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終南
  “終南山啊！”

  烏升兔落，天空中隱隱泛起了一片魚肚白，轟隆隆的鐵蹄聲響徹馳道。

  為首的尉遲敬德看著面前一眾迎接的道士官吏，一勒馬韁，揮手示意，身後的玄甲軍騎士紛紛勒馬

  尉遲敬德目光並沒有停留在這些道士，官吏身上，而是落在身上那高聳入雲的群山之中。

  終南山，終南山，又名太乙山、地肺山、中南山、周南山，哪怕是他這個大老粗都早有耳聞，號稱道家第一福地洞天。

  自大唐立國以來，高祖和當今對道家格外扶持，尤其是提倡老子化胡之說的樓觀道，不僅由當地官府出錢為他們修建道觀，並賜田產，可以說優渥有加。

  就是陛下當今那位寵妃也出自樓觀道。

  私底下，陛下也和他們這些老兄弟說過，之所以優待道家，是因為當年李唐反隋，畢竟奪得是自家表親的江山，多少有些得國不正之嫌。

  所以才拉了老子來背書，老子姓李，太原李氏也姓李，他們李家認老子為祖先，也沒毛病。

  不過對於這些道士，尉遲敬德並不感冒，大唐境內妖魔肆虐時，也未曾見這些道士有降妖伏魔的神通。

  他認識的這些牛鼻子，有些是真有本事，就像袁天罡那老牛鼻子，一手卜算之道卻是準的驚奇。

  可他見到的大部分道士都是用硫磺火藥，符水裝神弄鬼之輩，

  據袁天罡那老牛鼻子所說，道家之所以沒落，是因為五百年前，天地間出了大亂子，不少道門失了修行傳承，才讓佛門做大。

  催馬走在馳道上，為了迎接皇帝陛下，馳道之上已經提前黃土鋪路，灑水淨街，兩側盡是來此迎接聖駕之人。

  尉遲敬德警惕的掃過馳道兩旁的道士，官吏，眼神中滿是警惕，經歷過接二來三刺殺的他可以說一直緊繃著一條神經。

  手中長槊更是未曾放下，一但發現有任何不對，他的長槊便會直接刺過去。

  大唐民風開放，倒也沒有像後世一樣，皇帝出行，沿途百姓跪迎的場面。

  尉遲敬德一路走來，所見到的那些道士，不乏精神飽滿，氣血充足者，
  “這些牛鼻子中倒是有些高手”尉遲敬德心裡嘀咕道。

  很快站在幾個官吏之中的一個中年道士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中年道人的面色雖然粗獷，但其皮膚卻細膩無比，體內更是有精純的道家的真氣，而他身後的幾個小道童，氣息也甚是純淨。

  “老牛鼻子，你還活著！”尉遲敬德看到中年道士，眼睛卻是一亮，只是那張嘴，一開口，便是讓中年道人苦笑了起來。

  “托陛下洪福，老道我身體還算康健！就是不知道尉遲將軍尚能飯否？！”中年道人毫不示弱的譏諷的瞪著尉遲敬德。

  “哼，我現在每日日啖米三鬥，牛肉五斤，飲酒十壇！”尉遲敬德打馬來到中年道人身前，也不下馬，自馬上高高俯視著中年道士。

  兩人毫不示弱的對視了片刻，最後相視一笑。

  尉遲敬德下馬，拍了拍中年道士的肩膀，力氣之大，讓中年道士一陣齜牙咧嘴，直接提起浮塵朝著他的手抽了過去。

  看的出來，兩人也是舊識，中年道人名為岐暉，乃是樓觀道上上代觀主，當初高祖自太原起兵，缺少錢糧，岐暉便盡獻觀中錢糧以資助唐軍。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岐暉也算是大唐開國元勳之一，要不然唐大都督煉出的長生不老藥，也不會有他一份。

  “陛下何在？”岐暉看向尉遲敬德身後馳道。

  “中軍還有半炷香的時間！”尉遲敬德揉著被岐暉道人抽的生疼的手背，齜牙咧嘴。

  岐暉道人掃了一眼警戒狀態的玄甲軍甲士，目光落在尉遲敬德身上：“我聽說陛下來的時候，路上不太平！”

  “還不是那些禿驢，竟然糾結了一幫賊人行刺王殺駕之舉，放心，他們掀不起什麽風浪，都已經被盡數拿下。”

  尉遲敬德話說的很是輕松，不過岐暉道人還是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一絲疲憊。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等我被叫出靜室，帶人趕過去，那邊已經結束了，陛下沒有受驚吧！”岐暉道人沉默了一下。

  “陛下無恙，只是一些老兄弟沒了！”尉遲敬德眼中閃過一絲悲痛之色。

  那萬妖之王的棍子實在太過凶狠，根本不是凡人所能抵擋，侯君集，秦二哥，七八個老兄弟或死或傷，就連魏征這個他一直不喜歡，卻很是敬重其為人的家夥也折了進去。

  “好了，事情過去，不聊了，我需要安排人手護衛此次大典！”尉遲敬德有些意興闌珊的擺擺手。

  岐暉道人表示理解的點點頭，揮手招呼了幾個道觀的觀主上前，派遣各道觀弟子協助玄甲軍，做好此次的護衛工作。

  當地的幾個官員待到兩人聊完天，這才小心的上前對這位鄂國公行禮。

  尉遲敬德也不和他們多廢話，吩咐一聲，帶著玄甲軍士沿著上山的道路開始嚴加查看了起來，並且命令左右威衛，玄甲軍的甲士接替了沿途的府軍，保障上山的安全。

  山頂處，一眾道士正和眾多民夫，府軍官兵忙碌的架起一座座祭天法壇。

  山上山下，到處都是銅鼎香爐，終南山上滿是檀香陣陣，一根根巨大的幡旗早已架起，隻待天子來此，選良辰上山祭天即可

  終南山下子午鎮，似乎因為天子聖駕來此的緣故，這座前往終南山的小鎮沿途不說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比之以往，也是多了許多府兵把守。

  一匹毫不雜色的白馬馱著一氣勢不俗的錦衣中年人緩緩走進了這子午鎮內，錦衣中年人懷裡還抱著一個兩三歲左右的奶娃娃。

  守衛在城門前的府軍士兵簡單的檢查了兩人的路引，便將兩人放進了城。

  剛剛走過城洞，就能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熱鬧氣息。

  此時天色雖然剛剛亮起，微微有些寒冷，寬敞的街道之上仍是人流不息，酒肆，錢莊，客棧等門口的旗幡有節奏的飛舞著，而道旁之上，更不缺一些小販高聲叫賣。

  如烈火烹油一般的繁華鼎盛大世！

  “人道香火.”

  唐天帝眸光微微閃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彌漫在城中的香火之氣如同百川歸海，乳燕投林一般落入其身後。
    踏踏！

  唐天帝騎著白馬緩步在小鎮的青石道上行走，沿途的叫賣聲吸引了小奶娃的注意，她瞪大了烏溜溜的眼睛，看什麽都十分稀奇，時不時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指著小攤子上的東西、

  “唐爺爺，我要那個，我要那個！”小奶娃啃著手指，口水都順著嘴角流了出來，她搖晃著唐天帝的胳膊，用腦袋往他懷裡拱了又拱，撒嬌道。

  不一會兒的功夫，小奶娃懷裡就抱滿了各種布偶娃娃，面人，糖人..
  為此，唐天帝還特意在街邊花了幾個銅板要了一個竹筐，放她這些小玩意。

  “混沌，混沌”

  小奶娃手裡的糖人剛剛咬了兩口，烏溜溜的眼睛便被路邊一處餛飩攤吸引住了，她指著那熱氣騰騰的餛飩，扭在唐天帝懷裡拱了拱道。

  唐天帝寵溺的揉了揉小奶娃的腦袋，抱著她下馬來到了餛飩攤旁。

  “客人，您這馬！”

  餛飩攤子不大，也就三張桌子，煮餛飩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漢，模樣看起來就飽經風霜，他為難的看著這匹白馬，他這就是個臨街小攤子，可沒有地方拴馬！
  “無妨，我這馬比較通人性，不用管它！”唐天帝將一粒散碎銀子丟給老漢：“兩碗餛飩，一籠包子，剩下的是賞錢！”

  “謝貴人！您請坐，小老兒這就為您煮餛飩！”

  老漢一把接住了那粒銀子，看到唐天帝這衣著打扮，他拿著一塊乾淨的抹布將一張桌子連著擦了兩三遍，這才請唐天帝坐下，送來一壺熱茶之後，這才麻利的去為其煮餛飩。

  其他兩張桌子上也都坐了人，看衣著打扮應該都是這小鎮的百姓。

  面對唐天帝這種一看就是大人物的貴人，他們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瞧，默默的喝完了自己的餛飩，將餛飩錢放於桌子上，起身便離開。

  皇帝來終南山祭天，這段時間子午鎮也來了不少貴人，小人物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少看，少聽，少說。

  “混沌！”

  很快老漢便端來了兩碗餛飩，小奶娃拿著唐天帝遞過來的小銀杓，舀出一顆餛飩吹了吹，遞到唐天帝嘴邊，示意他張嘴。

  “啊！”

  唐天帝張開嘴，將那粒餛飩吃進嘴裡，小奶娃這才滿意的拿起杓子舀著一粒粒餛飩吃了起來。

  唐天帝咀嚼著嘴裡的餛飩，餛飩是豬肉餡的，加了一點點蔥末，蒜末，豬看起來是騸過，肉沒什麽腥味，雖然餡料不多，不過在帶些寒氣的早晨吃一碗餛飩，對於尋常百姓來說，已經是一種難得的愜意享受了。

  “呼呼——”小奶娃一邊對著小杓子吹著氣，一邊往嘴裡送著餛飩，很快吃的她滿頭大汗，帶著嬰兒肥的小臉愈發紅潤。

  她還時不時拿起小杓子往身旁的唐爺爺嘴裡送一口餛飩，雖然她小小的腦瓜不明白，以前看起來年輕的叔叔怎麽會變成爺爺，不過她偷偷聞過，味道沒錯，就是以前那個喜歡抱著她的叔叔。

  小家夥是個早慧的人，她記得以前父皇並沒有像現在這樣疼愛自己和母妃，後來，她在大明宮玩的時候，被一個很好看很好看的叔叔吸引了，然後跑過去求他抱抱。

  那個叔叔不但把她抱了起來，還舉高高，那個叔叔的身上的味道很香，就像花園裡的荷花一樣..
  後來，不知道為什麽，父皇就三天兩頭來母妃殿裡，害的母妃都不能摟著她睡覺了，以前她都是摸著母妃的**才能睡著的。

  壞父皇！
  小奶娃奶凶奶凶的咬了一口餛飩，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唐天帝：“還是叔叔好，說帶她出來玩就帶她出來玩，不像臭父皇，和她搶奶奶！哼！”

  唐天帝並沒有動眼前的餛飩碗，右手拇指，食指捏著一顆淡金色的舍利，仔細端詳，表情若有所思。

  尋常人或許看不出什麽，可他在這金色舍利內部卻看到了一隻金蟬的虛影。

  “金蟬子！”

  唐天帝緩緩開口，聲音不大，甚至連旁邊的小奶娃都沒有聽到。

  不過他手中的舍利之中卻是傳出了陣陣蟬鳴，似乎在回應著他。

  六翅金蟬，傳說中閻浮世界第一隻金蟬，為凶蟲之首，在閻浮初開之時，第一往往代表著的便是秉持先天而生的先天神魔，代表著的便是雄厚的跟腳。

  六翅金蟬自然也不例外，釋迦如來的二弟子，據說在釋迦還是多寶道人時，便伴隨其左右。

  這也是陳玄奘的第一世身，這金蟬難道是他的第一世金身。

  一聲嘈雜聲打破了唐天帝的思緒。

  只見遠處街道口，一個衣衫襤褸，穿著百衲衣的雞窩頭青年被兩個店小二從客棧裡丟了出來。

  “沒錢，沒錢也敢住店！”

  雞窩頭青年被扔出店外卻也不生氣，只是嘟囔著撿起自己的包裹，轉身就走，邊走邊揉肚子，眼睛卻是死死的盯著一旁的路邊攤。

  看到那熱氣騰騰的饅頭，包子，他的口水咽了又咽，可是他捏了捏自己空蕩蕩的包裹，卻是一文錢也沒有摸到。

  就在他站在路中間，看著饅頭攤，考慮著是不是要上前化緣之時，一個聲音在其耳邊響起：

  “這裡有碗餛飩，你吃不吃？”

  雞窩頭青年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錦衣人，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

  在看到錦衣人點點頭後，雞窩頭青年這才恍然的連連點頭，小跑著來到餛飩攤前，他看著唐天帝面前的那碗餛飩，咽了口口水：

  “施主，您是說，您要把這碗餛飩施舍與我！”

  “咕嚕嚕！”

  雞窩頭青年提到餛飩，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本就是為你點的！！”唐天帝將自己的那碗餛飩往雞窩頭青年那推了推！
  雞窩頭青年咽了口口水，他雖然不明白眼前這人的話是什麽意思，卻明白自己遇到了好心人，他先是雙手合十朝著唐天帝行了一禮，這才坐了下來。

  接著也不顧餛飩依舊有些燙，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