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折家與楊家
石龍溝,聽著是溝,但實際上是條比較大的河流,是後世烏蘭木倫河的一部分。
石龍溝發源於毛烏素沙地中,向東南流經連谷、麟州等地,最後匯入黃河。
就在麟州西北,石龍溝的西側,有一片巨大的平地被稱為駱駝堰。
昔年開元名相張說,曾在此大破降而複叛的突厥降將康待賓。
當時有許多黨項人也因為恐懼跟隨康待賓反叛,張說的天兵軍副使史獻,認為這些黨項人是麻煩,準備將他們全部誅殺。
張說則認為有傷天和沒有同意,他不但不殺這些黨項人,還奏請設麟州,安置這些黨項人,教他們耕種,活命數萬。
至今,麟、銀等州還有張文貞公廟,很多黨項部落都有祭拜的習慣。
張昭這次從渾河返回,就沒有走靈州,一是逆黃河水而上並不好走,二是在於耶律德光約為兄弟後,張昭的心境有了變化。
以前的他,是被歸義軍和安西後裔們矢志歸國的願望在推著走。
但歸國之後,願望達成後,歸義軍和安西軍的後裔們,反到心裡不是滋味了。
因為這中原朝廷的天子,兒皇帝石敬瑭實在不是個東西!
所以,張昭麾下兵將和他自己的心境,都在發生著變化。
比如在兩個月前,對付府州折家和麟州大土豪楊家,張昭的策略是不太想逼他們,希望能在安定中原後,再來啟用他們。
但現在張昭不想這麽幹了,折家和楊家他不用,那劉知遠就要用了。
算上雲州眾人,一共五萬人馬來到了駱駝堰。
這裡距離麟州不過五六十裡,到府州也不到一百裡。
這麽多人來,很快就驚動了折家、楊家和一眾居住在麟州、府州的黨項部落。
更不用說,雲州大同軍中,折家人和楊家人本來就不少。
張昭命人在駱駝堰的張文貞公廟前,豎起了一面大唐三辰旗,然後就等著某些人自己上門來了。
三日後,探馬來報,東南處煙塵遮天蔽日,不多時,鷹揚鎮的遊騎帶來許久不見的折德扆。
折德扆風塵仆仆的,看著張昭還很是不好意思。
張昭倒是對此無所謂,折家對他的態度變化,無非就是人家的生存之道,不用苛責。
“大王,家父永安軍節度使,府州刺史折諱從遠,率府州諸砦、堡豪酋並麟州刺史楊諱弘信,前來拜會!”
折家到底還是來了,楊家也來人了,張昭笑著牽過折德扆的手。
“令尊乃是某的前輩,應當是我去拜會的。”
隨後張昭看著身後的諸將喊道:“折節帥遠道而來,諸將隨我一起前去迎接。”
折從遠還是那副頗為儒雅的打扮,他身邊的楊弘信則要粗獷許多。
一身皮袍子,臉上一道道風霜吹打出來的痕跡,看著不像是朝廷的刺史,而像是個滿面風霜的老卒。
但張昭知道這家夥不簡單,就從他歷史上被北漢開國皇帝劉崇搶了麟州刺史的位置,還能笑著把兒子楊業送到劉崇身邊就知道。
這不但是個孔武有力的悍將,還是個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看得清大勢的老狐狸。
折從遠也看見了張昭,果然如同他兒子折德扆說的那樣,這位河西大王看起來非常的年輕。
折從遠身後的府麟二州土豪們,也開始議論紛紛了起來,顯然都沒想到這張大王如此年輕。
數萬大軍,旌旗羅列,刀槍耀日,精悍甲士如雲,張昭身後充滿著壓迫感的悍勇軍將,都讓府麟二州的土豪們壓力劇增。
張昭沒到他們身前,他們還是一副看小年輕的感覺。
張昭一到,那份殺伐果斷的氣質,身後似乎還帶著血腥味的猛將。
立刻就顯示出了一個縱橫河西、隴右、朔方,精騎數萬,能跟契丹皇帝約為兄弟的大王威勢。
折從遠還注意到了,張昭身後的大旗,除了那一面三辰旗外,後晉朝廷賜下的河西隴右節度大使牙門旗,歸義軍使以及最重要的韓王王旗大纛,都不見了蹤跡。
“今日正好是張文貞公忌日,諸君既然來了,就與某一起去廟中,上一炷香吧!”
張昭說是迎接折從遠,但並未表現出多麽的親近。
這是必然的,他親近折德扆,是因為折德扆為他戰鬥過。
而折從遠,雖然張昭也敬重他,但畢竟他召回折德扆的舉動,是傷害了張昭利益的,不可能一笑而過。
張文貞公廟中,眾人都上完了香,張昭這才讓人給這些府麟二州的土豪們賜座。
在張昭威嚴目光和周圍甲士的震懾下,所有的土豪們都大氣也不敢出的正襟危坐。
“我意,將雲州眾位為國抗敵的英豪,安置在夏、銀二州。
以吳判官為夏州刺史,某麾下大將羅玉兒為銀州刺史,以後跟諸位就是近鄰了,當要多多親近!”
張昭先是說出了他的安排,定難軍的銀夏宥綏四州。
宥州已經安排最早投靠張昭的李彝敏胞弟李彝俊鎮守,綏州則由封細禮,也就是原本的細封細禮管轄。
之所以要用黨項人,除了安定人心以外,實在是因為張昭手下沒有這麽多人才可用。
他話音剛落,本來安坐在張昭身側不遠的原大同軍節度判官吳巒把心一橫,直接出列一個稽首禮,參拜到了地上。
“某吳巒,叩謝大王恩典,我大同軍三萬人,自此為大王馬首是瞻!”
張昭事先還真沒和吳巒溝通過,心裡也是比較吃驚,不過他沒表現出來。
本來是準備慢慢來影響這吳巒,但沒想到他這麽上道。
果然能在歷史上留下忠勇名號的,就不會是個簡單人。
折從遠跟吳巒是老相識了,他完全沒想到,一向言必稱國家、朝廷的吳巒,會做如此舉動,看起來是被石敬瑭把他心傷透了。
當即所有人都站起身來,連聲說道:“謹遵大王教令,我等都是雲中同鄉,自然會多多親近。”
張昭也趕緊親手把吳巒攙了起來,然後看著府麟二州的土豪們說道。
“朝廷昔年將諸位祖先從青塘高原遷來此地,教爾耕種,使爾有立足之地,無壓迫之苦,當記得大朝的恩典。
此二州的漢兒,更要記得祖宗是什麽人?定要同心同德,守護朝廷北疆!”
這番話,聲色俱厲,絲毫沒提後晉朝廷,反倒一直是在說大朝,也就是大唐。
眼見張昭話越說越是嚴厲,府麟二州的土豪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誰帶的頭,紛紛都跪了下去。
張昭這時候才顯示出幾分好臉色,他趕緊飛撲過去,將還沒跪下的折從遠扶了起來。
“節帥忠誠為國,是某的尊長,萬萬不可行此大禮。”
折從遠算是看出來了,張昭可能要強行讓他上‘車’了。
折從遠從內心來說,確實不是很願意,可朝廷放棄雲州和張昭與耶律德光這麽一約為兄弟,立刻就把府州折家推到了極為危險的境地。
雲州一讓,府州上下對朝廷怨恨陡增,要知道他們府州,實際上也在割讓的范圍中,與雲州眾人都有親眷關系。
而張昭成為耶律德光的禦弟後,這讓張昭,立刻就在府麟二州有了巨大的聲望。
畢竟東京天子父事契丹,而張昭是契丹皇帝之弟,豈不就是天子的親叔叔?
那契丹國主連中原天子都只能以父事之,但卻願意與張大王約為兄弟,足見張大王實力之強橫。
“節帥也不用擔心府州之事了!我與兄長在鴛鴦泊邊約定好了,他已放棄納府州入契丹國土。
從今以後,府州就與銀州、夏州一般,不會再受到契丹的威脅。”
張昭話音剛落,府麟二州的土豪們頓時一片歡騰。
這幾年,契丹一直是壓在他們頭上的一座大山,人人都害怕遭遇雲州那樣的結局。
此刻聽到契丹人終於放棄了佔據府州的念頭,自然萬分欣喜。
楊弘信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要是契丹人佔據了府州,他這麟州就要首當其衝面對契丹大軍了。
此刻府州不失去,麟州就可以繼續縮在府州後面發展。
折從遠則有些苦澀,他聽出來了,張昭口中最重要的一句話,就是府州與夏州、銀州一樣。
“大王此次平定定難軍,又解救雲州數萬人,朝廷知曉後,不知道要如何封賞,某先恭賀大王了!”
張昭看著折從遠,這是這位折節帥在試探他。
因為府州折家是代北武勳的邊緣成員,與定難軍李家是不一樣的,張昭擺明車馬要府州為他所用,就必須要考慮朝廷的態度。
“折二郎驍勇果決,某深愛之,某叔祖張懷慶六子,過繼歸義軍節度使張公淮深子,南陽郡公張成符有一女,年方十八,溫柔嫻淑。
折令公若果不嫌棄的話,可使折二郎隨某涼州一行,兩家共結秦晉之好!”
折德願雖然比不上他兄長折德扆,但是與李孝節一起突入雲州城中,也算是弓馬嫻熟的驍勇少年郎。
張懷慶則是張家唯一在世的懷字輩老人,是張昭祖父輩的人物。
而從張成符的南陽郡公爵位,就看得出來,他是張懷慶遵照張昭意願,過繼給第二代歸義軍節度使張淮深延續香火的嗣子。
這一系人,在張家是有特殊地位的,是張家內部和解的象征。
折從遠一聽張淮深的名字,就知道這一段聯姻,絕不能拒絕,如果拒絕,那就是要結下深仇大恨的。
折德扆和折德願也緊張的看著折從遠,他們是絕對不願意和張昭交惡,因為這是折家絕對無法承受的。
電光火石之間,折從遠臉上就猛地浮現出了驚喜的神色。
“犬子能得大王看重,娶英雄之後,求之不得!”
張昭笑著拉起折從遠的手,隨後看向了他身後的楊弘信。
“聽聞楊刺史有二子,名為重貴、重勳,皆少年英奇,某有意帶在身邊教導,不知道楊刺史能否割愛?”
楊弘信腦海裡之轉了兩轉,立刻就同意了,只是他拱了拱手。
“得大王看重,是犬子的榮幸,不過次子重勳尚未總角,懇請年長些再跟隨大王。”
張昭點了點頭,此時嬰幼兒夭折率極高,尚未總角也就是沒滿八歲。
楊重勳沒滿八歲,那麽作為長子的楊重貴估計也就八九歲的樣子,確實小了點。
“那就以十歲為約,到時候,就讓他們跟隨在某身邊!”
“謝大王恩典,不如今日就讓犬子重貴與重勳拜大王為義父!”
楊弘信立刻打蛇隨棍上,此時的風氣,能被大人物看中收為義子,可是一件很榮耀的事。
那是證明你很有才能,碌碌無為之輩,哪會有這個機會!
呃!張昭楞了一下,把歷史上的楊老令公收為義子,好像也不錯,反正他最初就是北漢劉崇的義子。
楊業的年紀,歷史上沒有記載,但我們可以從楊延昭以及折太君的年齡上推算,他大概可能生於932年到934年之間,書裡就算932年,此時算他八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