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震動，山嶽崩塌，飛沙走石，日月更替之相一閃而逝。

  劫雷消散了，整個神國廢墟上空一片渾濁。

  足足半柱香後，雲開霧綻，一切異象消散，但更加神異龐大的異象出現——

  無數聖物、神靈、異草、靈花虛影從天而降，天穹四方被無數朝拜的龐大先天靈物籠罩。

  東、南、西、北八尊巨物般的古老神祇虛影，空靈的觀望，令人心悸。

  又是足足數十息，異象再次消失。

  一道白衣身影一步踏出，肌膚晶瑩如玉，帶著天地異香，身上散發出強橫霸道的聖王氣息。

  聖王初境破！
  辛卓看向真武宗方向的黑鴉鴉武者，拱手一禮道：“破境關鍵時刻，不得已用了眾多武者屍體加持護法，此為我辛卓之過，我願賠罪，厚葬他們！”

  這事做的不地道，至少不該當著人面，只能先致歉再說。

  誰料那飛縈老嫗毫不領情，憤怒無比的呵斥：“說這話還有何用？辛卓，老婆子本是十分看重你，可是你先殺我八荒山長老、再殺我八荒山少主，如今再辱屍體，老婆子如何能容你？你這該死的外域小子。”

  辛卓無奈，靠望月井修行，各種操作從不讓自己安寧，隻好說道：“前輩實力通天，此事前因後果應該不難明白，當然，晚輩也有不對的地方，前輩如何能平息怒火，晚輩義不容辭！”

  “我要你的命！”

  飛縈老嫗一身人皇氣息全開，直奔辛卓殺去，沿途山崩、霧開、天地嗡鳴。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赤皇和劍皇余幾乎是一步百裡，所過之處，天地震動，無法理解的道術、妖術光芒充滿蠻不講理的霸道。

  “辛卓！小心！”

  姚夫人焦急的呼喊，一躍而來。

  薑歸夷和雪姬同樣不顧一切的掠來。

  辛卓臉色沉冷，看著瞬息而至的三道可怕身影，皇極三道的手段，無論如何他也無法承受。

  之前姚夫人、智普古佛和真元子三位前輩的庇護局面沒了。

  自己這一生，真是走哪都不得安生！
  他不由心中酸澀、麻木，只是轉而化又作了狠辣和不顧一切，直視飛縈老嫗、赤皇、劍皇余乃至所有人，聲如奔雷：“有些事我沒做就是沒錯，做了就是做了，對錯我都認了，你們又能如何？赤皇、用劍的孫子，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東西，你們又能奈我何？

  皇極三道並不是遙不可及！”

  揮手召出神跡塔。

  那神跡塔滴溜溜的旋轉，忽然映照出一縷赤紅之芒，眨眼引動天穹、大地呼應，一股無法理解的超然力量，猶如一個掌握此間一切的巨手，扼住了所有人的脖子。

  別說遠處上萬武者無法理解，就是一群皇極三道老祖也無法理解。

  那半途中的姚夫人猛的瞪大了眼睛，喃喃道：“這這這……”

  最前方的飛縈老嫗眼瞳收縮，瞬間停下，驚駭欲死：“真至尊，血月星辰之力，你……”

  “血妖邀祖！”

  赤皇同樣驚恐萬狀，額頭獨角忽然散發出一道通天妖氣，化作一頭漆黑如魔的黑影擋在身前，怒道：“此子怪異，總會在必死之時，招出一式超越自身極高的防身神術，牛皇便是死在這一式下！可能是初的護體之法，但需要數年才能匯聚，咱們先退，再想辦法擒殺之！”

  “劍盾！”

  劍皇余滿臉不甘，咬了咬牙，彈出一柄大劍，輕輕一揮，化作一張三萬柄劍影組成的滔天劍盾，擋在身前，身如流星，直奔遠處逃竄。

  赤皇隨之逃離。

  晚了！

  “噗——”

  強橫到極致力量，一閃到了二人後背，兩人像是破布一樣猛的被震飛出去。

  飛縈老嫗反應極快，但也被紅芒覆蓋，淒厲的慘叫一聲，重重墜落下方懸崖。

  飛來的姚夫人臉色一變，扔出一道帆船，一腳踏入，轉瞬千裡。

  辛卓死死鎖定一群人，不由大感無奈，靈國夫人送給自己的神通，竟然不是主殺伐的，而是擊退他人保護自己？

  剛想到這裡，一股龐大的引力自神跡塔中傳來，好似一種傳送的力量。

  他明白了，靈國夫人的神通是溝通陰陽的未知手段，“陽”為擊退來敵，“陰”為傳送遠方。

  這是種神奇的手段，是什麽境界的操作？

  他看向前方，只見雪姬和薑歸夷像是隨風飄蕩的落葉，臉色發白的墜落，立即一閃而去，一把抓住雪姬，看著目光複雜的薑歸夷，乾脆連她也一並抓起，再收取神跡塔。

  “嗡——”

  不可抗拒的傳送力量降臨，三人眨眼消失無蹤。

  “辛卓……”

  下方墜落的劍皇余眼中露出一絲怒火，“本皇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下賤小子，何德何能？”

  ……

  深秋，有雨。
    細雨伴隨著火紅的枯葉飄飄落下。

  一處深山老林巨大的樹洞中，燃起了一堆篝火。

  辛卓盤坐火堆邊，伸出雙手感受著火苗的熾熱，臉色平靜。

  神跡塔正放在他的雙膝上。

  塔中靈國夫人的神通消耗了，這個神跡塔不知有什麽用處，刀槍不入，不在五行，扔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從真武宗跑出來十天了，鬼知道到了哪裡，附近連綿數千裡全是深山老林。

  “咻——”

  外面傳來兩道破風聲。

  辛卓看了出去，只見一襲紅衣的雪姬拎著一隻靈羊歸來。

  另一邊綠衣飄飄的薑歸夷，輕靈的踏空而行，也恰好從外面回來。

  二女一同進入樹洞，原本不算小的樹洞，變的有些擁擠。

  雪姬熟練的剝去羊皮，去掉內髒，從儲物盒中，掏出稀奇古怪的靈草塗抹。

  薑歸夷挽了下耳邊秀發，道：“阿弟現在名震整個西牛聖域，便是三歲孩子也知道你了。”

  辛卓好奇問道：“負面的多，還是正面的多？”

  薑歸夷歎了口氣道：“你當著那麽多人的面煉化數萬屍體，還會在乎名聲？”

  辛卓失笑道：“有個叫曹操的人說過，寧可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我深以為然，何況只是屍體，武者什麽時候像老儒一樣婆婆媽媽了，誰沒乾過一堆髒事？薑無畏，曾經殺了九十九位和他沒有半點過節的同境，薑無恤曾經凌辱了七千六百位少女，這總不能假吧？
  何況，那些死屍可不是我殺的！”

  說歸說，心中也有些無奈，望月井本質上是個狼井，比狠多一點，若不是自己還有良知，這些年不知幹了多少缺德事。

  薑歸夷錯愕。

  火堆對面的雪姬也轉頭翻了個白眼。

  “好吧！”

  薑歸夷道：“你現在的名聲說不上是正面還是負面，三道山四家中的陳、陽、元三家沉默寡言，姚氏明確的袒護與你。

  大雷音寺的智珠菩薩，到真武宗開水陸法壇，超度神國亡靈，她也是極力袒護你的……”

  智珠菩薩……

  辛卓揉了揉眉心。

  薑歸夷繼續道：“……真武宗對你褒貶不一，八荒山恨你入骨，現在問題是，對於神國內的人到底是不是你殺的，外面爭吵不休！”

  雪姬不屑道：“真相，不可能永遠隱藏。”

  薑歸夷搖頭道：“我們當然知曉，在神國內，聽說四皇子是玉卿後，我們便第一時間出城了，可是，外面的人不知道。

  若是阿弟殺的那些人，阿弟便是十惡不赦的邪獰，若不是阿弟，此事還有的說！”

  “事情過了便是過了，何必糾結那麽多，一位聖王境高手，他們總得掂量掂量。”

  雪姬將靈羊串上了火堆烘烤。

  “好吧，小狐狸說的對。”薑歸夷輕笑。

  辛卓沉思了片刻，問道：“可有赤皇和劍皇余那兩人的消息？”

  “有！”薑歸夷點頭，隨即詫異的打量辛卓，“他們受了傷，皇極三道受傷，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恢復的，你是怎麽做到的，那紅色是什麽？”

  辛卓心中輕松不少，懶得回答，收了神跡塔，伸了個懶腰，走到樹洞邊，看向外面的雨滴和落葉。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身後薑歸夷問。

  “沒有打算。”辛卓道，“活了一百多年，也沒個安穩的容身之所，總之走到哪裡是哪裡，風起之處，便是我的家！”

  薑歸夷怔住了，雙手環抱，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她是個潑辣直爽的人，換了別人說這般話，只會不屑一顧，但這人不能是一母胞弟，他這些年的確活的稀裡糊塗。

  雪姬翻了個風華絕代的白眼：“你去哪裡我都陪著你，別說的這麽可憐好不好？”

  辛卓笑道：“有道理。”

  無人再說話，只剩下靈羊滋滋的冒著油漬，誘人的香氣飄滿了整個樹洞。

  雨過天晴，星辰滿天的時候，三個人盤坐在極高的樹杈上，人手一隻烤羊腿。

  “吧唧……”

  星河璀璨，楓葉凋零，滿嘴肉香，別有一番滋味。

  許久之後，薑歸夷道：“名氣太大有時候也不是好事，敢不敢去亂際山闖一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