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留下來

  華麗的酒店大廳，十米的挑高天花板，巨大的水晶吊燈，投射出夢幻的光芒。

  人來人往的旋轉門，外面就是停在門口等待乘客的出租車，不用等待就可以走。

  唐詩詠剛要把大提琴提起來，放進出租車後座， 一隻手快她一步，拉住了她琴盒的把手，另一隻手將出租車的門關上。

  “多留一會兒，我把鍾喻留下。”

  宋沐鳴喘著氣，梳好的頭髮有些凌亂，額頭滲出薄汗， 外套的扣子打開， 脖子上松開的領帶已經傾斜。

  “我把鍾喻留在我的醫院裡，你留下聽我把話說完。”這是他人生第一次為一個女人退步， 即使當年，他被那個人要了半條命，也不曾在醫學上徇私一分。

  他用他活在這世上的最後驕傲和尊嚴，請她留下來。

  沒有征求她的同意，一手提著琴，另一手握住唐詩詠的手腕，堅定且有力的帶著她回到了電梯裡。

  他突然出現，唐詩詠有些嚇到了，被他拉著走進電梯，看著電梯上的“1”變為“-1”。

  兩者之間沒有“0”，他們不會一切歸零。

  ……

  寶馬車行駛在霓虹燈閃爍的馬路上，車內寂靜無聲， 唐詩詠沒有開口的意思， 也不想問他們現在要去哪裡。

  鍾喻的事因她而起， 為了鍾喻還能留下，遷就宋沐鳴一次。

  但她不問，宋沐鳴卻要說。

  “吃東西嗎？剛剛宴會全是甜點， 胃裡會不會不舒服？”空腹吃甜食會影響血糖降低， 嚴重的可能引發頭暈，他不想她難受。

  唐詩詠轉過頭來，反問宋沐鳴：“我說不吃，會不會影響鍾喻的前程？”

  若他說會，她不介意給他一巴掌，為她看錯他是正直的人。

  但宋沐鳴卻沒有再說話，把車徑直開向F大，就停在那一天，他向她表明心跡的那個停車場。

  那一晚，她拒絕了他，讓他懷疑自己感覺錯誤，明明她對自己並不是沒有好感，他錯誤的判斷導致他以為他們是兩情相悅，最後才發現她對自己的顧慮原來有那麽多。

  今天在這裡，一切都要說清楚。

  宋沐鳴將車門緊鎖，不讓唐詩詠有機會開門離開，解開安全帶， 轉身越過車後座的大提琴盒， 去拿那個被大提琴盒擠在後面的黑色盒子。

  回身過來， 將它放在唐詩詠面前，打開車頂燈，道：“這是送給你的禮物，為我上一次‘未婚妻’的誤會，向你道歉。”

  誤會？

  中午和未婚妻一起買一堆鞋，晚上和外國美女去宴會逍遙，現在把未婚妻眾多鞋中的一雙，拿出來送給她做禮物。

  唐詩詠看著眼前的黑色盒子，不知道該笑他自以為是，還是要笑她讓人覺得好騙。

  黑色盒子上的logo是她今天去商場看鞋的那一家，打開裡面的黑色高跟鞋，鞋面上密密麻麻的水晶，讓整雙鞋看起來像是灰姑娘的水晶鞋一般，閃閃發亮。

  引誘無數少女進入夢境，無暇顧及魔法就是另一種謊言的載體。

  宋沐鳴見唐詩詠看著鞋，心想她一定喜歡，才說道：“這是我和那位朋友一起去幫你挑的款式，她說沒有女孩子能拒絕這個禮物，他知道你的存在。”

  楊水北見過唐詩詠照片一面，挑的鞋款式也一定適合她，這一次他說話也沒有避諱唐詩詠，本意是想讓她知道，他和楊水北真的沒有任何私情。

  “你不知道我為這雙鞋損失了多少，下一次我陪你一起去，總比便宜別人好。”宋沐鳴無意識的發牢騷，他今天被楊水北拉著逛街，那過程和上刑一樣。

  有這功夫，他還不如陪她。

  卻不想，唐詩詠把鞋盒蓋上，嘲諷道：“那我真是感激不盡，畢竟全店的鞋，你施舍我這一雙最貴的。”

  這一雙是新款主打，價格美麗，但那家並沒有便宜的鞋，這雙鞋充其量就是和那條四葉草的翡翠項鏈一個等級，不能代表宋沐鳴對她用心珍貴。

  唐詩詠善解人意的說道：“其實你不必這麽大費周章，你宋教授的名字刻成一塊牌匾，扔出去砸中十個女人，九個都願意跟著宋教授。”

  把鞋盒蓋上，順手扔回後座，也不在乎它是不是經得起這樣摔，唐詩詠意味深長的補充了四個字。

  “不記名分。”

  但宋沐鳴卻不想和她在這件事上糾纏，他和楊水北今天確實在一起，怎麽說都說不清。

  “你到底要我怎麽樣證明，我真的沒有未婚妻。”他能想到的辦法已經用盡了，從來沒有人質疑他說話的真實性，可是她卻一口咬定他有未婚妻，要玩弄她的感情。

  唐詩詠冷笑不說話，宋沐鳴再也不壓抑，拉住她的手向自己拉近，道：“剛剛在電梯外，我看著你走，那些數字一個一個減少，可是它每一層樓都在停，我覺得上天一定是想讓你走慢一點，提示我過去追你。”

  十年，他不是沒有遇過女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無法停留，唯有唐詩詠，每每被她氣的下定決心放手，卻只要一看見她，他就潰不成軍。

  所以當數字再一次停留，他決定去追，天意也好人為也罷，在她離開的最後關頭，他拉住了她。

  “我從讀書開始，每一次考試都是第一名，步入社會，有體面的工作，每一年收入也不寒酸，我自認為長得也不差，可是卻在你面前屢屢頹敗。”

  他一直想不通，從一開始，唐詩詠並非對他沒有感覺，即使是一點點興趣在裡面，他都感覺的出來。

  “我可以不計較你以前和江慕的事，我現在包括以後，都可以給你時間，讓你來適應我，但你至少要告訴我，拒絕我真正的原因是什麽？”

  為什麽忽冷忽熱，為什麽對他莫名其妙開始疏遠，所有的示好她都視而不見，全部拒絕。

  他的手掌心炙熱，放開她的手腕漸漸往上，停留在她纖細的脖頸上，最後扶著她的臉，不讓她逃避。

  “我說過，未婚妻的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我保證沒有女人會惹你不開心，為什麽不能信我一次？”

  未婚妻是一方面，但他察覺她自己也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躲著他其實是怕被他發現，所以總拿未婚妻做借口拒絕他。

  話說到這一步，宋沐鳴所有的驕傲都拋棄了，唐詩詠能夠感受到他所說的等待和追求，因為在電梯一層一層停下的時候，她也不止一次想過宋沐鳴會不會出現在門外。

  是不是停下來沒有人的樓層，都是宋沐鳴在拖延她，讓她走的再慢一些，他就要來了。

  三十六層，三十六次，次次希望，次次失望。

  但最後，他來了。

  ……

  “因為我最後會讓你很失望，因為我回報不起。”唐詩詠看著車前停著的車，他們被夾在停車場的幽靜處，前後左右都是車，根本沒有人路過。

  也沒人知道，在這個低調的寶馬車裡，萬人肖想的宋沐鳴，在她面前示弱。

  “芊芊，這不是理由。”宋沐鳴拒絕接受，他是醫生，這世間所有的事他都可以接受，生老病死，聚散離合。

  唯獨不接受抽象的理由。

  對呀，這些都不是理由。

  唐詩詠笑，告訴他穿越？重生？還是對他說，或許有一天她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誰都不能保證，有一天她和唐雅芊能不能在這個身體裡共生，一旦那一天到來，她或者唐雅芊都沒有辦法決定，誰應該留下。

  那個時候，留下她是上天的驚喜，留下唐雅芊……

  ……

  ……好像……

  也不錯？
  ……

  ？？？

  ……

  ！！！

  嗯……

  真的不錯，她怎麽之前沒想到？
  有宋沐鳴的照顧，唐雅芊這一生應該不會再受一絲委屈，只要宋沐鳴能夠在這段時間愛上她。

  這樣一個托付終身的好歸宿，不正是她和唐雅芊都在尋找的嗎？

  到時候，只要她們任何人都不說破，沒有人知道唐詩詠和唐雅芊的區別，對宋沐鳴這個唯物主義者來說也沒有傷害，甚至根本不存在欺騙。

  她們自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