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過去半月，期間蕭瑞癲癇又發作了兩次，一次還是在早朝當場發作，朝中如今氣氛凝固，人心惶惶。

  蕭瑞沒有痛覺，發作的時候他也沒意識，悠悠醒轉，睜著模糊的雙眼望向床邊的幾人。

  “陛下，感覺好點了麽？”

  是高逸，蕭瑞搖搖頭，撐著疲軟乏累的身體坐起身，靠著床頭望向李如安。

  “如安多日沒進宮了。”

  李如安一身紫色常服，屈膝行禮，晶瑩白皙的臉上帶著凝重。

  “陛下，我有話想單獨跟陛下說。”

  蕭瑞點頭，高逸和曹公公告退，在殿外候著，神色沉重。

  “如安坐下說吧。”

  李如安依言坐下，斟酌片刻才緩緩開口，“陛下，您雖然沒有痛覺，但很清楚您如今的身體極為嚴峻。”

  “對，雖然沒了疼痛，但朕感覺到頭很暈，眼睛越來越模糊，記憶也開始混亂，全身的力氣在逐漸失去…”

  “陛下，您犯了這個病的大忌，用腦過度，心神透支，您別怪我直言，陛下如今的身體，已經呈油盡燈枯之像了。”

  “如安，你想說什麽？”蕭瑞眼神平靜，淡淡開口。

  “陛下想知道這半月以來，我閉門不出是在幹什麽？”李如安眼神直視君王。

  “我研究出了一套可以延長陛下時間的針法。”

  蕭瑞神色一愣，黑眸裡閃過光芒，定定看著她，半晌才開口，“朕猜如安下一句是，但是。”

  “對。”李如安點頭，“但是，成功率只有五成，而且需要陛下絕對的配合，絕對的靜養，還有時間很長，兩年到三年左右。”

  不可否認，蕭瑞聽到這話，心裡是震撼無比的，他以為他活不過今年。

  “是延長兩到三年嗎？”

  李如安搖頭，“是治療過程，治療結束後，臣女有信心，可以確保陛下再有五年。”

  再有五年？蕭瑞怔怔出神，他如今的身體就算沒有如安的預言，隨便一個醫者也能看出他時日無多，若再能續命五年，他可以看到大慶的全新朝局面貌，可以看到阿言和阿桓的孩子出世，茁壯成長。

  蕭瑞垂眼靜靜思索，殿裡連根針掉地上也能聽到。

  李如安神色淡然，這半月來，她每天記錄腦海中關於腦瘤的現代資料，從高匡那裡借了許多古醫書，沒日沒夜的看，還抓了動物回去試驗，但因為不熟悉，屢戰屢敗，紫煙說廚房這些天，奴仆們頓頓狂吃肉，紅光滿面，而李如安埋頭苦乾，煩躁得差點要出去抓個人回來試驗。

  “如安，你打開那個櫃子，把裡面的黃盒子拿出來。”

  沉默良久，蕭瑞突然指著床頭下的楠木櫃子，開口吩咐。

  李如安照做，拿出盒子呈給他，但卻不見他接過。

  “如安打開看看。”

  李如安打開長盒子，見裡面放著兩卷明黃的卷布，是聖旨，她抬眼直視君王，見他頷首才拿起來其中一卷展開，瞳孔微微緊縮。

  “陛下…這是，退位詔書？”

  之前蕭桓冒大不韙的罪名，直言勸告，李如安認為，蕭瑞就算會選擇靜養，應該也只是先封太子儲君，再命太子監國而已，沒想到蕭瑞會準備昭告天下，直接退位，要知道，他才四十三歲，正值盛年。

  蕭瑞眼裡帶了一絲釋然，消瘦青白卻不失威嚴的臉龐露出一抹笑容，“再看另外一卷，這是阿桓臨行前交還給朕的。”

  這個李如安知道，蕭桓格外注重，一直放在內間的暗格裡，但他也不知道內容是什麽。

  “…立儲詔書。”

  李如安把兩道聖旨仔細卷好，謹慎放回盒中，再放回櫃子裡，重新坐下舒了口氣，緩下心裡的震撼。

  “陛下，您屬意在哪處靜養？”

  蕭瑞緩緩笑開，“如安之心智定力，若為男兒，必定是大慶的肱骨之臣。”

  ————

  李如安原本想著出了宮回一趟李府，得知了兩個如此震撼的消息，現在哪都不想去了，徑直回了桓王府，放松了心神，一覺從傍晚睡到了早上。

  外面低低的說話聲傳來，李如安悠悠醒來，隻覺渾身睡得疲軟無力，撐著沉重的頭坐起身，暗付這半月精神緊張，累得夠嗆，好不容易睡一覺，睡過頭了。

  “奶娘……”

  雪姑繞過屏風走進來，“姐兒醒了？哎呀，怎麽臉色這麽慘白？“

  李如安搖搖確實有些暈眩的頭，扶著雪姑的手站起身，安慰說道，“或是這些天累著了，睡迷糊了，洗漱一下就精神了。”

  雪姑暗歎，王爺總說姐兒不在乎他，但她瞧著姐兒這半月，是不習慣王爺不在身邊，拚命給自己找事做，把府裡搞得野獸家禽亂飛，才不顯得家裡那麽冷清，這不，都想出病了。

  “半月時間，王爺這會應該到北境了把？也沒有信回來。”

  李如安試驗針法之事的原因，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她沒想到雪姑想這麽多，微笑開口，“他們快馬加鞭，這會應該已經到了，戰況緊急，他們到了第一時間也該忙於戰事，我們在京都吃好睡好，當然放在後面。”

  果然，洗漱完就精神百倍了，李如安披著微濕的長發坐在飯桌前，饑腸轆轆。

  “哎，姐兒慢點吃，怎麽這麽餓了？別撐壞了胃。”

  布菜的雪姑，以及身後的紫煙紫蘭，頗為詫異看著優雅快速進食的小姐，還有桌上已去大半的膳食，疑惑對視一眼，小姐不是常說，飯吃五分飽才是養生之道嗎？
  李如安放下筷子，又拿起了小瓷杓，把一碗鮮魚羹吃完，才漱了口，擦著手笑道，“昨晚我就喝了一碗奶羹，睡到現在能不餓嗎，這牛乳酪糕是劉嫂做的吧？她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

  雪姑笑著喚了在院外的劉嫂進來，“可不是，劉嫂現在可是廚房的一把好手了，前些天我帶了點牛乳酪糕去李府探望蔣夫人，她和小少爺吃得停不住嘴呢，說酸酸甜甜的，濃香爽口又開胃。”

  “王妃喜歡，就是奴婢的福氣了。”劉氏現在生活舒心自在，丈夫和女兒都好好的在身邊，紅光滿面，笑容燦爛。

  如今已是五月中旬，春夏交際，天氣已經逐漸熱起來，李如安一襲淡青紗裙，清涼舒爽，在花園小道上慢慢散步，後面跟著雪姑三人，花園邊上還站著嫻嬤嬤和幾個媽媽。

  嫻嬤嬤因為之前趙媽媽被文婉兒收買的事，慚愧難當，幸得王爺王妃不怪罪，感激不盡，王爺臨行前可特意囑咐她，一定要好好照顧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