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裡，皇帝沒有像平時一樣埋頭苦乾地批閱奏折，而是雙手撐著臉，唉聲歎氣。

  “唉……唉……唉……”

  站在一旁的孫奎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今天一整天都在聽皇上歎氣。他猶豫了下，決定開口打斷皇帝。

  “皇上，您都歎氣幾百次了，您這是怎麽了？”

  皇帝哭喪著臉說：“瀟瀟生朕的氣，她不搭理朕了。”皇帝說著，臉上露出委屈的神色，“不管朕怎麽哄她，她都不理睬朕，你說朕該怎麽辦？”

  原來皇上是因為這件事情歎氣，孫奎心裡沒有半點同情。

  “皇上，這事本來就是您不對，梁嬪娘娘生您的氣是應該的。”梁嬪娘娘不生氣才奇怪。

  “小十那個臭小子不是沒事麽。”皇帝雙手趴在禦桌上，下巴抵在交疊的雙手上，“小十那個臭小子現在在金陵吃香喝辣的，小日子過得非常快活。”

  “皇上，十殿下現在是沒事，但是之前十殿下被抓身處險境，您沒派人救十殿下，梁嬪娘娘當然生氣。”孫奎不明白皇帝是怎麽想的，明知道十殿下身處險境，還差點真的沒命，但是皇帝就是不讓暗衛去救十殿下。“這次要不是十殿下自己聰明，十殿下就要被人投江喂魚了。”

  “朕就是知道這個臭小子有本事自救，所以這才沒有派人去救他。”皇帝的右手手肘撐著禦桌，右手撐著臉，嘴角揚起自豪的笑容。“如果他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那就太讓朕失望了。”

  “皇上，您要試煉十殿下，也不能選在金陵那麽危險的地方啊。”孫奎都替趙曜委屈，“金陵那些人都是狼子野心，完全不把十殿下放在眼裡，十殿下要是粗心大意，皇上您可想過後果。”

  “如果小十那個臭小子真的有危險，暗衛自然會救他。”皇帝當然不會真的置小兒子於死地。

  “皇上，您就沒想過如果暗衛沒有及時救出十殿下，怎麽辦？”孫奎覺得皇帝這次這麽做有些過分了。

  “暗衛不可能救不下小十。”皇帝笑著說，“暗衛一直在小十的身邊，小十要是真的有危險，暗衛會立馬救下他。”

  “您就這麽確定暗衛時時刻刻在十殿下的身邊啊。”

  皇帝抬眸看向孫奎，神色忽然變得非常嚴厲。

  “你這是在質疑朕的暗衛，還是在質疑朕？”

  見皇帝生氣嘞，孫奎心頭一寒，忙請罪道：“奴婢不敢。”

  “朕看你最近的膽子越來越肥了……”

  皇帝的話還沒有說完，嚇得孫奎立馬跪下地上。

  “奴婢知錯，求皇上恕罪。”

  “行了，滾起來吧。”

  “謝皇上。”孫奎顫顫巍巍站起身。

  “瀟瀟那麽聰明，一定知道朕絕不會真的讓小十身處險境，你說瀟瀟為什麽還這麽生氣？”

  孫奎不敢再多嘴了，低下頭安靜地站在一邊。

  見孫奎不說話，皇帝伸腳踢了下他。

  “說話。”

  “奴婢怕說錯話惹您生氣。”

  皇帝氣笑了：“朕恕你無罪。”

  孫奎這才敢說話：“皇上，梁嬪娘娘是聰明，但是梁嬪娘娘是十殿下的母親，試問哪個母親得知兒子差點沒命會不生氣？”幸好當初十殿下被抓的時候，梁嬪娘娘不知道，不然梁嬪娘娘要是知道，一定會奮不顧身前去金陵救十殿下。

  “朕就是想鍛煉下小十，讓他見識下外面的危險，同時也看看他有沒有本事逃脫。”皇帝不覺得自己這麽做有什麽不對，畢竟小十以後要接替他的位置。“朕讓他去金陵，可不是讓他去玩的。”

  “皇上，您這麽跟梁嬪娘娘說，娘娘不是沒有消氣嗎？”

  “瀟瀟平時很理智的。”

  “娘娘平時是很理智，但是這次事關十殿下，如果娘娘跟平日裡一樣理智，那娘娘豈不是太無情了點？”

  皇帝想了想，覺得孫奎這句話說的有幾分道理。

  “皇上，娘娘這是愛子心切。”孫奎說道，“換做任何一個娘娘都會跟梁嬪娘娘一樣。”

  “你說朕該怎麽辦？”皇帝一臉愁眉苦臉地說道。

  孫奎搖了搖頭說：“奴婢不知道。”

  “你平日裡鬼主意不是很多麽，怎麽這次一點主意都沒有？”

  孫奎陪笑道：“皇上，這次奴婢可真的沒有主意，您只能繼續哄娘娘了。”

  “朕哄了沒用。”

  “那您只能等娘娘消氣了，或者等十殿下回來，娘娘就會消氣。”

  “小十那個臭小子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皇帝愁死了，“瀟瀟第一次這麽生氣，朕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孫奎在心裡說道：皇上，您活該！

  皇帝下巴抵在禦桌上，搖晃著腦袋，嘴裡一直說著：“朕該怎麽辦啊？”

  “皇上，要不您讓暗衛護送十殿下回京？”

  “小十還沒有去揚州，他暫時不能回來。”皇帝說道，“瀟瀟十幾年沒有見到她爹娘，小十這次去揚州，是代替她看望她的家人。”

  “那您只能繼續哄娘娘了。”孫奎鼓勵皇帝道，“奴婢相信您一定能哄娘娘消氣。”

  皇帝的頭輕輕地撞著禦桌，語氣裡滿是苦惱無措：“到底要怎麽哄啊。”皇帝覺得哄女人比處理國事還要難。

  就在這時，暗衛甲忽然走進禦書房。

  “臣參見皇上。”

  皇帝的額頭抵著禦桌，面朝著地下。聽到暗衛甲的聲音，這才抬起頭，面上恢復一本正經的表情。

  “什麽事情？”

  暗衛看了一眼皇帝額頭上的紅印，神色和眼神沒有任何變化，語氣恭敬地稟告道：“皇上，楚王悄悄地潛入金陵。”

  皇帝聽到這話，微微挑了下眉梢：“老四去了金陵？”

  “楚王已經在彭城調查完所有事情，但是楚王並沒有查到被偷的銅的下落。“暗衛家一臉恭順地繼續匯報，“楚王懷疑被偷走的銅通過漕運運了出去，他還懷疑彭城的漕幫跟金陵的漕幫有勾搭，所以楚王這才潛入金陵調查。”

  皇帝滿意地笑了：“老四果然沒有讓朕失望。”

  暗衛甲猶豫了下，繼續稟告道：“楚王潛入金陵，還有一個目的，是為了看望十殿下。”

  皇帝早就猜到了。楚王這麽關心在乎趙曜，皇帝心中很是欣慰。

  “老四一向疼愛小十，就算他在彭城調查完所有事情，他也會在回京之前，悄悄潛入金陵看望小十。”

  暗衛甲問道：“皇上，接下來怎麽辦？”

  “不用管他。”皇帝雙手交叉托著下巴說道。

  暗衛甲沒有再說楚王的事情，接著匯報另外的事情：“皇上，金陵的世家們決定繼續支持太子和鎮國公，與景王和宋家為敵。”
    “朕不意外。”皇帝問道，“老七和宋家做了什麽？”

  “漕幫和鹽幫的一些人家支持宋家，立馬與世家們斷絕來往……”

  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的孫奎聽著暗衛甲的匯報，越聽越心驚，後背不知不覺被冷汗浸濕。

  皇帝聽後，神色波瀾不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皇上，金陵的李傕他們認為金陵有楚王的人，他們試圖挑撥景王與楚王的關系，想讓景王對付楚王，讓景王暫時沒有心思對付他們。”

  “金陵有楚王的人，朕怎麽不知道，什麽時候的事情？”皇帝的表情太過浮誇，孫奎都看不下去。

  “楚王並沒有安插人在金陵，這只是李傕他們的猜想。”暗衛家面無表情地說道，“他們似乎被楚王嚇到了。”

  “哈哈哈哈哈……”皇帝大笑了起來，“這個李傕仗著自己聰明，把太子和鎮國公玩弄於鼓掌之中，還不把朕和朝廷看在眼裡，現在看來也就如此，真是太讓朕失望了。”

  “皇上，李傕他們，要如何處置？”

  “現在還不是收網的時候，再等等。”皇帝的身子往後一倒，頭靠在椅背上，接著抬起雙腿放在禦桌上，“讓老七好好地玩玩。”

  孫奎心想：讓景王殿下在金陵玩，只怕會氣死太子和鎮國公。

  “老八最近做了什麽，他去了彭城嗎？”

  “太子讓魏王留在金陵應付景王。”

  皇帝輕輕點了下頭，然後沒有再說話。

  暗衛甲安靜地站著，等著皇帝接下來的命令。

  片刻後，皇帝開口道：“讓老鄭把潤州的事情解決了。”

  “是，皇上。”

  皇帝收起放在禦桌上的腳，表情忽然變得非常嚴肅。他猶豫了一番說：“等老四見完小十後，把小十的蹤跡透露給李傕知道。”

  孫奎聽到這話，驚得猛地抬起頭看向皇帝。

  一向沒有表情的暗衛甲，他的面上也微微露出驚訝的表情。

  “是，皇上。”

  皇帝朝暗衛甲揮了揮手，暗衛甲退了下去。

  “皇上，您又要試煉十殿下嗎？”孫奎覺得皇帝太狠心了。前不久，十殿下被李傕所抓，差點被李傕殺死，幸好十殿下聰慧過人，騙過了李傕，從他手下逃出生天。李傕得知十殿下是騙了他，派人挨家挨戶地尋找十殿下。如果不是魏王手下的人有本事，只怕十殿下早就被李傕抓到。以李傕的性子和手段，十殿下再次落入到他手中，只怕會九死一生。

  皇帝揚了揚嘴角，意味深長地說道：“李傕是朕留給小十的玩具。”

  “玩具？”孫奎滿臉疑惑，“皇上，您想讓十殿下玩弄李傕啊？”

  “李傕這人雖然自負自大，但是有手段有能力又有城府，如果能馴服他，他會是一個好幫手。”

  孫奎一臉震驚：“皇上，您想讓李傕輔佐十殿下？”

  “嶺南靠海，小十要是能馴服李傕，李傕日後能幫他很多。”這就是皇帝沒有殺李傕的緣故。

  “皇上，那個李傕可是心狠手辣之人，您確定十殿下能馴服他嗎？”孫奎覺得皇帝又在玩火。

  皇帝沒有回答孫奎這個問題，而是問道：“你覺得李傕和小十誰聰明？”

  孫奎沒有回答。他不覺得十殿下比李傕聰明。雖然十殿下之前騙過李傕一次，但是李傕絕不會再上十殿下的第二次當。再說，李傕比十殿下的年紀大，從小又生活在鹽幫裡，論心機和手段，十殿下都沒有李傕有經驗，也沒有李傕狠毒。最重要的是李傕可是操控金陵幕後的主使。

  “你認為李傕比小十厲害？”

  “皇上，十殿下還小。”

  皇帝輕笑一聲：“別看小十小，平日裡還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其實這小子有八百個心眼。論心機城府，李傕不是小十的對手。”

  “奴婢沒看出來十殿下有八百個心眼子。”

  “等著看吧。”

  孫奎見皇帝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在心裡狠狠同情一把遠在金陵的趙曜。

  此時的趙曜冷不防地打了個噴嚏：“阿嚏！誰在念叨我。”

  已經潛入金陵的楚王，找到了魏王。兩人此刻正在金陵城一家毫不起眼的茶館喝茶。

  魏王一看到楚王就沒有好臉色，毫不客氣地嘲諷道：“你還真是膽大，竟敢偷偷地跑到金陵來。”

  楚王無視魏王的陰陽怪氣，直接說他來見他的目的。

  “我要見十弟。”

  “你來金陵不是為了調查被偷走的銅的下落麽？”

  楚王再次說道：“我要見十弟。”

  “十弟他很好，不用你見。”

  楚王冷冷地看著魏王，又一次說道：“我要見十弟。”

  魏王沉冷著臉說道：“你說見就見啊。”

  “我有的是辦法見十弟，你確定讓我用我的辦法去見十弟？”楚王的語氣非常平靜，但是卻充滿威脅。

  魏王的臉色驟然陰沉了下來，目光冷厲地凝視著楚王。

  “在我的地盤威脅我，你真以為我不會對你做什麽嗎？”

  “你想讓十弟失去我這個四哥？”

  這句話讓魏王的表情僵了下，旋即他語氣陰冷地說道：“明日晚上，我會安排十弟與你見面。”如果讓楚王自己去見趙曜，會給魏王帶來不少麻煩。

  “好。”

  “見完十弟，你就給我滾出金陵。”

  “你要是告訴我被偷走的銅的下落，我見完十弟馬上就離開。”

  魏王沒想到楚王這麽不要臉，陰森地笑道：“你還真是敢開口。”

  楚王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魏王。

  “想都別想，被偷走的銅的下落，你自己調查。”魏王說完，又譏諷道，“如果你連偷走的銅的下落都查不到，那你還真是沒用。”

  楚王：我要見十弟，不想跟你多待。

  魏王：老子也不想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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