“當然是有緊急之事,我剛剛得到了城內的傳訊,看來你們安排的人,又一次失手了。”另一個戴著咆哮熊面之人,這才用習慣了打官腔的聲調,四平八穩的開口道:“且令諸位收拾好手尾。”
“這一次可是三方同時出手,還動用好不容易培養和調教出來的妖鬼七宿;難不成連一個最基本的目標都未曾達成?。”又一個赤頰鳥面人,不禁大聲抱怨道:“白瞎了那番偷天換日的手段了。”
“朝廷既然已經有所察覺,別設這個衙門隱隱針對,又哪有那麽容易對付的;這次也只是中心開花打個招呼,表明當下的決心而已。”第四位頭戴法冠白牙象面的人,卻是語氣堅定而沉厚道:
“更何況還有那個災星在,按照慣例,無論我們多少策劃,都會因此憑多橫生變數的。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最後一個青口獅面人,也不緊不慢的附和道:“所以我就不明白了。”
“不明白何事?真是越活越老、膽氣越小麽?”狹笑狐面人忍不住譏笑道:“明明是他屢屢擋了我們的大業,又壞了諸般的事情;現在倒叫人要束手束腳的退讓三尺,難道不該早就鏟除禍患麽?”
“但他終究是一己之力而已,怎比我輩四處出擊的合眾之勢。明明我們在外間已經頗見成效了;為何還與之糾纏不休麽?”青口獅面人不為所動的搖搖頭道:“更何況,就沒人想過懷柔籠絡之?”
“此事看來,其實也不完全是壞處。相比眼前些許煩擾,東都中還有人比我輩,更迫切能眼不見為淨吧!”最後,還是提供消息的咆哮熊面之人,在他爭起來之前搶先和稀泥道:“他呆不得長久,短時之內,就不要在橫生枝節了。”
短暫的通報消息和議定對策之後,他們就消除了多余痕跡,在山林中分批各自離開。然而第四位離開的白牙獅面人,卻又刻意在一處山道折角處命人停下,而等到了最後離開的法冠象面人。
“都是些急功近利之輩!昆墟之中運出來的那些密藏和神骸,隱然有所複蘇之勢,只要有足夠的耐心和功夫,自然就會有更多的成果;”法冠象面人當先開口歎息道:“其他的都是旁枝末節啊!”
“諦聽主所言甚是,在下明白了。”青口獅面人卻是心照不宣的恭聲道:“稍後就著手與這些,已經跟不上時勢的鼠目寸光之輩,開始分割和甩脫便是了。還請曜主繼續提攜共進才是。”
“你很好,這率獸食人的名聲,終究於日後宏圖大業有礙;如今已經積累足夠的名聲和震懾;剩下的就是陰蓄實力等待變數和轉機,而不是更多的過猶不及引人注目。”法冠象面人讚許的點頭道:
“當然了,此輩眼下尚且還是有所用處,也要借助他們的手段來震懾世人。但凡事先做好準備,一旦最終時機來臨。就可果斷將所有乾系,連同此輩一起舍棄,以為平息天下的怨望和驚悸好了。”
“那……那個變數怎麽處置?”白牙獅面人頗為信服的點點頭,隨即又忍不住開口:“難道真就任其……”
“青獅,你入相了!”法冠象面人輕輕搖頭:“成大事者,豈有拘泥一城一地,個人的得失?便如山君所言,就算他是變數,那也是一人;待到我輩扭轉天下大勢,但憑一己之力,又能奈如何?”
然而,當他們下山之後,準備重新分開;卻見到一騎倉促自城內馳來報信的使者。同時也讓法冠象面人一直保持高深莫測的城府,與如峙淵臨的氣度,差一點兒就破了防:“這就已然動手了。”
而在金墉城內,望著浩浩蕩蕩聚集的人馬,江畋也第一次正視,自己所屬暗行禦史部的能量所在。終究與當初的事急從權,被迫臨時聯手的禦史察院和金吾街使,那種倉促上陣的局面不一樣了。
雖然,作為新成立的部門,暗行禦史部也有不少大小毛病和問題,許多地方需要重新磨合和適應;內屬外行人員的管理上也有所脫節;甚至還難免被其他,職權有所重合現有的部門借機滲透。
但終究是堂堂正正的政權組織一部分,代表了國家統治秩序和強力機關的基本立場。因此一旦全力發動起來,可以動用的資源和軍隊,以及後續支持,也是當初查抄長安鬼市時,所不可企及的。
正所謂是人一萬過萬,無邊無際。哪怕眼下隻調集留守本部的三個特設團(900員),外加左右金吾衛六街使,派來聽候差遣的五營子弟(2400員);近三千五百名甲兵,具列一處也蔚為可觀了。
還好這麽多人馬集結起來的地點,以及針對行動的目標,也並不在洛都城內;不然無論是皇城大內還是政事堂、樞密院,或是河南府,理藩院,乃至其他東都分司衙門,都要徹夜為之寢食不安了。
盡管如此,戰戰兢兢的洛陽縣和河南府,還是走馬燈一般派人過來探視和谘詢不斷。然而,這就是岑夫人處心積慮,想要體現的主要效果和目的之一;也就是籍此全力展示暗行禦史部的力量底蘊。
為此,她甚至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與其他幾位副使一起奔走城中,用那十幾名被發現的臥底、眼線身份為由頭,與各方達成初步協議。就是以身家前程賭上這一把,打開今後本部的行事局面。
但是,在鄭金吾尚且遠在外地分身無暇,暫時無法迅速趕回來的情況下。作為武裝突襲的打頭陣,現場具體坐鎮和指揮者,就舍江畋而取誰人呢?而他也沒有推脫,隻提出微不足道的幾個小條件。
所以,他就得以站在了這裡,代為簡單的校閱這些匯聚而來的人馬。當然了,作為先頭始終還是本部,針對性訓練和器械強化的特設三團;金吾子弟則負責後續支援和場面鎮壓、秩序維持的需要。
因此,這三團人馬都穿戴上,類似牛仔篷布質地(密織斜紋布)的面料,內襯以大小鋼片遮護要害的緊身帛甲;及毫無任何花飾的鋼殼圓邊盔。獲得最大限度輕便靈活,也兼顧對撕咬撲抓的防護。
此外,作為江畋的直屬隊員和側近武裝,林九郎以下的二十三名監司士卒,除了一身帛甲和圓邊盔外,還仗著體力好多批了一層魚鱗鎧,因此看起來比別人更雄壯一圈,既錚亮光鮮又威風凜凜。
又有成士廉和辛公平兩名文職親隨,身穿鑲鐵甲的李環和身穿明光鎧的張武升,兩位武裝扈從;再加上,作為某種意義上武德司的代表,堅持現場見證的令狐小慕,赫然就是一個小小的幕帳/班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