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西秦無後，叔父這太難了

  清晨。

  秦王寢宮，辛卓從床榻上起身，坐在床邊發呆。

  小黃聞聲從床底爬出來，興奮的給他表演了個托馬斯盤旋尿，見主人興趣缺缺，隻好趴在一邊，翻著眼睛盯著主人的臉色。

  七天了，辛卓的經脈再次萎縮，身體上已經出現細微的變化，冷熱交替、無力，頭也有些暈。

  這幾天他琢磨了不少非主流的方法，甚至把望月井翻了個遍，仍舊是壽命流逝可以暫時緩解，經脈變化改變不了。

  望月井既然阻止他進入地仙，顯然是護主的，是不願他死的，但沒有半點明確的提示該怎麽辦。

  果然！望月井這種東西，只是輔助，操作還得看自己。

  “殿下。”

  已經在外面等候許久的賽青竹、山藥、紅薯、贏劍瑩和崔鶯兒等人一起湧了進來，充滿擔憂的打量著辛卓，這幾日她們一直要求與辛卓睡在一處，方便照料，只是辛卓需要安靜，隻好都睡在了隔壁偏殿。

  “無礙！外面準備的怎麽樣了？”

  辛卓回過神，舒展了一下腰肢，今日是祭靈儒家的日子。

  賽青竹回道:“黃太蓋夫子和趕回的玉司流、太尋公、宋老楚幾位先生，帶著三千儒家生員已經擺設好了祭祀台，請了至聖先師雕像，只等巳時殿下率各階官員前去！”

  巳時，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辛卓問道:“各地奏章、文書都送到了女英那裡嗎？”

  他身體不適，年紀輕輕又沒有子嗣，只能培養薑家直系，如今薑家男丁凋零，不提薑玉圭能不能來，便是能來，也不可能將西秦軍政交給那小子，怕是沒多久就玩壞了。

  三叔薑虎也不行，太迂腐，太匠氣，時間長了，西秦那批悍將非得反了他不可。

  薑玉熙泯然眾人矣，不堪大用！
  薑虎倒是有幾個庶子，已經接近成年，只是唯唯諾諾，見到自己躲在角落不敢抬頭，快嚇尿了，連父親薑虎都看不上他們，西秦上下怎麽服他們？
  也只有薑女英了！
  贏劍瑩回道:“都送去了，女英小姐這幾日很勤奮，事無巨細，一一過問，丞相太尋公也是點頭首肯的。”

  “很好，過去看看吧。”

  薑女英辦公之處在辛卓的勤政殿，名字是辛卓親自起的，就是圖個花裡胡哨。

  正值清晨，數十位各級官員站在姹紫嫣紅、布滿冬花異草的院中等待，見到辛卓前來，紛紛上前就要大禮參拜。

  辛卓頷首，示意不要出聲，背著雙手走進大殿，迎面就看到書案後，一身男子錦衣、束冠，小巧玲瓏、面容俊俏的薑女英，正在奮筆疾書，小模樣兒有模有樣。

  她已經十六歲了，天賦極高，五行俱全，天資聰慧，讓人見了很難不生出幾分喜愛。

  堂下盤坐二女，一位是仙氣飄飄的眷思量仙子，一位是身材火辣半露乳的凌矢月，這二人都是隨四大宗派地仙而來，被辛卓點名保護薑女英的。

  西秦之地已經與四大宗派綁定，不可能杜絕四宗弟子入仕輔佐。

  “殿……”二女作勢起身。

  辛卓揮手，身形一閃，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了薑女英身後，看著她的批注，嗯，字跡不錯，文筆也可以。

  仔細閱讀……

  臉色變了，又拿起一旁的一本文書打開閱覽，臉色再次一變。

  薑女英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他，仰起頭乖巧的喊了句:“叔父，你何時……到的？”

  聲音越來越小，她發現了叔父臉色不太對。

  眷思量和凌矢月對視一眼，也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

  辛卓忽然將文書奏本全部打翻，怒斥道:“什麽狗屁批注，我教你這麽久的學問，都忘了？腦子呢？”

  “女英知錯了！”

  薑女英臉色一白，匆忙跪在他腳邊，雙眼一紅，淚水滴滴答答掉落。

  眷思量和凌矢月也嚇了一跳，立即起身施禮。

  辛卓呼吸微粗，薑女英的批注實在是太柔和或者生氣了也沒用到點子上，不會和稀泥，不玩城府，不會敲打，就是板板正正、平鋪直敘，這樣下去，是鎮不住那批將兵悍將和老奸巨猾的官吏們的。

  不出三個月，一定被當猴耍。

  氣憤轉瞬又變成了悲哀，薑女英終歸是個小女孩啊，你又如何指望她？自己可能有點想當然了。

  薑家啊薑家，沒了自己，伱到底該怎麽辦？
  這個本該沒落的家族，被自己生生提起來，究竟是對還是錯？

  “叔父，你身體不好，不要生氣了，女英會一點點學習的！”

  薑女英眼淚未停，卻悄悄的拉著辛卓的褲腿。

  辛卓蹲下去，看著她的雙眼，問道:“如果你爹還活著，做了妖王，而叔父不在，你會聽他的嗎？”

  薑女英吃了一驚，整個人都呆住了，好一會才面露堅毅之色:“他從沒有管過女英，如果他變成了妖，無論薑家還是西秦，女英都不會讓他沾染半點，叔父放心！”

  這個小女孩是不會撒謊的。

  辛卓臉色好看了一些，示意她將奏疏、文書一個個撿起來，才指著其中一本，當面教導:“北路軍參軍宋威彈劾尉遲碩真座下大將白不離，私吞民宅民田，吃空餉，抓捕大周某知府之女為妾！

  你的批注是訓斥，責令悉數嘗還，對嗎？你顧慮的是尉遲碩真、他爹尉遲君和背後的六大家是吧，你有什麽好顧慮的？叔父軍令一下，六家也給他鏟除了！西秦之地，何人敢違逆你？

  你應當責令有司去查，先將白不離禁錮，不準他沾染半點兵權，防止軍中嘩變，一旦事情屬實，白不離斬首示眾，家中豪奴一並削首，尉遲碩真仗二百，降三級停用，罰俸一年以儆效尤！
  千裡之穴潰於足下，要用雷霆手段，不然都這麽玩，西秦哪還有希望？”

  薑女英呆住了，自己的手段與叔父相比，完全是芝麻杆比大樹，這……

  眷思量和凌矢月對視一眼，有些尷尬，塵世軍政方面，她們是完全不懂的。

  辛卓又指著下一本:“丘陵州長史馬鈺彈劾刺史張飛中飽私囊、排除異己、假公濟私，你的批注是，著有司稽查張飛，一旦屬實，重罰不恕！這不對……”

  薑女英茫然的看著他，這也不對嗎？我已經用雷霆手段了，畢竟一州刺史，封疆大吏，一旦壞了，一州都糟糕了。

  “做為最高掌權者，官員相互彈劾時，你的眼光格局要大，首先應該查一查二人的履歷，看看二人的為人、為官之道，再看看他們背後有誰，才能猜出一些端倪，這官場牽連太深，便是有司去了，可能也是他們自己人，最後各種攪混水，糊弄你！”

  辛卓揮舞一下衣袖:“馬鈺是儒家官員，能力一般，嘴炮很犀利！
  而這個張飛是我派去的，此人有點貪財好色，但只是小打小鬧，他是個乾吏，是個做實事的，是真的能為百姓做事的！
  雖然張飛私德有虧，但絕不會如同長史馬鈺說的那麽不堪，你可以派人悄悄去拿他的證據，狠狠敲打一番，保證他老實一段時間，但不能大張旗鼓的查他，封疆大吏是要給面子的，丘陵州也不可能因他一人亂了，而且他若是把心一橫，上下一起糊弄你，你真的能辨別真假？
  最後再說背後之人，張飛背後的人是誰？是我這個秦王！馬鈺背後的人是誰？是儒家太尋公他們！現在，你了解張飛為什麽會排除異己了嗎？”

  薑女英徹底茫然了，我不知道啊。

  眷思量和凌矢月一臉糊塗，說的什麽？
  辛卓隻好耐心解釋:“這是丞相門下官吏和秦王直屬官員之間的鬥爭，這是挑戰王權，爭取更多權利的戲碼，但這不犯法，你得去和稀泥，要有手段！

  張飛排除異己，是看不慣馬鈺那群人能力不行，做不了大事，只會玩嘴炮。

  馬鈺彈劾張飛，是因為他確實私德有虧，他也沒做錯。

  這時候只能和稀泥！
  稀泥怎麽和？兩人的把柄都抓一抓，張飛有錯、馬鈺屍位素餐，一人給他一巴掌！比如調走馬鈺，降級張飛留用，既無傷大雅的解決了事情，還可震一震這西秦越演越烈的王室與儒家爭鬥之風，肅清官場！”

  薑女英身體微顫，猛然跪下，大聲痛哭:“叔父，這也……太難了，女英不會啊！”

  辛卓揉了揉眉心，好吧，這種事，好像……不是聰明就能解決的。

  薑家啊薑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