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棋高一著
道道雷霆如龍蛇交纏,觸擊之下,頓時引起轟雷炸響,閃電馳騁,逸去一道道細微的電蛇,在大地之上犁過,便炸得泥石亂飛, 現出道道數十丈深的溝壑,劈在水面之上,頓時炸起飛流返天,高逾百尺。
如此情景,落在雲頭上幾人眼中,缺德道人唇齒間的煙卷翹了翹, 吐了口霧, 喃喃道:“許莊小子好大的長進,如此看來, 這場鬥法,還真未必輸給鍾神秀小子啊。”
古板道人目露欣賞之色,讚道:“此二人確實非凡,果然還是玄黃界氣運鼎盛,我在青空界留意的幾個種子,都不能與之比及。”
缺德道人嘎嘎笑道:“看來此行沒有叫師兄失望。”
一旁二人, 已經被這驚天動地的雷法交鋒震得瞠目結舌,目中滿是不可置信之色。
天水峽上空,鍾神秀天門之上紫光閃爍不斷, 一道又一道堪比元嬰修士殺伐道術的紫霄神雷劈出,與漫天雷火接連交擊,轟隆不絕於耳。
眼見似乎分不出勝負, 鍾神秀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微感不妙。
一番交鋒下來, 其實鍾神秀的紫霄神雷威能還要略勝許莊玄火真雷一籌。
但許莊仗之丹力磅礴,法力無邊,肆無忌憚催使雷法, 暴雨一般劈將下來, 卻叫鍾神秀始終不能真正佔的上風,如此下去,恐怕反而淪為丹力,法力的角力比拚。
鍾神秀自忖法力也算深厚,甚至可說是尋常修士難以想象的磅礴,但比之許莊一身不知如何來的恐怖根基,似乎未必能佔優勢。
既然雷法威力一時佔不得上風,倒不如比一比誰的道術更精深。
鍾神秀心中有了定計,忽然口中一叱,天門之上紫光連閃三下,紫霄神雷劈出,將落下的雷火劈散些許,便不再理會,法決一變,頂上繼續運煉起來,卻不再發出。
紫霄神雷無以為繼,漫天雷火頓時傾下, 鍾神秀卻一振衣袂,架起一道遁光, 直迎而去, 只見他閃轉騰挪,將玄火真雷一道道閃躲開來,還維持著疾快的遁速,穿過雷霆中心向上飛去。
修士飛遁何其之快,雷霆劈打又是何其之快?鍾神秀竟然在漫天雷火之中,遊刃有余,而且去勢不減,不過幾息之間,便生生穿過了漫天雷霆,眼前霍然開闊,卻見一重雲海,當頭壓來!
鍾神秀停了施法,穿過雷霆而來,許莊如何察覺不到,頓時將千鈞法炁使來,化作一重雲海,覆蓋方圓數百丈,便往下壓去,無窮大力,將空氣排開,都形成了狂風,吹的鍾神秀雙眼一眯。
鍾神秀不慌不忙,反而胸臆之中,油然升起暢快之感,長聲笑道:“好手段!”
千般法術,萬般變化,既是修道人依仗的護道手段,多習一門道術,便是多一分戰力,甚至多一分應對險境,扭轉乾坤的可能。
可修行道術,豈是那麽簡單,每多研習一門道術,便要耗費許多時光,或許不知不覺之間,便拖礙了根本修行,所以道術又是修道人必須小心取舍的抉擇。
所以尋常修道人,在修煉之余,能習煉幾門拿手道術傍身,加之幾件法器,便已是算的不錯了,至少鍾神秀出道以來,還是首次遇到許莊這種手段繁多,樣樣精深,威妙無窮的對手。
千鈞法炁聚匯而成的雲海,隆隆壓蓋而來,鍾神秀卻去勢不減,迎頭而上,單手掐起一個法決,大袖一揮,頓時雲海被一股神力分開,仿佛劃江成陸,露出其後天宇。
許莊憑虛而立在天宇之中,見千鈞法炁被輕易破開,頓覺不妙。
只見鍾神秀露出身形的一瞬,頂上紫霄神雷頓時光華大放,在空中交織,生出尖喙,展開雙翼,亮出利爪,一頭紫色雷鵬一縱而出。
雷鵬雙翼一振,便是風雷大作,刹那便遁過千百丈距離,好在許莊見勢不妙,立即便化光遁出,拉開了些許距離,手中掐訣,口中念了幾聲,卻見漫天千鈞法炁一凝,雲海之中,竟然探出一個雲炁凝成的龍首,緊接著一條雲龍一躍而出,往雷鵬迎去。
鍾神秀法目一閃,卻覺這道雲龍,動輒之間,威力無窮,騰挪卻不甚靈巧,心中一動,生出了然。
他頓時不再猶豫,驅使雷鵬雙翅一振,靈巧的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輕易避過雲龍威力無窮的撞擊,卻將利爪一探,便將龍軀抓在手中,雷霆爆閃,頃刻便要將雲龍煉化。
千鈞法炁所化雲龍不敵雷鵬,也在許莊意料之中,這雲龍正是他才創出不久,命名為‘虛形玄造化龍法’的全新道術,如今才是初試身手,便對上鍾神秀的精妙道術,倒也未求建功。
不過許莊也不打算就此另施手段,卻將法決一變,下方忽然轟隆炸響,一頭赤色雷龍攜著漫天雷火直衝而來,竟是將玄火真雷也造化龍形,驅使而來。
他這門虛形玄造化龍法,說來還是脫始於想要創造五爪炎龍神通的念頭,如今卻更多從形質之道抒發,借自身各種道術使來,各具不同威能,與五爪炎龍神通已然漸行漸遠了。
卻說雷龍飛遁而至,將爪一抓,便有漫天雷火凝出,又往雷鵬打去,雷鵬怡然不懼,雙翅一振,紫霄神雷道道電射而出,輕松抵禦下來,爪下雲龍卻是掙扎不斷,磅礴大力接連震蕩,又有雷龍欺身而上,兩龍夾攻,一時倒也維持住了局勢。
“好許莊,想借我之手試煉道術,便叫你看看我的手段。”鍾神秀眉頭一皺,心頭一動,頓時加施大量丹力,那紫霄雷鵬長聲一唳,卻將雲龍一拋,旋即渾身一震。
只見雷霆交織之中,雷鵬無限拔高起來,化作一名三頭六臂,紫翅雕頭,星睛豹眼,頭戴雷冠,背生雙翼,披甲玄胄,幡旗獵獵的雷神法相。
“叱!”雷神法相張口一喝,頓時天地震蕩,許莊龍形運轉為之一滯,雷神法相兩臂長伸,頓時將兩頭雲龍,雷龍抓在手中。
許莊將道術變化使來,兩龍龍軀卷起,順著雷神法相手臂纏去,其卻怡然不懼,六臂交錯,各自抓住一段龍軀,狠狠一扯,兩龍便像兩條麻繩一般,被扯得繃直。
雷神法目一閃,一道霹靂從中電射而出,打在兩龍龍軀之上,兩龍龍軀一震,雷神再發大力,終於將兩龍生生撕裂,扯散成漫天元氣。
“厲害。”許莊暗讚一聲,兩人一番交手,雖然才不過一時半刻,其實已將劍術,法寶,功行,道術……俱是較量了一番,雖然略有高低之分,卻始終沒有真個分出勝負。
一身手段盡數施來,都沒能真正佔的上風,許莊已經許久沒有遇上如此對手,胸中意氣高漲,卻是暗自定了決心,將手一翻,一盞碧玉燈盞,赫然出現在手中。
這碧玉燈盞甫一出現,其中燈焰便金光大放,在小小方圓之內,似乎要與日光比耀一般。
許莊手持燈盞放至口前,張口一噓,吐出一道法力氤氳,源源不絕,往燈盞之中吹去,頓時猶如火裡添油,燈焰狂漲,席卷而出,化作漫天火海,頃刻便將雷神法相淹沒,猶自蔓延而去,將雲天之間處處耀得金光燦燦。
“大日真火。”鍾神秀目中露出微微驚訝之色,此焰乃是修士采集大日火精煉成,說來容易,然而便是修行火法的元嬰大成修士,也不是每人都能做到此事。
單只看煉成此焰的難度,便知曉其威能了,而更讓鍾神秀吃驚的是,縱有火種在手,想要催使這個等級的真火,耗費的法力也絕不是少數,許莊一氣化出這一片火海,縱使其法力再如何深厚,也不可能隨意為之。
鍾神秀目光一閃,靈識四下一掃,果見一十六道虹光已經包圍了上下四方,旋遊不定,不止是攔去他飛遁路線,還隱隱限在他‘方寸挪移遁法’的距離之外。
鍾神秀曬然一笑,以他的神通,花費一番手腳,並不難脫出重圍,可如此情景,他怎麽會不知曉,許莊如此施為,是已準備與自己決勝了。
以鍾神秀的傲氣,又如何會避,卻大袖一揮,又是一聲大喝:“劃江成陸!開!”
這招他用以破去千鈞法炁的道術又重新使來,加施無邊法力,頓時生出一股神異之力,生生將火海叉分開來,滾滾向兩邊推去,直至左右幾乎分開六七十丈,才似乎盡了力道,火海又生出合攏之勢。
鍾神秀卻不慌不忙,負手立在空中,喝道:“許莊!”
果見許莊化作一道虹光,從火海分開的道路之中飛馳而來,幾息之間便逼至了眼前,兩人對視一眼,幾乎同時,似曾相識的動作施展開來,似曾相識的一幕即刻發生。
許莊單手掐訣,長嘯一聲,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衝天而起,五指張開,聚嘯風雷,攜泰山壓頂之勢,狠狠往下壓來。
鍾神秀雙手結成混元法印,肩後晦光一閃,混元煉炁大擒拿悍然向上迎去。
兩隻大手似乎緩慢接近,其實一瞬之間,便劇烈撞在一處,轟隆一震,混沌元氣爆散開來,渾渾霧炁彌漫滿天。
緊接著一陣狂風從裡面刮出,倏爾將晦霧吹散,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自裡現出形狀,竟然安然無恙,姿勢也未變動分毫,五指大張,又往下捉來。
說來話長,其實從兩掌相觸,到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一擊擊潰混元煉炁大擒拿,壓到鍾神秀頭頂,不過刹那之間。
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隆隆往下壓來,拘禁之力,已將將鍾神秀牢牢束起,鍾神秀抬首望著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拿來,心中生出一絲可惜。
這場鬥法,可以說始於法源洞天之中的一計擒拿鬥法,兩人默契地使出此術對決,未嘗沒有使這場鬥法再終與擒拿鬥法之想。
可惜的是,十幾年間,他也將混元煉炁大擒拿好生修行了一番,雖未臻至七重境界,長進也不算寥寥,然而許莊煉成金汞,竟然對神通提升如此之巨,他選擇與許莊對拚擒拿道術,卻非明智之選了。
鍾神秀悠悠一歎,卻見天門之上,紫光微微一閃,旋即衝天而起,先天太素大擒拿霎時破去,無邊紫光輝耀天地之間,罡風四面席卷而去,頃刻吹散滿天白炁,無邊火海,九重雲天,天宇霍然破開一個窟窿一般,暴露在天日之下。
一朵紫色罡雲,冉冉自他天門之上升起,其中紫霄神雷滾動,混沌元氣蓄聚,各色光華閃爍,似乎成了天地之間最為閃耀之物,刺得許莊法目微微生疼,他卻沒有絲毫閃避之色,略帶震撼地望著那朵罡雲升起。
那罡雲升至冥冥高處,與他法目可見的紫色祥雲分具一方,隱隱之間,一尊上紋山河鳥獸,星河世界,似乎天地之間,最為尊貴,最為玄妙的門戶顯化一瞬,旋即隱去,隱藏到紫炁的最深之處。
鍾神秀就這麽在他眼皮底下,蘊生了元嬰,一舉煉成罡雲,突破到了元嬰二重境界之中。
鍾神秀閉著雙目,似乎有無數感悟,卻又一瞬結束,睜開了眼,向許莊望來。
許莊沉沉出了一氣,收拾心情,拱手揖道:“恭喜道友煉成元嬰。”
鍾神秀淡淡道:“許道友,今日鬥法是鍾某棋差一著了。”
在這一刻,許莊法目之中,鍾神秀頂上的紫炁祥雲似乎生出了逸散之色,飄出了薄薄一縷,合流一道,飛出了祥雲之外,往許莊這個方向飛出了幾丈,旋即消失在了冥冥之處。
許莊微微一怔,思及他對法目所窺見的祥雲的猜測,心中卻忽然升起一想:莫非鍾神秀因為與我交手,認負……叫我從他之處,掠取了一絲氣運?
許莊越想越覺大有可能,卻說氣運究竟是何物?道書之上從沒有詳細的解說,卻一直被世人掛在口中。自從察覺了法目窺視氣運之能後,他便對氣運之道有了思索。
就許莊自身的理解而言,他認為氣運並不是簡單的‘運道’,而是有許多複雜成分所組成的,若世人談及氣運,很多時候都毫無疑問的指向了福緣,但許莊認為,名氣,名望,或許也可算做‘氣運’。
舉個例子,若一個人因享有名聲,行到何處,便有人熱情招待,甚至奉上禮品修好;因享有名聲,有人尋他幫忙,尋他結伴探尋秘境,因此獲益;甚至因享有名聲,為人所算計,結果因禍得福……
如此種種,是否可算因名氣增長了氣運,獲得了福緣?
太素正宗,傳道萬載,名聲遍傳神洲,引起無數人等的向往,渴望拜入太素正宗求道,這其中或許便有天資橫溢的修道種子,假以時日,成就上品金丹,甚至載道真人,太素又因此而更加興盛……
如此是否算是因為名望而氣運鼎盛?
而許莊與鍾神秀交手,棋高一著,險險得勝,若流傳出去,定會名聲大噪,真正名震神洲。這是否可算掠奪了鍾神秀的氣運呢?
這只是許莊基於己見的猜測,或許其中還有更多未知的門道,一時也思索不清了,何況許莊也不欲多想。
此時四下無人,許莊也沒有大肆宣揚此事的念頭,他也並不認為此戰略勝一籌,自己便真的厲害鍾神秀許多,更何況如今鍾神秀已將煉成了元嬰,他距此卻還有一段不短的道路。
當然以許莊的性子,他也不會認為自己不算得勝,更不會與鍾神秀客套,淡淡拱了拱手,應道:“承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