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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陛下又請辭啦》第135章 風雨欲來!(來了!)
  第135章 風雨欲來!(來了!)
  正月十六開衙,但章衡卻是等到了二十才抱著資料前去尋找范仲淹。

  但章衡看到的范仲淹,是一個皺著眉頭,看著十分憔悴的老人。

  章衡心裡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不容易啊。

  這才剛開春,范仲淹這邊便立即迎來挑戰。

  首先是滕宗諒的事情。

  這個年節一過,王拱辰便像是過年期間肘子吃多了,尤其有能量,剛剛開始上班,立即連著彈劾滕宗諒,范仲淹不忍心讓滕宗諒再次被貶,不斷地為之辯駁。

  哦,是了,這個滕宗諒的字叫滕子京。

  【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的那個滕子京。

  慶歷二年十一月,由於治邊有方,戰功卓著,在范仲淹舉薦下,滕宗諒擢升天章閣待製,加環慶路都部署,接替范仲淹任慶州知州。

  慶歷三年九月,也就是去年,滕宗諒調京不久,駐扎在涇州的陝西四路馬步軍都部署、經略安撫招討使便告發滕宗諒在涇州濫用官府錢財。

  接著監察禦史梁堅也對其進行彈劾,指控他在涇州費公使錢十六萬貫。

  隨即遣中使太常博士燕度前往邠州勘察此事。

  滕宗諒一時慌亂,怕株連無辜,將帳本和撫恤名錄等全部燒光,反將罪名坐實。“涇州挪用公款案”鬧得沸沸揚揚。

  范仲淹及歐陽修等都為滕宗諒辯白,極力救之,使得滕宗諒僅官降一級,仍充任天章閣待製,貶為鳳翔府知府,後又貶為虢州知州。

  但元夕剛過,王拱辰便不斷上奏參劾滕宗諒,認為以滕宗諒的罪行,如果僅僅是官降一級,肯定是不足以服眾的。

  此事看著好像是滕宗諒自己的事情,但滕宗諒乃是范仲淹手下的乾將,在范仲淹剛剛決意變革時候,滕宗諒馬上被彈劾了,章衡認為此事裡面絕對是有蹊蹺的。

  而現在明明滕宗諒明明已經是一貶再貶,但王拱辰卻還是不罷休,非得將其遠遠打發出去才罷休的態度,更令人覺得詫異。

  章衡已經感受到了一股風雨欲來之勢。

  隨著新政的施行,章衡已經聽到了不少類似【任子之恩薄,磨勘之法密,僥幸者不便】的聲音,更受到多方面的攻擊,甚至有禦史攻擊他們是拉幫結派,是“朋黨”。

  果然,除了王拱辰向滕宗諒開炮,春節期間流言蜚語不斷,這是章衡出了流內銓才知道的事情。

  春節期間,有很多人在傳,說范仲淹、富弼、歐陽修等人要造反,而且傳得有模有樣,說石介曾向樞密副使富弼上書,石介要富弼仿效西漢的霍光廢掉當時的皇帝另立新皇帝,甚至還有人稱石介已為富弼起草了廢舊立新的詔書。

  以至於趙禎取消了元夕觀燈的慶典,當然趙禎給的理由是帑藏不足,為了節省支出,所以取消慶典。

  但有心人都看得出來,這理由著實不太靠譜,因為慶典是早就籌辦的了,這時候取消,花出去的錢也收不回來的,所以大約是受這個流言的影響。

  這事情章衡去問了吳育,吳育倒是沒有隱瞞,將事情曲折給說了。

  說是慶歷三年三月,范仲淹自陝西召回擔任樞密副使,歐陽修等任諫官,而呂夷簡被罷相。

  四月,新任樞密使夏竦剛回到京城,即因受到諫官的彈劾而被免職。

  而當時的國子監直講石介,認為趙禎專心求治,范仲淹等積極進行改革,感到革新政局有望。

  於是石介作《慶歷聖德詩》以抒發內心的喜悅,詩中稱頌仁宗召用范仲淹、韓琦、富弼、歐陽修等人,是躬覽英賢。

  而這次流傳起來的流言蜚語,其實便是石介曾向樞密副使富弼上的書,責以應像商代伊尹、西周周公那樣,輔佐仁宗中興宋朝之事。

  石介原書中其實是“伊、周”,明眼人都知道是伊尹、周公,但在流言之中,卻是被說成是“伊、霍”,意思是說石介要富弼仿效西漢的霍光廢掉當時的皇帝另立新皇帝。

  一字之差,大相徑庭。

  諸般事情紛至遝來,范仲淹又是為滕宗諒奔走,又是要向趙禎解釋流言蜚語,忙得不可開交,還得分出心神來處理變革之事,大約也是十分地心累的吧。

  章衡正在為范仲淹感覺到不平的時候,范仲淹卻是擰眉喝道:“怎麽,過一個春節元夕,便成了這幅憊懶模樣,怎麽到現在才過來?”

  章衡一聽頓時來氣了——這狗東西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章衡心中有氣,將懷中的資料往范仲淹的桌子上重重一放道:“小子為參政的變革殫精竭慮,連過年期間都是在流內銓加班,忙了將近二十天的時間,這才將這些資料整理出來,沒想到在參政這裡小子又成了憊懶模樣,著實令人心寒!”

  范仲淹將信將疑,將散落桌子上的資料拿起來一本看了看,臉色頓時凝重了起來。

  章衡估計他一時半會也是看不完了,便一拱手打算先回去流內銓去,范仲淹卻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道:“坐著,老夫還有問題問你。”

  范仲淹沒有抬頭,繼續看著資料,期間有人進來,沒有幾句話便被打發了,范仲淹還吩咐人不要放人進來了。

  ……

  “……這個楚州知州,私吞賑濟糧五萬石,給災民施粥的時候,往米裡摻入粗糠,加入砂礫,此事可當真?”

  “當真,此事有三個公使館已經確認,小子也查了,楚州的確是接收了六萬石糧食,數量上是對得上的。”

  ……

  “……信州常山縣知縣勾結當地大族,侵佔民田,被侵佔者被打死,其父為之鳴冤亦死,其母在家中上吊身亡,疑是知縣所為,此事可當真?”

  “……小子不知,參政若是覺得有疑問,可以命信州知州查問即是。”

  ……

  “……這越州餘姚縣的錄事參軍當真淫人妻女,還將人田地佔了,將男主人給打殺,甚至還將人祖墳給刨了?”

  “……這個大約是真的。”

  ……

  看到後面,范仲淹都不問了,他的臉上怒色越來淡,到了後面幾乎是面無表情了。

  章衡十分理解范仲淹的心情,實際上他整理這些東西的時候,也十分的憤怒,但後面看得多了,心裡便麻木了。

  卻聽范仲淹輕輕歎息了一聲:“這些畜生都能夠當官,怪不得大宋朝越來越不行了呢……”

  章衡沒有說話,但他卻是十分的讚同的。

  這些畜生都能夠當官,這些讓他們去當官的人,真是瞎了眼了。

  哦,不對,朝堂上也大批這樣的貨色,應該這麽說,他們本來便是同類!
  “……不過,按照你給的這些處理下去,地方上恐怕就要亂了!”

  范仲淹拍了拍很大一疊的名單。

  當然是很厚的一疊,雖然每個官員只是標了官職差遣,加上犯下的罪行或者立下的功勞,但兩三萬人的材料,可不就是這麽多麽,這已經是章衡將其簡略了再簡略的東西。

  章衡呵呵一笑:“參政年前的時候不是說小子捅破天,您也給兜著麽,怎麽,現在是害怕了?”

  范仲淹橫了章衡一眼道:“這些東西是誰做的?”

  章衡道:“是小子自己與兩個哥哥。”

  范仲淹松了一口氣道:“還算你謀事謹慎,要是讓人知道這些東西是伱做的,以後你就別想安生了。”

  章衡搖頭道:“從公使庫那邊要來的資料,各地公使館配合,想來也是難以避免要泄露的。”

  范仲淹直直看了章衡許久道:“你小子做事真是不惜身啊。”

  章衡一揖到底:“做事總惦記著謀身,事情又如何做得好,只能半途而廢罷了。”

  范仲淹渾身一震,憔悴的臉上恍惚之間有血色飄過,隨即慍怒起來:“若是人人都如你一般,哪裡能夠走到高位,哪裡可以做真正的大事!瞎胡鬧!”

  章衡冷靜道:“若是人人都如我一般,這天下哪裡有什麽大事。”

  都如我一般,自然是太平盛世,哪裡需要變革。

  范仲淹本來惱怒,但被章衡這麽一說,一股怒火頓消,有些忍俊不禁道:“你呀,倒是自信得很。”

  章衡呵呵一笑:“小子家財萬貫,做官自然無須謀財,文官貪財是腐敗之基,如果各個都如小子這般,天下自然清明,這一點上小子都是沒有必要自卑。”

  范仲淹忽而想起來許元說這章衡如同其師曾公亮一般,都是善於理財的高手,早兩年便已經是家資巨富,好像的確是無須擔憂其貪汙了。

  但他還是搖頭:“哪有那麽簡單,有人當官不僅謀財,而且謀色,更有人弄權,總是不滿足的……”

  不過此事倒是閑篇,范仲淹擺擺手道:“你回去吧。”

  章衡卻是不動:“那參政,這……”

  范仲淹不耐道:“老夫知道了,此事你無須再管了,老夫自然讓人去調查,你回去之後,對此事守口如瓶,勿要多話,不然讓人知道了,你小子小心你的性命。”

  章衡卻是指了指另外一部分書冊道:“參政,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還有另外一份資料你可以看看,那一份是專門寫比較清廉能乾的官員,范參政若是能夠將他們放在騰出來的位置上,國事終究還是能夠好一些的……”

  范仲淹不耐煩道:“行了行了,滾吧滾吧。”

  章衡灰溜溜跑出來,低聲罵了一句:“這老小子屬狗臉的,老子給他乾這麽多的活,連句好話都聽不著!呸!”

  章衡罵罵咧咧的走了。

  范仲淹卻是看著大堆的資料發呆。

  這事兒,當真是要捅破天了。

  這麽一大疊的名單,估計得有一千來位涉事官員,當真將他們全都拉下馬,那可真是自大宋以來都沒有出現過的大案了!

  關鍵是,現在自己身陷造反謠言之中,雖說官家親口跟自己說信任自己,但這種事情,誰遇上了都有疙瘩。

  這種時候,自己正該韜光養晦,最好是找個借口到地方去避避嫌,以後再尋找機會再回來。

  如果現在自己發動一場席卷全國的風暴,將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拉下馬,還一一任命官員,看著就是排除異己,廣結黨羽,謀求篡位了!
  那真是取死之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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