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所謂同族的身份就是好用啊，我也沒想到也就隨口這麽一說，它就當場答應了。”

“什麽？”聽到林靈給出的答案，王玄霸面色一變。

“跟那個老東西結盟？師妹你說的是真的麽？”

地脈古樹前據而後恭，實在讓王玄霸感到有些不屑。

“不過是哄騙它的說辭罷了。結盟……”

“它也配？”林靈語氣平淡，但卻話中那股深深的漠視卻是顯露無疑。

“如今它已加入聖朝，難不成還能反悔不成？若是膽敢在我面前提起這話……”林靈冷哼一聲。

王玄霸頓時愕然。

向來將諾言有些看重的話，對林靈如此光明正大的食言，有些難以接受。

林靈見狀，不由表情破冰、笑了笑：“師兄，所謂兵不厭詐。”

“對待敵人，若是言必行、行必果，不反倒是犯病麽？”

王玄霸無言以對。

“況且，師兄你還記得我們去見地脈古樹之前，師尊的交代麽？”林靈又問道。

“自是記得的。師尊說，若是古樹冥頑不靈、師妹可取而代之。”王玄霸回憶了下，說道。

“地脈古樹，名字倒是霸氣的很。原本我還有些期待，但是親眼見到它那副模樣之後，就只剩下失望了。”林靈的答案讓王玄霸有些錯愕。

“弱，太弱了。地脈古樹，最強大的一點，就是身與玄黃地脈合一、能夠調用遍及玄黃各地的地脈奔流之力。這是特性、亦是優勢，但同樣也決定了地脈之樹的上限。而且，地脈古樹的身軀太大了，在真正的高手眼中、反倒滿是破綻。”林靈微微搖頭。

“我的夢想，是欲成為像師尊那般的人物。若是真的成為了那什麽地脈樹，雖然短時間內實力的確會得到飛躍，但前途可就徹底斷絕了。我又不傻。”

“只能忽悠那個老東西，繼續當值了。”

林靈白了眼王玄霸：“師兄你以為我是什麽人呢？”

王玄霸逐漸有些回味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當場賠禮道歉道：“是我小看師妹了。”

他回首看向聖皇座中的地脈古樹，點頭同意道：“玄黃古物，強則強矣。卻只是借助的玄黃天道法則之力。若是玄黃天道強盛，它們自然水漲船高。但若是像今日這般，玄黃天道被傳法那樣的人物踏在腳下，它們也只能茍延殘喘、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回憶過往榮光了。”

“沒想到師兄你還是文化人。說的一套一套的。”林靈也不知是真心誇贊，還是小小的報復、諷刺挖苦。

“我倒是沒想到這麽多，只能單純的想變強罷了。”

“不說了，我去修行了。這次吞了那老東西一些身軀，果然有些收獲。早知道，當時就該狠心一點、多吞些。”林靈有些遺憾的聲音回蕩在王玄霸耳邊。

片刻之後，她的身影慢慢變淡，氣息也隨之消失不見。

王玄霸哂然一笑，自嘲自己多慮了。

玄黃界，天禹州。

一處仙盟聞名的奇景所在。

長達數百裡的裂隙在大地上婉轉延伸、好似黑色的傷疤。

尚未靠近，便可隱隱感覺到裂隙中傳來的無盡冰寒之意。

離裂隙越近、溫度就急速下降。

哪怕是金丹修士，也難以長時間承受此地低溫、不能長久逗留。

裂隙深淵底部，不時會噴射出幽藍的光芒。

那是冰寒的凍氣。

但若是站在裂隙旁邊，朝下望去。

就可以看到，正是在這寒冰深淵中，竟然有無數火焰組成的蓮花綻放。

並不是冷焰，而的確是熾熱的火焰蓮花。

冷與熱，完全矛盾、卻又彼此交織。在這寒冰深淵中赫然同時呈現。

大啟無面聖皇，李平的身影，陡然出現在這冰淵火蓮奇景之外。

就像來此地的無數遊客般，靜靜矗立、朝著下方眺望。

“鐘靈毓秀，造物玄奇。”

良久之後，李平不禁心中感嘆道。

在他的眼中，此地的場景其實跟一般修士所看到的並不相同。

藍色的冰淵，實則透露著深深的死氣。

漆黑一片，令人窒息。

而那熾熱的紅色火蓮，卻是純白一片、散發著蓬勃的生命氣息。

看似是冷與熱在這裡交織，其實是……

“黑淵白花，死淵生花。”

李平向前踏步，一腳踩空，身影急速墜入黑淵之中。

只是他的消失，沒有引起周圍修士的任何察覺。

此刻，在李平的視角中，周圍的光景陡然被拉伸、扭曲起來。

明明那白色的生之花看似距離並不遙遠，但是李平已經墜落很長一段時間了，卻跟它們之間一點都沒有變的更加接近。

整個黑淵空間，在隨著李平的墜落，無限擴展、延伸。

由此帶來的，則是逐漸同步增長的濃鬱死氣。

感受著周圍死氣試圖侵染自己的行為，李平心中冷笑。但卻並沒有太過在意。

若是一般修士，就算是合道境界，在這些黑色死氣的侵染之下、壽命也要大幅度減少。

但他李平乃是玄黃天道化身，玄黃法則的一部分，即便是失控的一部分，又如何能傷得了他？

自從強行吞噬了玄黃惡念之後，李平的確感受到了玄黃天道似乎變得有些疏遠了。

不過李平確信，這只是吞噬惡念後、天道的本能反應。

等到再過一段時間過去，他跟玄黃天道之間的羈絆，最終還是會恢復如常的。

此刻雖然處在雙方關系的薄弱期，卻也不是此地的死氣能夠撼動的。

果不其然，聖皇李平縱使沒有做任何的防護措施，也如萬法不侵般、那些黑色死氣只是層層環繞。

卻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李平目光穿過濃鬱死氣，直視下方的生之百花。

“死生交界處，萬靈之源頭。”

“玄黃界如今變成了這副模樣，卻只是隱藏在這處秘地，茍延殘喘……”

“要你何用！”

一股肅殺之意，從李平身上陡然生出。

生生將身邊的死氣給逼退。

“給朕退下！”

李平低喝一聲，身下層層死氣、竟然真的從中裂開一條通道。

空間不再延伸，李平身形漂飛，瞬間就從中穿過。

濃鬱的生機撲面而來，白色的生之花近在咫尺。

黑色的死之陰雲，漂浮盤旋在頭頂，久久不散。

李平面對那濃鬱的生機，心中卻是陡然生出了些許的凝重。

與純粹的死氣相比，大量無用的生機，反倒是更像是一種致命的毒藥。

因為生機從本質上來說，是一種有益的狀態。

作為天道化身，李平自然是能夠享受這種天地的眷顧的。

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年沒有天地並不排斥的修士來到這裡過了。

黑淵白花之旁積攢的數千年的生機，此刻仿佛終於找到了宣泄口般，瘋狂的朝著李平湧去。

縱使他有意的阻攔，卻也抵不過這裡的生機太過充足。

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些許湧入李平體內。

生機的確是會帶來一定的好處。

但李平，並非是純粹靠自己修為的長生境修士。

源力精粹，聖朝氣運，天道加持……

種種各方力量的綜合之下，方才造就了他如今堪比長生境的實力。

如今李平的狀態，早就隨著他晉升後達到了一種平衡。

此刻，這種平衡卻隨著無盡生機的不斷湧入，慢慢被打破。

李平的頭髮，就像活過來一樣，瘋長。

不過瞬息之間，就已經蔓延到腳踝處。

身軀也在同步的膨脹。

一丈、兩丈……

骨骼吱吱作響聲中，李平幾個呼吸的功夫，就變成了個三丈巨人。

更顯威嚴不假，但對於如今的李平而言，卻並非是好事。

眉頭微微一皺，盡量將洶湧的生機轉化吸收。

但縮水的速度，卻遠遠不及長大的速度。

李平維持著體內種種力量平衡的同時，觀察四周，尋找著進入若木藏身之地的方法。

吞噬了玄黃惡念之後，玄黃界中已經很少有什麽能夠瞞過他的眼睛了。

即便惡念的記憶有些已經模糊不清，但只要親眼看到、定然就能很快重新感應出來。

身影閃爍中，聖皇李平消失在了黑淵之底。

沒了灌體目標的生機，頓時變得有些茫然。白色的花朵，微微搖曳，隻得將生機吸回。

一處充滿詭譎氣息，就像是褪了色的枯黃葉片的世界。

李平近乎五丈高的身體，驟然出現在其中。

他順帶著的無窮生氣，從體內湧出，朝著周圍擴散。

但在這裡古怪的環境中，竟然根本無法傳播似得。

很快就像秋葉凋落般，化作了枯黃的實體、從空中飄落。

不想要的生機得到了宣泄的手段，李平將導致失衡的元兇，逐漸排出體外。

體型慢慢縮小。

但卻由於之前這短短的時間內，體內的平衡狀態已經發生了改變。

當李平恢復正常之後，身體有些細節卻沒有跟著還原、反倒是成為了他身體特征的一部分。

比如身高維持在了三丈三，宛若墨色的黑發垂即腰部。

體態也變得充盈起來，金黃色的衣袍之下，蘊藏著爆炸似的力量。

李平並沒有特別在意這些改變。

不過是外在表象罷了，只要他願意，隨時都能變回原先的模樣。

此刻他的注意力，卻是集中在此處詭譎的場所中。

這裡流淌著的腐朽味道，甚至讓他都有些不適。

更讓他在意的，是此地中央。

一株頂天立地，卻又渾身枯黃、滿是斑點的大樹，靜靜矗立。

李平三丈高的巨人，在巨木腳下，也不過螻蟻般。

枯黃樹枝上，密密麻麻，掛著數不勝數的修士們。

就像滿樹的果實一樣。

他們全都閉目，臉上露出詭異、滿足的神情。

李平的視線掃過，除了這株枯黃古木之外，沒有再發現其他身影。

“只是本體在麽……”

李平知道若木還有個化身，經常外出將修士誘拐到此處，製成金丹果實、用來宣泄祂內心的怨恨。

此刻想來是外出了。

李平也不著急，繼續仔細觀察著此處空間。

參天的樹乾上，隱約可以看到一些深深的刻痕。就像是受到了什麽致命傷害般。

李平瞇著眼睛，試圖喚醒這天地之物跟玄黃天道之間的聯系。

但或許是因為被枯黃侵染的緣故，李平的呼喚竟然沒有得到絲毫的回應。

反倒是激起了古樹自發的防衛。

星星點點的枯黃，順著巨樹的脈絡，從李平腳下地面、開始侵蝕。

李平故意放開防禦，將其中一絲枯黃吸收進體內。

用金色源力精粹包裹著，防止其擴散。而後仔細觀察。

枯黃之力雖然詭譎，卻也無法打破源力精粹的封鎖。

李凡從這枯黃的力量中，不僅僅感受到了尋常意義上的衰老。

更感應到了，仿佛整片天地的衰敗。

宛若天之將傾，頹勢盡顯、無法挽回之意。

“這是……”

“世界正在走向破敗。”

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的畫面，那些都是玄黃界各州，發生因為天地衰敗、無數災劫降臨的場景。

但李平知道，現實中，玄黃界的這些州域，卻並沒有發生這些應當發生之事。

“若木乃是玄黃界萬靈之源，它從一定程度上，的確反映著玄黃界的生機狀況。”

“若木如今變成了這副模樣，但玄黃界卻依舊顯得生機勃勃……”

李平微微皺眉。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若是沒有外部生機的注入，玄黃界定然會跟若木一樣，同步衰敗。”

“這些生機的來源，則是……”

“被吞噬的其他修仙界殘片。”

“雖說是被肢解，但融合的過程中，也從那些修仙界殘片中、將僅存的生機汲取。”

“玄黃也因此重獲新生……”

李平若有所思道。

“這場手術，的確精妙無比。”

作為天道化身，名義上的受害者。此刻在反應過來這數千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之後，也不得不發出由衷的欽佩之意。

“生死無常。死生無常。”

“老夫本是掌控生死的存在，如今卻落得這番田地。”

“世界卻要拋棄我，我又如何能不恨呢……”

就在李平思忖的功夫，一道古怪的聲音忽的自他背後響起，消無聲息。

李平知道，聲音的主人就是若木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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