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宮裡，太后側坐軟榻，鄭雁輕輕給她按著腿腳，看向從殿外走進來的兩人，心下暗歎。

  “娘娘。”

  “太姑母。”

  兩人正是今早被遣送回來的文婉兒，還有前些日子獨自進京的尤婧，兩人神色幾乎相同，黯然失色，太后讓她們倆在偏廳候著，親眼瞧見豐神如玉的桓王待那李家小姐溫柔入骨，臉上是她們從未見過的繾綣笑容。

  “婉兒，你自小在哀家身邊長大，哀家以前確實有意將你許給桓兒為側，但如今桓兒眼裡根本容不下第二個人，如安也是個好孩子，哀家要食言了，你回家去吧，哀家會盡快為你覓一個好人家補償你的。”太后看著眼含淚花的文婉兒，低聲歎道。

  文婉兒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突然跪下，“娘娘，婉兒明白，此時王爺和李家小姐婚期將近，娘娘自然是不好提此事的，只是，娘娘您可憐可憐婉兒多年的一片癡心，不要把婉兒遣出去，日後能替婉兒做主，婉兒隻想在王府中侍候，能常常看到王爺，婉兒就心滿意足了，求娘娘成全…”

  見她梨花帶淚，哀傷欲絕，始終是自小陪在身邊的女孩，太后終究是心軟了，“你怎麽就這麽固執呢…算了，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好人家，你先留在宮中吧。”

  “謝娘娘成全，謝娘娘…”文婉兒欣喜萬分，深深磕下了頭。

  “太姑母，我也…”旁邊尤婧一喜，也學著跪下，但話沒說完就被太后出聲打斷。

  “你什麽？桓兒是你叔輩，哀家以前說的讓你進府根本不是你想的意思，只是怕桓兒一個人太過孤清，是讓你家兄弟姐妹都多來陪伴的意思，你倒好，明知道桓兒最遵守禮節，你還巴巴去他跟前胡說八道，他當初寫信回來，話裡話外都是讓哀家傳信回去教導你，然後呢，你還自個跑來京都，可曾想過你祖父，你父親母親有多擔心？”

  太后淡淡掃了一眼尤婧，疑惑哥哥家規嚴謹是出了名的，怎麽會養出個如此膽大妄為的孫女。

  尤婧咬著唇落淚，“太姑母，京中也有許多輩分不同，也能成親的夫妻啊，我，我自小就，就喜歡王爺的…”

  “住口！看來哀家真得好好問問你父母了，怎麽教的孩子，胡言亂語，桓兒如今婚期已定，你這些話若傳出去，百姓怎麽看待桓王，怎麽議論你和尤家，尤家一向都是清貴清流之族，豈能被你一朝壞了？鄭雁，立刻安排車馬，把人送回西蜀，帶上哀家的話，讓她父母嚴加管教！”太后皺眉斥道。

  “太姑母，我不要回去！我好不容易才到京都的，別趕我走…”

  旁邊文婉兒悄悄看了眼身旁哭得淒慘的人，水眸裡閃過低霾。

  ————

  宮門口，馬車裡有低低的哭泣聲，十七等人貼牆站得遠遠的，只剩易行抓耳撓腮，急得跳腳，扒著車窗又不敢擅自拉開，端正剛毅的臉上帶著愧疚。

  “你，你別哭…我以後再不惹你了，你別生氣了。”

  “嗝，你，你滾！我胖怎麽了？嗝，礙著你了嗎？嗚嗚…”

  易行差點跪下了，慌忙說道，“不是，你不胖，一點都不胖，就這樣最好看！別哭了，不然你出來打我，我絕不還手！”

  “誰要打你？嗝，我還怕碰壞了我的新鐲子呢！走開！”紫煙哭了一通心裡舒服點了，打著嗝抽泣呸道。

  “那有什麽，鐲子壞了我再買給你就是了，雖然這顏色在京都少有，但我在麗桑買的時候，記住了那店面，下次我去北境再買多些回來就好了嘛，來，打我解氣吧。”易行急匆匆說道，聽慣了這丫頭的笑聲，聽到她哭心裡實在難受。

  “你說什麽？”紫煙一把拉開簾子，睜著微腫通紅的大眼，眼神驚訝，“這，這鐲子是你買的？你胡說，明明是小姐買給我的！”

  “姑娘買姑娘的，我也想買點送你嘛，那些首飾在京中挺少見的…”易行撓撓頭，朝她咧嘴一笑。

  紫煙臉一紅，趕緊放下簾子，又覺得退縮得有點明顯，沒有勇氣再拉開簾子，隻嘟囔了幾句話，“你，你也真是奇怪，我又沒讓你買東西，你無端端送我做甚……”

  易行正想回話，見宮裡太監領著一個熟悉的人走出來，不由訝異睜大了眼，喃喃自語，“她怎麽在這？！”

  紫煙好奇探出頭，見是個梨花帶淚的美人，惡狠狠拐了易行一眼，“色胚子！”

  “誒？不是，你別誤會了，這是將軍的，不是我的！”易行情急之下連主子都賣了，惹了十七等人鄙夷所思的目光集聚。

  “什麽！？將軍的？”紫煙差點沒跳起來，趕緊扒出窗台看，見那女子哭哭啼啼上了馬車，不由焦急伸手一把抓住易行的衣領追問，表情凶悍，“你說的什麽意思？這，這是王爺的侍妾嗎？”

  哎呀媽呀，這誤會可大了！易行顧不得被扯住的衣領，頭搖得撥浪鼓似的，“不是不是！姑奶奶，您可別害我，我的意思是說，這個尤二小姐，呃，對咱將軍有意思，但將軍沒搭理她，真的！看都不看一眼！”

  “呸，誰是你姑奶奶？我待會自個問小姐！”紫煙收回手，嫌棄甩了甩，拿小鼻孔朝他哼了一聲，唰一聲拉上簾子。

  好凶的丫頭！在十七等人憋笑的目光中，易行呐呐拉好領子，摸摸鼻子，暗想以後他若敢討小老婆，估計會被她活生生拆了。

  宮道上，蕭桓與李如安並肩走出來，謝過送行的曹公公，蕭桓轉頭笑道，“天色還早，去我府上坐坐吧，你不是說我屋裡空蕩嗎，我今日讓周倉把庫房開了，你去幫我指點一番？”

  “不了，你自己弄吧，蔣麗身體未恢復，我還要回去給她施針。”李如安搖頭，疑惑看著扒在馬車窗戶的易行，“你幹嘛呢？”

  易行趕緊站開，“姑娘，將軍，剛才屬下看到尤二小姐哭著從宮裡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李如安揚起嘴角，“我說什麽來著，你沒那麽容易撇得清，西蜀追到京都，這尤二姐真夠癡情的。”

  蕭桓擰眉，“不用管，母后剛才沒說，那她自會處理。”

  “是嗎？且看看吧。”李如安表示懷疑，伸出手扶著男人手臂上了馬車，見到裡面氣鼓鼓的紫煙，不由訝異，“怎麽了？”

  “小姐我跟你說…”紫煙趕緊拉著她坐下，湊近她耳旁嘰裡呱啦一通竊竊私語，無非是王爺估計有小老婆巴拉巴拉…

  李如安輕笑出聲，窗外蕭桓木著臉，涼涼掃了眼易行。

  腿腳打顫的易副將哀嚎，他不要去北境種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