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殿

  蕭桓立於中央，緩緩跪下行完稽首大禮，龍座上，慶安帝莊重抬手，“起！”

  首次見新帝，這是必要的禮儀過程，蕭桓起身，看向匆匆走下龍座的慶安帝，臉上笑得溫和。

  “皇叔，你可算回來了，去禦書房坐坐吧。”原本新帝登位，該改口叫王叔，但有太上皇在，禮製上還是叫皇叔。

  “阿…陛下，昨日呈上的戰報，陛下有何決策？”

  禦書房裡，兩人如往日一般相對坐著，蕭桓差點喊了新帝的名字。

  “皇叔，沒人的時候還是喊阿言吧，我登基的時候皇叔不在，心裡還是有點遺憾的。”蕭言微笑給兩人倒了杯茶，俊朗端方的臉上有絲疲憊。

  “國事繁忙，陛下勤政之余，還是得勞逸結合。”交情歸交情，禮不可廢，更何況一個稱呼也不會抹殺了真摯交情。

  蕭言點頭，“父皇就是操勞過度，才會把身子熬壞，朕會注意的，經過幾個月的治療，父皇身體已經恢復了許多，如今在別院有皇祖母還有高大醫父子相陪，每日不是垂釣踏青，就是賞花觀山，過得甚是愜意，難為皇嬸嬸懷著身孕，還要治病救人，實乃大功，朕打算再升皇嬸嬸的誥命，皇叔以為如何？”

  “謹遵陛下聖意。”蕭桓微笑，有高家和李家兩位老太太在，之前如安的誥命是二品，但若皇帝開口賞賜，就是與長輩齊名，也無人置喙。

  蕭言笑開，“嚴玄玉說得沒錯，皇叔現在真的有點為妻命從的感覺了。”

  “他從南陵回來了？”蕭桓訝異，他大婚後，嚴玄玉破天荒說要回去相親就回南陵了，這幾個月都不見有書信消息，他正納悶呢，原想回程路上順道去南陵拜訪，但得知如安有孕，才打消了念頭。

  “回來好些天了，跟他父母一道回來的，據說還帶了個表妹，朕估計，他不久應該要成親了。”

  “那南陵侯夫人總算是放心了。”蕭桓微笑，明日要備禮去嚴府拜訪一下了。

  兩人開始商量北境戰況，臨近正午，蕭桓才告退出宮，繞去南街買了幾樣夫人愛吃的吃食，在眾多熱情民眾羨慕的目光中，趕在午膳前回了府。

  …………

  南陵候嚴府

  水廊上，嚴墨轉著手中的酒瓶，出神盯著池裡悠然遊走的錦鯉，神色淡然。

  “表哥。”

  一道嬌柔的聲音傳來，秦萱一襲粉藍紗衣，嫋嫋婷婷走進回廊，面容嬌豔，眼裡帶著傾慕，“表哥，你又喝酒了，等會姨母知道，又該說你了。”

  嚴墨眼梢未動，舉起酒瓶喝了一口，淡淡出聲，“不要打擾我想事情。”

  “表哥，我，我只是關心你，你還沒用飯就喝酒，會傷胃的。”秦萱咬著唇，泫然欲泣，語氣中帶小心翼翼的討好。

  秦萱的母親虞環是南陵候夫人虞素的妹妹，不像姐姐得嫁高門，遠嫁去的是泮城的一戶富商，三月前，虞環病重，虞素得了信上門探望，說起兒子遲遲不肯成親的事，愁得是焦頭爛額，在門外偷聽的秦萱這時才知道，她有個侯府世子表兄。

  待姨母走後，她問母親為什麽從來沒說過有個身份如此顯赫的姐姐，母親說，當初她與父親是私下結識，長輩並不同意，她為了和愛人廝守，違抗父母之命，損了自己名聲嫁了，從此和娘家徹底斷了關系，若不是此次病重怕再無機會相見，也不會貿然寫信通知姐姐。

  兩月前，虞環病逝，虞素帶著兒子上門吊孝，秦萱一眼就被這個身份尊貴，俊逸英氣的表兄深深吸引，使盡了渾身解數，加上謊造母親的遺言，在眾多姐妹中脫穎而出，成功得了虞素的青睞。

  虞素開始只是試探性跟兒子說了這事，誰知往日裡斷言拒絕的兒子突然改性了，說隨她的意思，虞素覺得是秦萱入了兒子的眼，欣喜不已，就一起帶回京都，準備婚事。

  “沒人跟你說過，本世子喝酒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嗎？”嚴墨眼裡閃過不耐煩，站起身往前頭的寢院走去，留下羞紅了臉的秦萱。

  “世子！桓王爺夫婦來訪！”

  管家急匆匆走過來，邊大聲喊道，嚴墨腳下一頓，轉身快步走來，與秦萱擦肩而過，臉上帶著欣喜的笑容。

  桓王夫婦？是名動大慶的戰神桓王，還有女醫大人嗎？秦萱好奇不已，抬腳跟了上去。

  前廳，南陵候夫婦已在接待，請了蕭桓夫妻上座主位，歡笑相談，虞素則羨慕看著桓王妃的肚子，桓王才成親多久啊，孩子都快出世了，若自己兒子也能這樣，那明年差不多這個時候，她就能抱上孫子了。

  “蕭季之，如花！”

  嚴墨進門就驚喜喊了一聲，他回京後發現蕭桓去了北境未回，又聽聞李如安有孕，總不好獨自上門拜訪，在家快悶出病了。

  嚴紹蹙眉，低斥一聲，“見著王爺王妃不知道行禮，還直呼表字，你規矩去哪了？”

  李如安輕笑出聲，“侯爺，令郎的性子如何，我和王爺也熟悉了，若他真給我們行禮，估計是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

  “王妃心胸寬廣才不與犬子計較，家教不嚴，本侯慚愧。”

  “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告訴我一聲，快悶死我了。”嚴墨才不管他爹那套客氣話，閑閑往椅子上一靠，看著蕭桓問道，余光裡是她和母親低低說話的笑臉。

  “前天回來的，倒是你，昨日進宮我才聽陛下說你回來的事，這麽久連信都沒一封。”

  嚴墨擺擺手，“就到處玩唄，地點不定，就沒寫信，這次北境戰況如何了，快給我說說。”

  這邊三個男人討論起戰事，那邊虞素望著桓王妃的臉，疑惑問道，“王妃可認識李逵公子？說句冒犯的話，總覺得王妃您和李逵公子有點相像。”

  “他是我遠房的堂兄。”

  李如安微笑說出這一套已經熟練無比的說辭，耳廓微動，目光落在門外的一截粉藍衣角上，詢問看向虞素。

  虞素也看到了，臉僵了一瞬，她這外甥女雖性子溫和嫻靜，但還不怎麽懂京中的禮儀規矩，趕緊出聲，“阿萱，你進來吧！”

  秦萱一愣，手足無措扭著衣角，深深吸了口氣，低頭跨進屋裡。

  虞素起身笑著介紹，“王爺王妃，這是我妹妹家的女兒，秦萱，初到京都還不怎麽熟知京中的規矩，失禮了，阿萱，快見過王爺王妃。”

  秦萱目光掃過主座上兩位龍章鳳姿的尊貴人物，壓下心裡的緊張，用著剛學的禮儀屈膝行禮，“秦萱見過桓王，桓王妃。”

  “起來吧。秦小姐貌美嫻靜，端莊有儀，侯夫人自謙了。”

  這應該就是那個表妹吧，李如安打量著秦萱，微笑看向嚴墨，卻在他臉上看到明顯的陰鬱和不耐煩，不由訝異與同樣神情的蕭桓對視一眼，不是說快成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