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800. 修羅（四）

  刀出鞘，金焰燃。

  裴夕禾出刀極快，只在一刹之間便有數十道金痕朝前橫劃而去，那原本藏身於水流中的外邪似也發覺她以術法洞察了其真身，當即也不再隱藏。

  透明身軀轉瞬化作深藍，近於墨澤，更生出層層骨質鱗片，似鎧甲般將刀光擋下。

  彼此抗衡激蕩的衝擊叫兩者間的距離進一步拉大，裴夕禾因此得了喘息的空隙，彌補了被襲的劣勢。

  她落於高木粗枝上，站穩身軀，驟如疾風朝之暴掠而去，轉守為攻。

  天光刀本便已晉為神物，更為本命，威力煞是不俗，如今在裴夕禾九境法力加持下更顯威能。刀身之上金紋亮起，為太陽真火所裹，裴夕禾欺身而近，一刀劈下，磅礴恐怖的氣力叫那骨質鱗片寸寸龜裂開去。

  刀入血肉，裴夕禾反倒覺得自己斬入一團流水中，有股莫名之力在巧妙化去刀刃鋒煞。

  但那又如何？縱使千丈高的飛瀑，也得在我刀下斷去！
  裴夕禾氣海丹田呼嘯，絳宮元神亦是睜開雙眸，運轉滾滾法力，叫金焰越烈，刀刃越鋒。

  她心中突而生出股暢快之意，拔刀而起，光影翻飛，正是‘風雷無妄’。

  迅如疾風，震如崩雷，轉瞬千萬刀光合一，狠狠地斬落這外邪的身軀之上，生生將之一分為二，落入刀氣所化風暴中，難以憑借旺盛的生機而滴血重生。

  裴夕禾收刀回鞘，唇角不由得勾起。

  這昆彌之境，倒是有意外之喜。

  天光刀塑造之時以域外玄質和神烏血為基，故而過於剛直，每當自身運轉《道心種魔》這魔道聖典，便有不甚兼容的滯澀。

  她本是借煉獄刀鞘的凶煞磨礪天光刀，需循序漸進的一番積累才能有所蛻變，但若是能以殺養殺，便能將這個積累的過程不斷縮短。

  昆彌境中外邪隱匿，亦有互爭機緣之人，那便是‘敵’。

  裴夕禾並不嗜殺濫殺，但如今此境倒是給了她一個機會。

  先前卷起的刀氣風暴漸漸熄去，裴夕禾定睛一看，卻發覺那外邪身軀猶有丁點碎末，如今居然察覺其刀氣衰退，迸發出旺盛生機來。

  她心中一寒，指尖一簇金火跳動，飛射而去，將之徹底燃作灰燼，至此方才絕了此物生機。

  “好生頑強。”

  裴夕禾不由皺眉，面上浮現思索之色。

  外邪當真是詭異，但依據當時燕七絕之神態語氣，並未將此物視作心頭大患，頭頂大石。

  以天尊目光審度，和自己這等天仙自然大有不同，看來她所生的這一片‘元初’宇宙還真是要比那‘赤溟’宇宙強上不少。

  “赤溟？”

  裴夕禾口中呢喃這二字，想起了在時光大陣中所見到的那一雙滅絕天虛神州的赤眸。

  她搖搖頭，將煩惱甩掉。

  先前一遭，為了誅殺那隱有晉入上仙境趨勢的外邪，裴夕禾不曾留力，已耗去了約莫半數的法力，此刻她取出一粒黃豆大小的紫丸吞服，再度散出念力，審查周遭。

  因吃了那外邪隱匿襲殺的虧，此番裴夕禾格外謹慎，將自身氣息收斂極致，細細審查每一處，越發覺得這昆彌小境中頗有上古之貌，巨木參天，漫山遍野皆是蒼翠。

  與此同時，此境中的仙靈之氣都自發朝聖般地朝她湧來，論起濃度與純淨，比大乾王城還要更甚些，如此同藥力並作，裴夕禾自身損耗的法力在迅速回復。

  待得片刻後，她泥丸閃爍，將三色念力盡數收納入內。

  此番探查下並無異樣，但裴夕禾仍於心中留了些防備，畢竟一山還有一山高，滄笙概因初破第一極境，根基不算扎實，若遇上一底蘊雄厚的上仙修士，足以叫自己好好喝上一壺。
    初入此境，裴夕禾對此地全然陌生，但她本有天靈根加持，又為先天生靈，對天地靈氣太過敏銳，隻消粗略一辨，便可區分四方濃度的差異高低。

  越是仙靈濃鬱之處便自然能蘊養出越珍惜的珍寶，那大道玄樹品階極高，生長苛刻，自破種萌芽到長成結果，所耗的仙靈之氣絕非一個小數字。

  裴夕禾並不在此上多做糾纏揣摩，擇了仙靈之氣最濃所在地域，便朝之而去。

  ……

  黑如墨液，虛似影魅，一團宛如粘稠黑汁，又隱約透著虛無之態的生靈順著巨木盤旋而上，追逐著一道青色身影。

  自其身上逸散出絲絲縷縷的黑芒，宛如利刃長槍一般朝上轟去，而那青衣的貌美女子亦朝下掐使術法，引得勁風席卷，與之對轟。

  除此之外，尚有金裳女修藏於深幽處窺看一切。

  這女修正是裴夕禾，她眉宇緊皺，瞧著追擊而來的那黑影，心中浮現思量。

  格外奇怪，此外邪一身氣息陰邪而雄渾，單論力量已足以同第一極境的上仙媲美，但論起大道感悟卻有所不如。

  自入了這昆彌境，已然過去一旬有余，她的天光刀幾乎日日染血。

  外邪，修士，境中守護靈物而天生天養的本土生靈，皆有於她刀下飲恨隕命的。

  瞧著那青衣女子漸落下風，身後卻有大片的符文凝結，化作一雙五色凰翼，裴夕禾突而松開眉頭，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來。

  時日相隔太久了，掐指算算足有三四百年，裴夕禾先前也不曾將此女認出。其修為恰處五境天仙，若非神通和術法了得，又怎能在那外邪手下支撐這般久。

  那女修模樣清絕，眉眼桀驁，身著青黑羽裙，身側隱有鸞鳴，不是當年在聖魔界中曾被裴夕禾打劫過青鸞火和精血的青鸞後裔‘青神沅’，又是何鸞？

  因其妖魔雙修，先前魔道法力滾滾，遮蓋了本身的妖神血脈，這才不曾叫裴夕禾認出。

  如今青神沅發覺那外邪甚是凶煞，自己力有不逮，已然催發起自身最為擅長的鳳凰翼神通想要遁走逃命。

  而境界相差過大，那外邪極擅速，本是沉浸在貓捉老鼠的歡快戲碼中，此刻發覺‘老鼠’長出了一雙翅膀來，它也隨即扒開貓皮，露出虎齒利牙！
  如實如虛，光影交織，那團墨汁般的外邪生靈如沸騰一般，暴掠出十幾道黑墨，宛如觸手一般破空殺去。

  裴夕禾冷眼瞧著這一切，目前並無出手相助的意思，甚至有些樂見其成。

  待得這隻小青鸞被逼入絕境，才是自己最好的時機。

  先前曾斬去其他修士，裴夕禾以搜魂知曉雖昆彌境處於太光天域，但卻是九大天域皆知共有的歷練之地，也有不少宗門世家以此獎勵弟子奮進。

  積年累月，哪怕昆彌境內地理環境會隨地殼運動而潛移默化地改變，這些仙道宗門也對其中大體分布有了不少了解。

  裴夕禾也大概能明了燕七絕的想法，自己這個惹事頭子能在境中呆多久便呆多久，少給她找些麻煩事，所以不曾給出大乾對此的記載。

  那隸屬鳳凰妖神的青鸞一脈，對昆彌境中的記載，當是格外詳細吧。

  青神沅催發神通，鳳凰翼幾近叫她化作一道無法捕捉的光痕，而那外邪卻是滲透空間，在其前方生生幻化出一片漆黑暗幕。

  她一咬銀牙，身湧純青燦光，轉瞬顯出青鸞本體，吐出一口滾滾青焰。

  而那外邪卻更窮追不舍，此等妖神血脈，於祂而言乃是非凡大補！

  青神沅法力盡數湧入青鸞火中，終是好不容易燒出了個大口，可那外邪生靈已然欺身，要一口將她吞吃。

  她心頭一震，正要催發護身底牌，分外不甘。

  正是此刻卻有一道金光掠來，如朝陽升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