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大屏顯示器上，吞食飛船的發動機已經關閉，這時，兩者還沒有交錯而過。

  若月球還有變軌能力，吞食人的母艦將難逃一劫，八百公裡是個很小的間距，如此近的距離，光是月球引力就夠吞食人喝一壺了。

  沒有立刻遠離地球，證明吞食者飛船也到極限了。

  飛船躲過了月球的直接攻擊，但仍因極限加速與引力的影響，受到了重創。

  元帥說：“看來，加速度超過極限值並非是沒有代價的，它被撕裂了。”

  大家都發現飛船上出現的裂痕，長達幾千公裡，好幾條，它正因為離心力而解體。

  有些較小的碎屑直接被拋射出去，消失於漆黑的星空，只有時不時出現的爆炸才能讓它們短暫現行。

  較大的碎片，藕斷絲連，但支撐結構的超級合金正在寸寸斷裂。

  星環上很少啟動的自轉發動機冒出了藍色的火焰，他們正嘗試讓星環停下自轉。

  有人提議：“月球上還有幾十萬枚核彈，挖出來，全都送給它們。”

  “我願意當敢死隊，陳曦先生，希望您能將我送到轉向發動機旁邊。”

  陳曦看向元帥，你是這裡的最高長官，你來決定。

  元帥搖搖頭說：“吞食帝國不會因星環解體而滅亡，會有相當多的恐龍存活，他們一定會從星環殘骸登陸地球，我們要留下足夠多的核彈用於變軌，這是同歸於盡的最後手段。”

  “而且，如果不能瞬間摧毀所有發動機，他們可以強行變軌，星環撞地球，人類文明會滅亡。”

  如果地球失守，就用月球撞地球，此刻的月球，體積雖然小了四分之一，但它撞擊地球造成的後果，依然是世界末日級的超級災難。

  “我想，可能並不需要我們動手，他們來不及將自轉速度減到毀滅值以下。”

  但沒有人高興，因為吞食者飛船又啟動了引擎，似乎是想回到原來的軌道。

  有人算出來了：“只要有足夠的引力克服星環自轉產生的離心力，它就不會解體。”

  引力從何而來，很明顯，吞食人想吞下地球，借用它的引力來維持飛船的結構。

  元帥哀歎一聲，說：“諸君，調整月球軌道，讓它成為圍繞太陽公轉的行星。”

  核彈又一次轟鳴起來。

  十二個小時後，吞食帝國吞下了地球，這期間，聯合國沒有嘗試阻止。

  他們擔心吞食帝國魚死網破，用龐大的星環撞擊地球，真這麽做了，躲在岩石圈戰爭基地裡的幾十億人都得魂歸西天。

  當吞食者飛船牢牢套死地球後，他們就失去了魚死網破的手段。

  在正式開戰前，聯合國秘書長提出進行首腦會面，吞食皇帝答應了。

  最熟悉人類的大牙成了三人的司機，將秘書長、‘元帥’，還有陳曦帶到宮殿。

  金碧輝煌的宮殿到處都是裂痕，顯然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宮殿很長，很多大恐龍都悄悄打量著邁入吞食帝國權力殿堂中心的小蟲子。

  未見其龍，先問其聲，皇帝誇讚道：“人類，你們是第一個將吞食帝國逼入絕境的弱小文明，伱們用實際行動贏得了我們的尊重。”

  一道道階梯升起，這是適配人類身高的階梯，階梯一直延伸到吞食皇帝面前。

  “說說吧，為什麽要見我。”

  秘書長真誠的說：“投降，吞食帝國向人類文明投降，趁現在還有緩和的余地。”

  總體戰，哪怕推演了無數遍，得出的結論依然是要打光人類幾代人。

  這份代價太沉重了。

  皇帝平靜的說：“這場戰爭中，吞食帝國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創傷，大環撕裂中，十幾億人死於非命，我們並沒有放下仇恨的可能。”

  秘書長同樣平靜：“如此一來，事情就簡單了，打到一方滅絕吧，人類文明不會在接受你們的投降了，你們失去了繁衍生息的最後一次機會。”

  秘書長後退幾步，將主位讓給陳曦。

  陳曦看向‘元帥’，示意他先來。

  ‘元帥’點點頭，外貌一陣變化，成了漿果一樣的波江人，他們的生物技術進步了。

  “群體智慧管理者—燭火，代表波江文明向吞食帝國宣戰。”

  “今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周圍的恐龍一片嘩然，有恐龍想起了那艘文明方舟：“你們抵達太陽系了？”

  語氣帶著濃濃的驚訝與好奇，一艘小小的飛船怎麽可能運行六萬年，飛越十光年。

  燭火並沒有回答，對敵人、仇人，真沒什麽好說的。

  皇帝看向身份明顯高於兩個文明領袖的陳曦，覺得這就是罪魁禍首。

  陳曦手一翻，將一枚石碑拍在地上，單位是米，三邊比例是1:4:9。

  “傷害、壓迫人的一切，皆為非人之物、罪大惡極之物，懲之、毀之、滅之，這是泛人類理事會的核心宗旨之一。”

  “很遺憾，你們拒絕了和平提議，今日之後，你們就只有滅亡這一條路可走了。”

  “泛人類聯合理事會議員，陳曦，今日為你們刻碑，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直至吞食者文明滅亡前，方碑會記錄你們已知的全部歷史。”

  “我會將墓碑放入圖書館，吞食文明的歷史、精神、文化，都將傳承下去。”

  恐龍們鴉雀無聲起來，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一切都解釋得通了，為什麽波江文明會出現在這，為什麽人類會擁有高維技術。

  皇帝有些許緊張，甚至都不敢端坐在王座上：“先生，你是幾維的文明？”

  他們從沒有聽說過泛人類聯合理事會這個文明或組織。

  陳曦樂呵一笑：“你不用在意這個，我只是給兩個文明與你們公平一戰的機會而已，這個機會是他們自己爭取來的，我不會參戰。”

  “現在，我有一個問題，希望你能回答一下。”

  聞言，吞食皇帝狂點頭。

  “你們為什麽不停下腳步，找一顆穩定的恆星系安居下來？”

  “龐大的吞食母艦與太陽相比，質量也不過是二十幾萬分之一而已。”

  “你們遊歷諸多恆星系，放著那麽多太陽不去利用，就吞點微不足道的邊角料？”

  說實話，陳曦有點憤怒，三體人追求了幾億年的穩定恆星系，你隨手就丟了。

  星聯、地聯渴望卻不敢求的新家園，你們就這麽隨手扔了？！不可理喻。

  吞食皇帝沉默許久，他並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這是一艘世代飛船，所有吞食人一出生就生活在這裡，所有人都為了它/文明的延續而服務，卻不知它/文明最終會駛向哪裡。

  能停下來嗎？能，只需要找一個穩定的恆星，減速，被它捕獲成行星。

  停下來能得到什麽？能量，持續幾十億年都不會枯竭的能量。

  ……

  皇帝想了很久，想出一個答案：“一旦停下定居，人口就會暴漲。”

  沒有天敵，環境適合生存，人口增長速度就像入侵澳洲的兔子的繁殖速度。

  “人口暴漲，資源就不夠用了。”

  一百億隻兔子，草、樹皮、灌木葉子，什麽都吃，破壞環境，然後餓死了自己。

  吞食帝國在宇宙尺度上乾著同樣的事，摧毀行星，不管它是否適宜生存，也不管它是否能改造成宜居星球，通通都破壞掉了。

  宇宙無邊無際，但真正適合高等碳基生物生存的空間並不多。

  吞食帝國將本就不多的世界破壞了。

  “……”

  “呵呵，怪不得發展了六千萬年，你們的技術卻隻比人類文明高一點。”

  “你們沒有文明，跟野獸差不了多少。”

  說完，陳曦開門走人，兩人緊隨其後。

  ……

  《泛人類聯合理事會綱領》，文明應當自行限制人口增長與無休止的擴張欲望。

  以地聯/星聯為例，通過技術手段解決溫飽問題，將人口規模控制在三十六億人左右，就算保持現有福利，包括但不限於每個人的生存與發展資源，甚至是私人飛船、星際遠航等享受福利，也僅僅需要一個穩定恆星系而已。

  恆星壽命以億年為單位，文明能否延續一億年，這是個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