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海軍總部一紙命令落下，年近半百的伊加，招呼著同樣老態的夥計們趕快準備。

  二十年在惡地的艱苦生活，讓原本俊朗的軍官，淪為一幅苦大仇深模樣。

  地獄海龍創建時的熟悉朋友，經過時間的流逝已經更替大半，一些死在與綠皮的交戰，一些因年齡遭到疾病的困擾，一些受不了廝殺而逃竄。

  他手裡有五名老友的性命，雖然於心不忍，在斬首劍揮下時始終認為逃竄可以諒解，但在軍隊的規矩面前，這些情感最終只能化為冰冷的刀鋒，將五枚攙雜白發的頭顱斬下。

  二十年以來，伊加積攢了不少名聲，他也順利從百人指揮官，變成五百人的長官。

  胸前的勳章一枚又一枚，獲得無數榮耀時，卻也深陷於心中的懷疑。

  我是否會老死在惡地？
  將心頭疑惑壓住，戰鬥隊長柯丹扔給他一個水晶瓶。

  伊加拿在手中端詳些許，發現並不知道這水晶瓶的來歷，“這是什麽？”

  與伊加不同，柯丹依舊保持著從前壯碩模樣，沒有一絲一毫老態，在戰鬥中能與綠皮大隻佬較勁的蠻力與狠辣，讓他的名聲在軍隊廣為流傳，認為真如暴龍一般威猛可怖。

  柯丹抬手解釋，從懷中拿出一個相同的水晶瓶，“剛送來的絕密物資，能治療身體暗傷，延緩年齡衰老的特殊藥物。”

  扯開水晶瓶的木質塞子，伊加將其放在鼻前端詳，很快便內部的液體中嗅到一股濃鬱的植物清香。

  他並未第一時間將這珍貴藥物飲盡，反而是鼻孔猛吸兩次，頗為懷念般說道。

  “這味道讓我想起了青岩港，那座被森林與海洋包圍的城市，我們有多久沒回家了？”

  “十九年，還是二十年，誰知道呢。”柯丹聳肩無所謂回應，扯開水晶瓶木塞，將不到一口的珍貴藥物喝盡，滋滋嘴巴說，

  “反正我只知道一件事情，當年一起來的百來個兄弟，如今只剩十五個了，大部分都被調往方舟乾著行政崗位，在前線惡地的只有你我兩人。”

  只剩兩個人，說起來真是殘酷……

  將水晶瓶裡的藥物喝光，伊加也沒在乎身體發生何種異樣，要死就趕快死，思索這些沒用的玩意毫無意義。

  他現在隱約明白了父親的苦衷，戰爭真是一件讓人絕望的殘酷行動，磨滅人性、摧毀思想、淡薄情感，最終如一台機器無意義的活著。

  地獄海龍指揮官端詳總部發來的命令，心中默默念誦此次行動的目標。

  摩茹堪廢墟，希望你能成為我的葬身之處……仔細想想，能和遠古的吸血鬼老爺死在同一個位置，真是莫大的榮幸呢……

  人數滿編達四千人的海軍陸戰隊，自無底石階啟程，先是與當地的矮人鐵路管理部門交接，讓蒸汽火車載著士兵向金誓城出發。

  傳統的行軍過於緩慢，在工程機械的幫助下，這些本該在海岸線作戰的士兵，通通變成救火隊員。

  只要任意一段鐵路遭到襲擊，他們都會被派出探尋情況，並在肅清可疑目標後，就地展開維修工作。

  這讓矮人對海軍陸戰隊的人類好感度不低，起初負責指導維修工作的矮人工程師，一些更是願意主動留在軍隊裡提供幫助。
    鐵路管理部門將此事匯報給至高王，這四千名職業士兵乃是保護無底石階的重要力量。

  在矮人軍隊的配合下，往往能與來犯的綠皮部落打出驚人戰果，因敢打敢拚，絕不後退半步的作風，一度被譽為蒙受精靈欺騙的人類硬漢。

  不多時，至高王給出了回應，索爾格林猜出了卡勒多方的意圖，以精靈對花言巧語的擅長，必然是用這四千人肅清摩茹堪廢墟，以此給永恆峰一個交代。

  但至高王還是同意了，並且為海軍陸戰隊提供新式直升機作為支援，避免在缺乏空軍偵察時，落入敵軍的包圍圈中。

  就這樣浩浩蕩蕩的人類士兵，又攜帶大包小裹的物品抵達被稱為豬籠的鐵皮火車，本就是給矮人設計的車廂，座椅難以使用。

  而大量運送物資的車廂，連依靠的地方都沒有。

  好在常期以來乘坐的經驗，已經讓伊加一眾指揮官有了心得，一張張能快速拚湊的多層鐵床，塞滿整列火車。

  被磨得光滑的粗劣木板，中央是一塊滿是油漬的黑色烙印，但如此醜陋不堪的物品，卻不知是多少人睡夢時的依靠，在結束戰鬥後的一場安慰。

  事先給每個車廂準備充足的淡水與食物，並囑咐絕不允許乘坐期間有酗酒行為，與柯丹擠著上下床的伊加，就這樣向著南面出發。

  三天之後，搖搖晃晃的鐵皮火車讓人隻感這輩子不想再搭乘，矮人的工藝確實精良，但也架不住惡地糟糕透頂的路面狀況。

  丘陵、低谷一類的地貌屢見不鮮，讓複雜地形改造的法師頭髮都掉了大半。

  再次來到金誓城，伊加對此地頗為震撼的遺跡挖掘隊毫無興趣，命令手下士官把兄弟們安置好，去安排好的軍營裡吃頓熱乎食物，喝點伏特加調養身體，再擠擠公用浴室把渾身的臭味抹去。

  他則是與柯丹兩人，來到一間軍官招待室，洗淨身體殘留的汗臭與酒騷，換上整潔衣物向指揮部出發。

  布魯尼，一名他根本無法直接接觸的龍王子。

  一些傳聞說這名龍王子深受親王信任，與馬斯諾、達維安共稱為巨龍宮廷三大支柱。

  若是從前，青澀的伊加或許在面見長官時會有所緊張，可在經歷惡地的一切，連至高王都讚賞他為能揮動矮人戰斧的蠻漢後，似乎一切都變得很是麻木。

  跟著侍從來到一個其貌不揚的房間，經過敲門詢問，他也算是見到這名被稱為支柱的龍王子。

  坐在辦公桌後面的布魯尼，給伊加的第一印象並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很糟糕。

  龍王子的眼神略帶些好奇，一種觀察稀奇物種時的好奇。

  伊加雙腿蹬直，舉起右手行禮，“地獄海龍指揮官伊加，此次海軍總部讓我聽候您的命令。”

  布魯尼饒有興趣打量這名中年男子，氣態神色很是不錯，行禮時盡顯規范與嚴謹，幾乎能稱得上標準軍禮。

  “你就是至高王稱為能揮動矮人戰斧的蠻漢伊加？”(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