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胡說八道
  7月，清晨，泗涇塘到了枯水期，回水灣處，淺灘的河床曬乾，一股死魚爛蝦的惡臭。

  出租屋是下風口，不關窗，屋子裡揮散不去的惡心，關了窗，狹仄的鬥室悶熱難熬。

  橫豎都是折磨。

  簡陋的鐵床，男人汗流浹背，胡子拉碴，憔悴不堪，即便睡著了，雙眉凝重，身子佝僂成蝦，這是身子最安全的姿勢。

  窗外。

  一點兒動靜，男人陡然驚醒，他雙眼無神，失魂落魄。怔怔出神，半晌，機器一樣，沉默的穿鞋，洗漱……

  推開窗。

  頓時。

  陽光下。

  相機一陣卡嚓，腐臭的河床裡，數不清的記者蹲守，
  男人沉默關上窗。

  3天。

  他正在承受以前不曾有的生活，偏僻的泗涇塘，現在隨處可見記者。

  從早上開始。

  五六點攝像機就對他的生活開始拍攝，自嘲：“現在自己就是動物園的猴子。”

  吃喝拉撒。

  都是觀眾眼底的笑料，最可怕是，他的過去，他的朋友，他的工作……

  全部被曝光在太陽底下，喜怒哀樂曬乾，搓一把，碾成粉末。

  供媒體娛樂。

  沒有人知道，在平靜的生活突然發生翻天覆地變化後，這個年輕人，內心承受著多大的心理壓力。

  ………………

  “他拒絕了？”

  韓橋最近，緊密關注的電影的最新消息，電影和繡春刀的對決。

  到了收官的時候了。

  現在。

  電影的勝負，根本不重要了，他的當下，就是錘死他！
  輿論想要引爆，需要一個爆發點，對峙公堂。

  就是。

  不錯的想法。

  沒想到。

  他拒絕了，楊天真很理解：“韓哥，他不想惹麻煩，他和他的官司，對他來說，太嚴重了。”

  “天真，你說話，越來越有西方文學的味兒了。”韓橋點點頭，他太理解他了。

  嚴肅說：“他是個人才，事情過去後，公司給他發個面試邀請函，待遇給厚一點，不能讓兄弟受委屈。”

  韓橋叫普通人，不叫普通人，叫兄弟，楊天真都習慣了。

  楊天真下去後。

  韓橋陰沉臉，他拒絕了，事情有點難。

  簡單說。

  沒有引起公怒，他現在，最多就是網上嘲諷，嘲諷，臉皮厚，事情不痛不癢。

  仇視。

  就不一樣了，只是，想要網民，仇視。

  太難了。

  環環相扣的計劃，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環，韓橋一時，也沒有辦法。

  這麽煩。

  看“七月天”吧！

  鼠標點開網址，七月天花花綠綠，這個世界太浮躁，到處是紛爭不休。

  只有七月天。

  世外桃源，這裡的網民，謙虛，謙卑，熱情，友好，禮貌……

  點開最新貼，韓橋摩挲胡須，話說，有的女明星，穿上衣服，還真認不出來，評論區：“好人一生平安，樓主娶八個老婆。”

  “樓主你是我的神，請收下我的膝蓋。”

  “樓主，有沒有騎兵，不要看步兵了，當然，樓主如果我的要求太過分，我自己掌嘴。”

  ………………

  這件事。

  根本不需要韓橋推波助瀾，短短時間，迅速發酵。

  網民們跟暴民一樣，層出不窮的槍林彈雨，槍口下，只有他。

  這次。

  網友根本不是，帶著玩笑的嘲諷，滿腔，全是憤怒！
  也許。

  憤怒的不是這件事，而是，憤怒這件事情後，天差地別的不公。

  只是，恰巧，他成了靶子。

  不過。

  誰在乎呢？

  網民不在乎，他們只是想要發泄胸腔裡的怒火，報紙不在乎，他們只是想要新聞。

  影評人和專家，他們不在乎，甚至，這時候，全部啞炮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

  他自求多福吧！

  事情愈演愈烈，憤怒的燎原大火，任何阻擋，只能燃燒成灰燼。

  隨其。

  網絡上，公布了大量的爆料，比如：這部電影拍攝期間……

  電影，不是作品，而是，背後有人執導。

  網友憤怒：
  “誰看這部電影，誰就是傻叉，她真是瞎了眼，付出了一切，結果屁都沒落著。”

  “真惡心。”

  “支持繡春刀。”

  “這部電影滾出電影市場，滾出電影市場。”

  這種憤怒下。

  影評人和專家，屁都不敢出一個，平常，指指點點，說就說了。

  這時候。

  誰幫忙，誰就是自尋死路，都是聰明人，事情發展到現在。

  肯定有人下黑手。

  要整治，精英不說話，報紙說話了，報紙就是牆頭草，吹捧：“視頻是對權威的嘲諷。”

  “視頻代表了“系列文化”的產生，特別是網民，不再需要一本正經的東西，只需要樂一樂，鬧一鬧，這些作品表達了平民的態度，構成了對權威的嘲諷，系列文化正在蔓延，在審美疲勞的現在，它重新觸動了人民的神經。”

  “這是一個平民化的時代，任何公眾都有權利對文化產品做出自己的評價。權威受到了極大的挑戰，在這個時代，精英文化不再是主流，人民不在需要精英文化，給他們的生活出謀劃策，平民對待問題，不再盲從，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看法。”

  刊登在權威雜志：“南方。”

  精英文化的主流戰略腔喉，這樣的文章上報，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結束，一個時代的新生。

  新生的時代，叫：“網絡時代。”

  網絡時代。

  任何人，任何事，都曝光在網民的視線下，權威的專家，同樣如此！
  這樣的新聞。

  韓橋根本沒有關注，整治，效果不錯，不過，這樣太簡單了。

  隨著。

  網絡上，人人喊打，臭名昭著，線下，電視台，開始批評：“影視拍攝，不顧環境，罪在千秋。”

  最開始。

  只是一些小電視台，不重要，可是，隨著，湖南衛視的晚間新聞。

  播報這則新聞。

  業內，終於看清了，真的要完蛋了。

  太不可思議了。

  業內神仙，國內一線的電視台，播出他的負面新聞。

  有意思了！

  簡單說，他的“金身”，破碎了，沒有“金身”，就是凡人。

  好消息太多了。

  韓橋這時候，反而淡定了，繡春刀票房過億，沒有任何問題。

  過1.5億，有很大機會。

  過2億，他就是華語電影的新神。

  不過。

  中影很滿意這樣的成績，繡春刀不出意外，創造了華語電影票房的新紀錄。

  最重要。

  海外的票房，因為有嘉行的海外院校和發行能力，這部電影，日本、韓國、東南亞，都有不俗的票房。

  辦公室。

  韓橋看著手機，好幾天了，她怎麽這麽沉著住氣，還不給他打電話。

  手指敲擊著椅靠，韓橋嘟囔：“她，在搞什麽飛機。”

  …………

  醫院。

  安靜的病房，幾次吐血，面無血色，壞消息太多了。

  她整理好被角，她臉色憔悴，發髻凌亂，除了照顧。

  大王臉色疲憊，黑眼圈很濃，見她出來，喉嚨乾啞：“嫂子，能找的關系都找了，壓不住，韓橋這次，走了關系，這部上聯播。”

  “這部電影。”大王喘氣，艱難說：“完了。”

  點評批評。

  “好。”她身子踉蹌，維持住，壞消息太多，背後，都有韓橋。

  她想破腦袋。

  根本想不清楚，韓橋這樣的正人君子，怎麽可能這樣陰險。

  又準又狠。

  推波助瀾，釜底抽薪，一計又一計，動用的人脈，人心的利用。

  簡直。

  洞若觀火。

  後來。

  她想明白了，不能怪韓橋，屢次針對他，他沒有任何怨言。

  電影上映。

  商業競爭，難道，她能怪對手，太殘忍嗎？

  不可以。

  話是如此，她卻不想跟韓橋，有半點關系。

  “王總，現在的病情。”

  她很聰明，這部潰敗，根本原因，就是。

  華儀。

  根本不會善罷甘休，賠了這麽多錢，她說病重。

  大王臉色一頓，他要臉，欺負孤兒寡母，這種事，說出去，太不要臉了，面色凝重：“既然這樣，嫂子，醒了，我再來看望。”

  “好。”她憔悴說：“謝謝……”

  “不行。”

  香水味傳來，下一刻，男人如刀一樣，強勢插進，小王眼神憤恨，陰冷說：“她，別說病重，就是死了，今天，也要給我們個說法。”

  “這部4億投資。”小王憤怒指責：“華儀1.5億，現在，因為的問題，這部票房僅僅8000萬，海外……”

  華儀投資。

  很大原因，就是因為，海外票倉，有很大的利潤。

  畢竟。

  海外都是美元，可是，國內票倉崩潰，眼見，海外可能顆粒無收。

  華儀1.5億投資，血本無歸。

  小王眼眶血紅。

  啊！
  怎麽可能輸！
  他怎麽可以輸！
  他怎麽就這樣輸了！
  眼神如狼一樣凶殘，小王腳步前走，身子傾軋，居高臨下，一雙眼睛，跟惡鬼一樣，凝視她。

  她腳步踉蹌。

  小王身子太近，他想不到，彬彬有禮，一口一個嫂子的小王。

  能這麽可怕。

  眼神強硬，說：“小王，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小王嘴角斜笑，一隻手，閃電一樣，一把攥住她的喉嚨，陰冷說：“我告訴你，你還以為你是夫人，現在，你狗屁都不是。”

  “我告訴你，如果他死了。”小王用力，他身子健壯，她根本不是對手，臉色血紅，猙獰叫：“你給我抵帳。”

  小王瘋了。

  她眼神，哀求的看向大王，兩隻手，跟脫離水的魚一樣，扇打著牆。

  喘不過氣。

  窒息下，眼角淚水落下。

  視線裡。

  大王總臉色凝重，對視眼神。

  絕望。

  小王嘴角斜笑，內心的憤怒，令他越發的狂躁，眼見，她柔軟無助的樣子。

  他輕輕笑，壓下身，湊到她耳邊，喉嚨鼓著：“……你可太美了，我眼饞你好久了。”

  他眼神微眯，狂躁又癡迷：“……“

  她喉嚨裡擠出聲音。

  “幹什麽！”

  走廊裡。傳來大聲的呵斥，下一刻。一行人結伴而來。為首的男人，說：“小王，你瘋了嗎？”

  “王廠長。”小王根本不怕，稍微放手，身子卻碾壓她：“我瘋了，你從西安連夜趕來，看樣子，你也快瘋了吧。”

  “……。”

  王廠長低聲呵斥，轉頭：“王總，難道你眼見令弟如此丟人，就不說話嗎？”

  “丟人。”大王臉色凝重，低沉說：“我都要控制不住了，丟人，命都要沒了，還怕什麽丟人。”

  一句話。

  王廠長頓時沉默，不過，大王還是說：“差不多就行了，夫人畢竟是夫人，我們，還是要尊重的。”

  他譏諷：“夫人，你說呢？”

  小王嘲諷：“狗屁大導，就是傻逼，去特麽的，上了他的當！”

  放開手，啐道：“夫人，下次，就沒有這麽便宜了。”

  兩人快步離開。

  華儀現在，財務壓力很大，1.5億砸出去，公司的經營都有問題。

  走廊裡。

  王廠長眼神看向病房內，沉默了一下，說：“小陳，我和他都是老交情了，西安電影廠這次，損失太大了，現在，廠裡都要交代。”

  “你……”王廠長眼神轉向，身後人。

  身後。

  一個女人開口：“夫人，這部現在還沒有下映，輿論壓力對我們很不利，要盡快道歉，平息輿論。”

  “好。”她沒有猶豫：“王廠長，您是前輩，對我們多有愛護，這次，的確做錯了，不過，他有問題，背後，想要針對他的人，也有問題。”

  “王廠長，可以道歉。”她眼神抬著，說：“不過，道歉，這部電影，就真的能順風順水嗎？”

  “你是說韓橋吧。”王廠長臉色陰沉：“韓橋我們會去見的，現在不是誰對誰錯，我們要盡快挽救損失。”

  西安電影廠剛走。

  英皇的人來了，英皇的人，就沒有這麽簡單了，完全是斥責的態度：“夫人，非常的不專業，因為他的個人道德修養，以及個人經歷，導致這部電影失敗，這是極其不負責任，這是律師函，希望能盡快給我們一個交代。”

  律師函。

  她很冷靜：“這部電影失敗，是商業行為，只是電影內容提供者，他不負責電影的營銷和發售，如果僅僅因為電影失利，簡單的歸罪到他的身上，這是汙蔑。”

  “法庭見。”

  英皇人沒有囉嗦，轉身就走。

  走廊裡。

  一下空空蕩蕩，冰冷的地板，深幽的走廊，前所未有的無助。

  潮水一樣裹挾著她，看著律師函，她無力靠著牆。

  太荒謬了。

  以前。

  都是，她安排手下，發律師函，現在，卻輪到了自己。

  推開門。

  病床上，早醒了，他眼神渾濁，臉色蒼白，很虛弱，沉默一下，說：“幸苦你了。”

  “不幸苦。”她把律師函放床頭櫃，倒水：“命苦。”

  這句話。

  韓橋說的，想到韓橋，她手上一頓，繼而，端著水，給，眼神看著她，又氣又心疼：“現在，知道錯了吧。”

  不說話，端著水杯，臉色陰沉：“都怪韓橋，如果不是他，我何至於此，韓橋，這個畜生……”

  手臂用力，攥緊茶杯，憤恨說：“他電影不行，就只有這些下三濫的手段，可恨，可恨。”

  “好了。”她心裡歎息。

  韓橋有錯嗎？
  沒有。

  如果聽她勸，不針對他，如果，他不那麽霸道，不過，他能接受批評……

  結果。

  都不是這樣，可是，如果這樣，還是嗎？
  人性。

  針對人性的弱點，就是上帝射出的箭，無論，箭如何飛，最終，都會貫穿敵人。

  只是。

  她心底疑惑，韓橋太清楚了，他的做法，看穿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很可怕。

  你的眼前，都是黑暗，而，韓橋眼前，卻是光明。

  無論你怎麽走。

  他都預料到了，然後，落下陷阱，看著你淪陷。

  想著。

  “你想什麽？”轉頭，她臉色悵然，他臉色潮紅，憤怒說：“難道，你也認為，是我電影不如韓橋！”

  她回過神，視線裡，跟小孩兒一樣，任性，倔強，她身子很累，微笑說：“不，當然不是，你的電影是最棒的。”

  “當然如此。”他嘟囔：“這些觀眾，太沒有欣賞水準了，這部這麽好的電影，怎麽就爛片，十年後，他們會為今天的言論道歉。”

  “年後，他們會見識到，你的偉大。”

  她苦笑。

  年後，現在，難關都很難，她安慰兒子一樣，哄著：老陳，我們還是要道歉，畢竟，這部拍攝中，對自然的破壞是現實。”

  “不要在倔強了。”她說著，哭腔：“我真怕，你從此，再也不能拍電影了。”

  “不會。”

  臉色難看：“就一部電影失利，不會對我有影響，道歉的話，就不要說了，我沒錯，我為什麽要道歉。”

  “自然。”

  “該賠賠，該怎麽樣怎麽樣。”說著：“其他事，我傷好了。再說吧。”

  她想要勸。

  視線裡。

  躺下，雙眼閉上。

  她深深無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