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馮煥清帶著夫人來到安澤藥堂,發現這個地方他來過。
清早,他們路過這裡,在對面的飯館吃了早飯,兩個丫鬟看到對面在舞獅,去看了看,買了兩瓶消毒液。
當時馮煥清沒太在意,重新回到這裡,發現怎麽人那麽多,擠也很難擠進去。
來到這裡,馮煥清聽百姓傳安神醫的醫學奇跡更多了,都快把安馥珮捧上天了。
他身邊還跟著兩個藥王谷的弟子,不時地向他點評,“假的,都是假的,你信他們,就等著你夫人被治死吧!”說話間,那趾高氣昂的樣子。
可藥王谷現在又不肯治馮夫人,他們跟著馮煥清,就好像要來看看馮夫人怎麽被安馥珮弄死。
這讓馮煥清十分地不舒服,生病的可是他的夫人,他視如珍寶的夫人!
為什麽在藥王谷弟子的口中,好像他夫人成了一個用來證明什麽的道具?
人命在他們眼中都是草芥嗎?
不等馮煥清動身,兩個藥王谷的弟子就用力地分開人群擠入安澤藥堂。
“來病人了!來病人了!”
他們一路喊著,倒是很積極……
很快,從藥堂裡走出來一個年輕的女子。
那兩個藥王谷弟子道:“這就是他們口中的安神醫了。”
馮煥清眼見安馥珮年紀如此之輕,不過十六七歲,不由得也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麽小的女孩,怎麽可能是神醫?
馮煥清自己十七歲的時候還是個懵懂無知傻少年。
女孩目光清亮一下子就看到了馮煥清身後病容憔悴的馮夫人。
她快步朝馮夫人走過去,“是你要看病對吧?”
馮夫人痛得說不出話。
兩個丫鬟回答得有些遲疑:“是?”
女孩沒回頭,說了一句,“開綠色通道。”
只見安澤藥堂側面有一扇門打開了,幾個人抬著個擔架出來,把馮夫人抬了進去。
整個過程乾脆利落,這頭門就是為了急救病人準備的,一路通順,也不擁堵。
馮煥清有點傻眼,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馮夫人已被安置在藥堂裡面一個房間內的小床上。
女孩道:“男的都出去!”
然後,藥堂裡有個微胖的女人就開始趕人,“出去,出去。”
藥王谷的兩個弟子道:“把我們叫出去,她一個人在裡面隨便造,等再開門的時候,馮夫人說不定已經死了。”
兩個人一唱一和,幸災樂禍的口氣讓馮煥清不爽到極點。
同時,他也很恐慌,生怕安馥珮真的把他夫人搞死了。
藥王谷的弟子道:“我師父說了,只要你肯騎馬在潯陽城走一圈,邊走邊喊’世上只有一個紀神醫,安氏是假的’,再奉上千金之數,我師父還是可以為令夫人開刀的。”
安馥珮見馮煥清猶豫,問道:“到底要不要叫我治。若叫我治,你們幾個男人出去。若不叫我治,抬了她,你們都出去。”
馮煥清眼眶紅紅,被藥王谷的人逼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可看看安馥珮如此年輕,又實在難以信任。
又見安馥珮俯身低問馮夫人何處疼痛,何時開始疼痛,語聲溫柔如同對待嬰兒,跟剛才那疾言厲色的態度截然不同。
馮煥清不知如何是好,抓了馮夫人的手遞到安馥珮跟前,“大夫,請先把把脈。”
安馥珮一抬頭,又是冰冷表情,“既要治,你們出去。”
馮煥清道:“我……我是他相公。”
安馥珮斂了斂眉,“好,那你留下,他們兩個出去。”
藥王谷的兩名弟子被轟了出去。
安馥珮開始查體,按了按馮夫人的肚皮,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向胡雪丹解釋,“你看她鞏膜發黃,一般來說總是肝膽的問題,但為了防止漏診,還是要整個腹部都查一遍。”
馮煥清看不懂安馥珮在幹什麽,但見安馥珮一邊手上做動作,一邊向邊上的女人說些什麽,很認真又很專業的樣子,他隻想盡辦法讓安馥珮關注他遞過去的馮夫人的手,“請大夫先把把脈。”
安馥珮直接無視他了,轉眼間不知從哪裡拖過來一台機器,然後撩開馮夫人的衣服。
馮夫人一下子緊張起來。
馮煥清也抓住了安馥珮的手,“你……你要幹什麽?”
“哦。”安馥珮看著馮煥清道,“你剛從紀老大夫那裡過來,應該已經聽他說過什麽了,但我跟他的醫療理論體系不同,所以,讓我跟你介紹,這是一台機器,可以透過皮膚看到人體內部。”
安馥珮將B超機的原理大概同馮煥清說了一下。
馮煥清還是沒有聽懂,但他從她專注的眼神可以看出,她正在認真為他夫人診治。
在面對馮夫人的時候,女孩的眼神乾乾淨淨,沒有逼迫,沒有壓製,有的,只是對生命的尊重。
馮煥清攥著其夫人的手,沒有再說話了。
他緊閉了嘴,眼睜睜看著那台機器,確實顯出一些畫面,但不是他想的那種髒器構造。
女孩跟他解釋,這裡是膽管,這裡是肝髒……
反正馮煥清眼中只是一片會動的灰色。
接著,女孩忽然說了一句,“動了,動了。”又指給馮煥清看。
馮煥清還是一頭霧水。
女孩收了機器,道:“先吃藥。”
馮煥清這才有點懂了,“但紀神醫說肝氣閉鬱、膽汁不行,內有結石,非開刀取石不能治愈。”
他有點著急:“安……安大夫,你會開刀的吧?”
假如安馥珮不會開刀,他還是得回去求紀如厚,但紀如厚的要求……騎馬在潯陽城走一圈,邊走邊喊’世上只有一個紀神醫,安氏是假的’……過於羞辱人,他實在難以啟齒,再說千金之數,靠他縣令的薪資,除非他行貧汙之道,否則無論如何籌措不到。
只聽女孩道,“確實膽汁不行,但並非結石,剛才我不是給你看了嗎?會動,是蛔蟲,蛔蟲上行膽道把膽管堵塞了。”
“啊?!”馮煥清渾身一震,同時又是一片茫然。
“你們……看樣子也不是農民?”安馥珮很自然地抬起馮夫人的手看了一看。
馮夫人的手指不算纖長,指尖還有點禿,指甲很短,是乾活很多的人,但並非乾農活。
馮煥清一臉書生相,就更不是農民了。
一般農田的泥土裡會有蛔蟲卵,如果不注意衛生,農民腸胃容易寄生蛔蟲,蛔蟲多了也會上行到膽管。
馮煥清遲疑了一下:“下官是盤山縣縣令,並非農民,”
“哦。”安馥珮問,“沒下農田?”
馮煥清想了想,“是今年春耕的時候,下官為了鼓勵農耕,和內子都下田了。”
原來如此,安馥珮看了看馮煥清,身為縣令,也穿得簡樸,倒是一位難得的好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