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是何病症？

  裝飾豪華的主艙室中，早已擠滿了人，尤有許多內侍護衛守在外頭。

  聞訊趕來的德妃、宜妃、月妃，以及玧祺、玧祐兩位皇子、芷苓公主和顏思昀、傅雪辰都被鄭沢攔在了艙室外頭。

  而元安帝和玧禎都在裡面，一個呼喚“皇后”，一個呼喚“母后”，聲音聽起來都很憂慮焦急，玧禎尤甚，似乎皇后的情形大是不妙，隱隱能聽到她痛苦的吟聲。

  被攔在外頭的人探首張望，卻被裡邊服伺的下人等擋住視線，看不清皇后究竟是怎麽了，一個個只能乾著急。

  好在船上艙室畢竟不如陸地上的房屋面積大，在外頭還能聽清裡邊的高聲說話。

  只聽得元安帝喚了兩聲，便轉而疾問：“太醫！皇后是怎麽了？”

  太醫蒼老的聲音響起：“回皇上！依臣初步診斷，皇后娘娘乃是脾胃有熱，谷氣鬱蒸，因熱毒所加，身體盡黃，此谷疸之狀也！”

  元安帝不耐煩聽太醫解釋，打斷了他問：“朕隻問你，能治愈不能？”

  太醫不敢打包票，隻道：“臣盡力一試！”

  元安帝早就習慣了太醫們說話的調調，隻管催促：“快把藥方開出來！”

  太醫應“是”，沒過多久，蘇嬤嬤就拿著太醫寫好的藥方出來，跟鄭沢一起，往儲備藥材的艙房趕去。

  傅雪辰皺緊了眉頭，她學的是理科，不是醫科，對中醫更不了解，谷疸是什麽病症她完全聽不懂，結合中醫將腸道稱作谷道的習慣來看，皇后似乎是得了急性腹痛？
  元安帝此刻走出艙門，看到外面這許多人，煩悶的驅趕起來：“都散了！別堵在這兒！皇后腹痛，雖是急症，自有太醫診治，天色已晚，無關之人都給朕回去。”

  眾人聽到了確切消息，俱都告退離去。

  急腹的病症雖然起病急，但有隨船的太醫在，不至於出什麽大事，此地距離京城只剩一天半的行程，再加快些速度，後日上午當可回到宮中，屆時聚集全部太醫院禦醫的力量，不出意外的話，皇后不會有什麽大礙。

  隻除了一種腸道的病症，這個年代的中醫治不好，那就是急性闌尾炎。

  若是得的這個急病，按照這個時代忌諱在人身上開刀動手術的情形，皇后可就有得難受了，往往會越來越痛，痛上幾日若不能得到緩解自愈，造成裡邊穿孔、感染、壞死，那就藥石無效，沒救了。

  皇后得的會是急性闌尾炎麽？傅雪辰不由的有些懊悔，應該要早點想辦法弄出青霉素來的，或者鼓勵中醫重拾扁鵲、華佗的開刀手術本領也可以，可惜土法如何製備青霉素，她也一知半解，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去摸索。

  這一時半會的，即便她知道急性闌尾炎可以開刀手術治療，也使不上勁啊！她人微言輕，病人又是一國之母，誰肯聽她“胡扯”，在國母身上動刀子？
  但願皇后得的不是急性闌尾炎，禦醫們的醫術精湛，最終沒事吧！

  傅雪辰也只能這般祝願了，否則追究起來，怕是顏思昀和她都有責任，皇后恐怕就是多吃了她們帶去的那些豆類零嘴，才引發的腹痛症。

  兩天之後，船隊終於返回京城。

  皇后是躺在鳳輿內被抬回坤安宮的，不知是不是隨船禦醫醫術不太高明的緣故，皇后的病症非但沒有減輕，反倒加重了。

  這不是開玩笑的事，盡管皇后身上還有謀害皇嗣的嫌疑，正在受罰禁足，但遇到這樣的突發事件，那些問題也沒人再去關注了，整個宮中烏雲籠罩，氣氛壓抑，人人小心翼翼，都不敢在這種時候犯錯。

  傅雪辰偷偷算著日子，距離三月教習之期還差著十五天，可是瞧著宮中這忙亂的氣氛，期滿那天能不能順利卸任回家，她都不能確定了。

  住在還玉齋裡，傅雪辰對顏思昀的“教習”一事已有些名存實亡，皇后病重，顏思昀主動請纓，幾乎每天都要去坤安宮給她的姨母皇后侍疾，根本沒空學習。

  而侍疾這種事，也用不到傅雪辰陪伴，她在還玉齋中變得無所事事起來，芷苓公主乾脆時常邀請她到自己的居所聊天喝茶。

  雖然對皇后沒有多少感情，但那畢竟是四哥玧禎的母后，芷苓公主瞧著玧禎每日裡神情凝重，愁緒快要隱藏不住，心裡也是不太好過。

  “聽說母后的情況很不好，她如今臉色極為難看，有些發腫，脾氣變得極為煩躁，總是嘔吐，還常常喘不上氣……太可怕了！”

  芷苓公主惻然，她完全沒有想到，宮中那麽多禦醫，竟然還治不好皇后的病，從最開始僅僅是頭暈腹痛，漸漸地能發展到這麽嚴重的程度。

  傅雪辰聽得皺緊了眉頭，她也不清楚急性闌尾炎不及時開刀治療的話會發展出什麽樣的症狀，但皇后的症狀聽起來卻似乎跟急性闌尾炎有一些差別。

  “你這裡有醫書麽？我想看看。”

  傅雪辰乾脆向芷苓公主提出查閱醫學著作的請求，想看看中醫典籍裡，對皇后的病症是如何定義的，以及中醫學裡，有沒有治療急性闌尾炎的手段。

  芷苓公主屋中並沒有醫學類書籍，不過她也有出入皇家藏書閣的權利，便帶著傅雪辰直接去了藏書閣。

  皇后一直都很欣賞傅雪辰，對她非常親切，又是玧禎的母親，如果可以，傅雪辰願意為她略盡綿薄之力，可惜她又不通醫學，隻好查查醫書典籍，從中尋求安慰。

  醫學類的書籍在藏書閣中被分類擺放得很整齊，傅雪辰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關於腸道疾病的兩三本醫學典籍，認真翻閱起來。

  根據醫書上對各種腸道病症狀的描述，傅雪辰很快查到了中醫學對闌尾炎的定義，叫作腸癰，可她卻清楚的記得，幾天前還在船上的時候，那位隨船禦醫對皇后病症的診斷結果，是“谷疸”。

  闌尾炎是腸癰，不是谷疸？傅雪辰怔了怔，連忙查找谷疸的相關描述文字。

  “谷氣不消，胃中苦濁，濁氣上流……據此，進食蠶豆傷及脾胃而致黃疸者當屬“谷疸”范疇……身體盡黃，名曰谷疸。”

  傅雪辰的眼睛漸漸睜大，她想錯了！皇后的病症不是急性闌尾炎，而是吃蠶豆引發的蠶豆病！這個病症在中醫裡叫作“谷疸”！
  根據醫書上的表述，谷疸有輕重之分，輕症是可以治好的，但重症、急症能不能救回來得看天命，再厲害的禦醫也救不回來嚴重的蠶豆病。

  傅雪辰合上了醫書，不敢再看，她想起了那天顏思昀帶著許多蠶豆製作的零嘴去看望皇后，幾個人陪著皇后一起，邊吃零食邊打牌……

  她不清楚什麽是谷疸，可她知道什麽是蠶豆病。

  蠶豆是很常見的食物，大多數人吃蠶豆並不會有事，頂多吃過量的話會肚子疼，然而有一種遺傳性質的病，會出現在少數人身上，因為體內缺乏某種酶的緣故，這些人類似具有蠶豆過敏症，不能吃蠶豆，一吃就會犯病，輕者嘔吐腹痛，重者致命。

  蠶豆病發作前是檢查不出來的，皇后若是一直不曾吃過蠶豆製品，或者是吃不多，那她就不會清楚知道自己身具蠶豆病，等到哪天突然發作，恐怕就來不及了！

  那麽顏思昀知道皇后身具蠶豆病麽？她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傅雪辰無法細思下去。

  坤安宮中，皇后臉色灰白浮腫，乍看就像個在水裡泡了很多天的喪屍似的，一時昏迷，又一時痛苦醒來，如同飽受酷刑的犯人，幾次昏死，又被救回。

  顏思昀守在榻尾，將好不容易喂下去幾口之後，漸漸冷卻的剩余藥液遞給一旁的蘇嬤嬤拿去倒掉，又接過小宮女遞來的帕子，輕輕給皇后擦拭額頭的冷汗。

  “呵！想不到……”皇后艱難的喘息著，聲如遊絲地說道：“竟是你這孩兒，一直堅持……伺候在本宮身畔……”

  “娘娘您寬心養病，宮中這麽多禦醫為您診治，您會好起來的！”顏思昀微笑望著皇后，稍頓又道：“我娘走的時候，已病入膏肓，她可沒有娘娘您這麽好的條件，有如此多、如此高明的禦醫挽救她的性命，您比我娘可幸運多了！”

  皇后蹙了蹙眉頭，顏思昀這話聽起來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可惜她渾身都痛，神疲力乏，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去思考任何事。

  就在這時候，外頭傳來了內侍的通傳稟報：“皇上駕到——四殿下到——”

  很快，元安帝就帶著玧禎一起，出現在了坤安宮內，他們一下朝就趕來了。

  玧禎一進門，就關切的喚了聲：“母后！”

  皇后瞥了他一眼，目光轉向元安帝：“恕臣妾無法見禮……”

  “無妨！”元安帝說著，擺擺手順便免了顏思昀等一屋子人的見禮。

  顏思昀讓開位置，元安帝順勢坐在了榻邊上，凝望著皇后，目光複雜，皇后想要說些什麽，一口氣上不來，眼前一黑，卻又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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