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接納
  夜風瑟瑟幽寒，幾顆黯淡的星子零零散散地點綴在遠空，更顯得秋夜，寂寥而又孤冷。

  盤坐在血魔湖邊的血煞宗聖女鬱柔，睫毛微微一顫，睜開了眸子。

  她習慣性地先看了一眼血魔湖，湖內精血幾乎已經見底，足有六百米高的牛魔盤坐在湖內，渾身籠罩著一層若隱若現的血光，牛臉扭曲而又痛苦，顯然已經深陷夢魘，無法自拔。

  這種情況和預料中完全一樣。

  畢竟普通的血煞宗弟子煉化一滴血魔湖的精血，都要花費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徹底消除血煞之氣的負面影響。

  這牛魔就算強得非人，也不可能超越凝丹境的極限。

  就算退一萬步講，牛魔肉身強橫無匹，真的頂住了血煞的侵蝕，但那數萬萬的怨念糾纏，他也絕不可能掙脫。

  妖族本就重體魄，輕神識，想要在無窮無盡的怨念中清醒過來，難比登天。

  當年她貪功冒進，僅僅多吸收了幾滴血魔湖的精血，就差點被精血內的怨氣神念折磨得道心崩潰。

  想想明日一早六劍閣就要召開斬妖大會，鬱柔不免有些可憐這牛魔，更可憐那心懷希望，在六劍閣內等著牛魔的玉面狐狸。

  但作為血煞宗的聖女，她由衷地對宗主翰墨的智慧感到敬佩。

  這牛魔幾乎煉幹了整個血魔湖，足見其肉身強度是何等的恐怖，若是將其煉成血煞妖，必定是足以匹敵神體境大妖的存在。

  屆時有這尊血煞牛魔在，他們血煞宗完全有能力橫壓五洲。

  噗！！

  卻在鬱柔憧憬美好未來時，血魔湖內的牛魔突然有了異動，其體表竟突然燃起了一簇黑炎。

  旋即這一小簇黑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地在牛魔周身蔓延開來，而且越燃越烈。

  嗞嗞嗞！
  在滾滾黑炎的爆燃下，一縷縷血色的汙濁之氣，從牛魔體內升騰而出，肉眼可見。

  “嗯？”

  鬱柔秀眉微蹙，稍稍遲疑了一下，旋即俏臉頓然蒼白，驚慌失措地急喝道：
  “快去請宗主過來！”

  守在血魔湖外圍的兩個血煞宗弟子聞聲，當即朝著主峰狂掠而去。

  鬱柔盯著渾身皆是黑炎的牛魔，腳底直冒寒氣。

  這家夥，這家夥竟然在自我淨化血煞。

  但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自我淨化代表著這頭牛魔已經恢復了自我意識。

  ……

  ……

  時間從未如此緩慢過。

  腦海中滿是尖嘯、慟哭、謾罵。

  無數怨念仿佛組成了巨大而又幽深的海洋，拉扯著韓塵的意識朝著無盡的黑暗沉淪。

  他拚命地想要掙脫，但還是在怨念的海洋中越沉越深，最後索性放棄。

  他太累了，得休息一下，就休息一小下。

  意識漸漸潰散消無，疲憊宛如潮水般淹沒所有。

  “兒子，兒子！！”

  一聲熟悉的呼喚突然穿破了怨念的海洋，在韓塵腦袋裡滾滾傳響。

  “老爹？”

  韓塵狂喜地叫道。

  周圍的黑暗漸漸退散，一晃神好像又回了臥牛山，回到了某個柳絮紛飛，夕陽橘紅的午後。

  黃牛老爹坐在臥牛山高高的山頂上，認真地教導道：

  “兒子，我們妖族重體魄，輕神識，但這並不代表著神識就是咱們的弱點！”

  “什麽是神識？”牛兒子好奇地問道。

  “呃……神識，人族的解釋是神魂，不過老爹我覺得神識應該是所感所知，比如憤怒，開心，悲傷，這些都是神識外化。

  人族修煉神識，講求純粹和克制，這是因為他們需要心無旁騖，才能更好地修煉和施展術法，而我們妖族依靠肉體，所以並不注重神識。

  但其實，神識可以幫我們妖族挖掘出更多的肉體潛力，最簡單的例子，憤怒的時候，你會比平時爆發出更強的力量，在極度恐懼的狀態下，也可以！”

  “應該是腎上腺素的問題！”牛兒子嘟嘟囔囔道。

  “啊？”黃牛老爹詫然道。

  “沒什麽，老爹，那神識這麽厲害，我們妖族該怎麽修煉神識？”牛兒子好奇地問道。

  “我們和人族不一樣，不用特別修煉神識，只需要學會利用它就可以，總結一個小訣竅，要接納自己的喜怒哀樂，恐懼時不用對抗恐懼，憤怒時不要壓抑憤怒，開心是就要大笑，哈哈哈哈！”

  黃牛老爹雙手叉腰，笑聲渾厚豪壯。

  牛兒子翻了個白眼，“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啊？”黃牛老爹微微一愣，旋即按著牛兒子的腦袋狠狠地揉了揉，“敢說你老爹說廢話是吧！”

  “錯了，錯了，下次還敢，嘿嘿嘿！”

  牛兒子頂開黃牛老爹的大手，呲牙一笑。

  “兒子。”

  突然，黃牛老爹一本正經地叫道。

  “啊？”牛兒子茫然抬頭。

  “記住，接納！”

  黃牛老爹咧嘴一笑，抬手輕輕一推牛兒子的肩頭。

  “老爹——”

  韓塵頓然失重向後倒去，旋即再次回到了一片漆黑，充斥著無數咒罵、慟哭、哀嚎、狂笑的怨念海洋。

  疲憊再一次宛如潮水般席卷而來，意識在無盡的黑暗中即將潰散。

  接納？

  突然，韓塵好像明白了什麽，他微弱的神識突然迸發出一抹明亮的光暈。

  來吧，讓我了解你們的痛苦，你們的憤怒，你們的悲傷，你們的不甘，你們的絕望。

  來吧，讓我們融為一體，重獲新生！！！

  無數撕扯韓塵神識的怨念微微一頓，旋即像是無數流光般朝著韓塵的神識狂湧而入。

  ……

  血魔湖外。

  血煞宗宗主翰墨禦空狂飆而來，旋即瞳孔微微一縮。

  只見此時的血魔湖已經完全化為一片黑色的火海。

  那六百米高的牛魔雖然盤坐在黑炎中一動不動，但背後巨大的肉翼上卻多出一張張猙獰扭曲的面孔來。

  有張嘴狂笑的，有掩面痛哭的，有仰天狂笑的，有怒目金剛的。

  總之密密麻麻數不勝數，而且宛如活物般在牛魔的肉翼中掙扎著翻湧著，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衝出來。

  饒是修煉了數百年，見過無數大風大浪的翰墨，看到如此駭人的場面，也是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宗主，快動手！！”

  站在岸邊的鬱柔驚恐地提醒道。

  翰墨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翻手祭出了一枚血光瑩瑩的長釘來。

  “去！！”

  打入一道真元後，那長釘頓然爆發出一股讓人神魂一顫的陰冷氣息，旋即朝著牛魔的額頭飆射而去。

  鎮魂釘，只要將其釘入牛魔的腦袋，再略施手段，就會將這牛魔變成一個沒有自主意識的傀儡。

  嗖——

  鎮魂釘快如疾光，眼看下一秒就要釘入牛魔額頭。

  卻在此刻，那六百米高的牛魔忽然睜開了兩隻巨眸。

  “境界——給我升！！”

  轟——

  夜。

  一道璀璨，巨大的金色光柱，突然從血煞山的後山直射雲霄，整片夜空都因此明耀如晝，金光流墜。

  遠遠看去，那金光貫通天地，雄壯瑰麗，絕世無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