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風息堡的信鴉
風息堡的城門外。
科塔奈·龐洛斯騎著一匹栗色駿馬,和面前的敵對騎士嚴肅地對視。
這騎士眼睛陰沉低垂,蓄著鐵鏽色的胡須,白鱗甲上刻印著精致的金線,戴著一頂黃金日芒的頭盔,護膝、護喉、護手和長靴都是閃閃發光的鐵鎧。
不知是在炫耀,還是因為怕死。
關鍵是,這騎士羊毛披風上裝飾著的,是黃金獅扣。
“科塔奈·龐洛斯爵士。”
騎士的鐵鏽色胡須緩緩晃動,“好久不見啊。”
科塔奈·龐洛斯冷哼一聲,“你在紅堡過的當真愜意,只怕把風暴地徹底忘了吧,馬林·特蘭!”
科塔奈·龐洛斯認得這張臉。
怎麽可能不認得,從自家的紙鎮到風息堡,中間正是特蘭家族世代相傳的灰絞城啊。
“怎麽,絞索騎士搖身一變,成了驕傲的黃金獅子了?”
科塔奈·龐洛斯面帶譏諷。
馬林·特蘭不以為意,撫摸著肩頭的黃金獅扣,“身為禦林鐵衛,自然要遺忘家族,不娶妻,不生子,一心一意效忠國王。爵士不稱讚我堅守了誓言,怎麽還出言侮辱?”
若真是出於禦林鐵衛的職責,那也情有可原,甚至值得尊敬。但,馬林·特蘭,會是這樣的人?
科塔奈·龐洛斯已經懶得再廢口舌。
“有什麽話就趕快說吧。你好趕快回去向主子吐舌頭,我也能在風息堡多清閑一會,攢攢殺敵的力氣。”
科塔奈·龐洛斯厭惡地瞥了馬林·特蘭一眼。
要不是這家夥舉著兩面和平旗幟從遠處飄來,讓無數人都看見了,他真想立刻發起決鬥,為世間清除一個汙穢的惡人。
可惜。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
一面和平旗幟繪有七彩條紋,連著七條長尾,系在一個頂端有七芒星的杆子上。
另一面旗幟相差不多,只是所有的“七”都換成了“六”。
他知道這就是偽王喬佛裡恣意妄為的一顆惡果。居然說什麽“七神的標志是六芒星”?實在是胡鬧!
而馬林·特蘭,既不尊敬神明,還膽小怕死!
他又鄙夷地看了馬林·特蘭一眼。要是這家夥真敢隻舉著一面六芒星旗幟過來,也算有些忠心和勇氣,偏偏還舉著七芒星,呵!
似乎是被他的眼神刺激到,馬林·特蘭終於展開了國王的手令。
“吾以安達爾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國王,七國統治者暨全境守護者,拜拉席恩與蘭尼斯特家族的喬佛裡一世之名……”
科塔奈·龐洛斯懶散地挖了挖耳朵。
“……威能無窮,叛逆必滅。為表諸神慈悲,立即打開城門,投效正義。仍可寬恕城內眾人,論功不論罪。”
馬林·特蘭向前遞出手令,滿臉的淡漠傲慢。
“念完了?”
科塔奈·龐洛斯啐了一口,“這就是我的答案。回去複命吧,讓那些可憐的士兵過來撞死在城牆上,為你們增添罪孽!”
“或者,伱想死在我的劍下?”
科塔奈·龐洛斯伸手按在劍柄上。面對馬林·特蘭這家夥,他可無法放心地空手而來。
馬林·特蘭沒有表現出絲毫意外或憤怒。
“長劍決鬥已經過時了。”
馬林·特蘭居高臨下地歎了一聲,隨即頭也不回地駛向營地。
望著馬林·特蘭遠去的閃亮背影,科塔奈·龐洛斯知道,自己拒絕了唯一的不流血的機會。
這又如何?敵人的血將是風息堡的十倍百倍!
科塔奈·龐洛斯調轉馬頭。
走過吊橋,走進城門洞,他感受到了暗處藏著的無數殺人洞和機關。
上方滾落堅石,潑灑熱油。
左邊和右邊弓箭開合,弩炮爆發,噴火弩吐出烈火。
鐵閘門一落下就能把人砸成兩半,搗成肉泥。之後更是將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裡面的世界必死,外面的世界也只是等死。
城門則箍滿鐵條,如果有需要,還能給城門披上一層鐵刺衣服,免得被人動手動腳。
就連地面也並非乏味無趣。
城牆內兩側設有控制著地下坑道的機關,一旦啟動,城門洞中的地面將會凹陷坍塌,露出一個兩丈長、兩丈深的坑道。
別說攻城錘等笨重的器械,就算是輕甲士兵想跨越也很難,況且還有無數正活躍著的殺人洞。
所有的這些,是敵人的噩夢,也是風息堡的安眠曲。
科塔奈·龐洛斯一清二楚。
哢哢哢~
鐵索隨絞盤收緊,將他身後的吊橋重新拉起,堵住了外城牆的缺口。
整條城門洞瞬間黑暗下來。
黑暗密閉的空間中,細碎的聲音開始充斥了上下左右。這些聲音來自殺人洞後嚴陣以待的士兵。
轟~~
厚重的城門被鐵索一點一點拉起,光線從下方的缺口照進城門洞,越來越亮,越來越大,直到能使人通行。
科塔奈·龐洛斯驅馬跨過城門。
咚~
城門重重落在地面,不知何時再次打開。
……
“爵士,琥珀城來信。”
科塔奈·龐洛斯剛剛走上北城牆,學士就匆忙帶來一紙卷軸。
書信的封蠟是羅傑斯家族的徽記,黑色印泥,九個銀色的獨角獸圍著一個銀色的迷宮。
琥珀城的羅傑斯家族,雨屋城西邊的鄰居。君臨的艦隊。
他已經能猜出信中的內容。
拆開信一看,果然。
琥珀城遭到艦隊突襲,雖然城堡沒被攻破,但沿岸的許多漁村和鎮子都被劫掠或焚毀,有些敵軍甚至深入內陸,意圖襲擊更多村鎮。
越來越像海盜了。
科塔奈·龐洛斯心情複雜。
“爵士,該怎麽向陛下匯報?”學士小心翼翼地詢問。
科塔奈·龐洛斯看向北方的敵營。
已經確定了,敵人並沒攜帶大型軍械,儲備不足,營帳散亂,甚至都沒有軍鼓或號角!
至於原因。
琥珀城的來信驗證了一個他之前不敢相信的猜測。
敵人的那種白光和響聲並非毫無限制。琥珀城也聽到了艦隊發出的雷聲般的勸降,然而卻只有一半,另一半戛然而止。
所以說,因為這種力量,敵人狂妄到拋棄了鼓號。
但這種力量突然消失,而且出乎了他們的預料,才導致敵軍現在難以發號施令?
“爵士!”
一名士兵從東面跑來,“圍城的艦隊動了!他們……”
科塔奈·龐洛斯伸手止住了他。
不用再多說,艦隊已經排成一線從眼前劃過,駛向更北邊。
他轉回正北方。
岸邊的軍營正中,大營上插著一面比風帆還大的寶冠雄鹿旗。
喬佛裡,你和從前一樣傲慢啊。
不多時。
風息堡的信鴉悉數放飛。
圍城士兵射出幾輪弓箭,仍有六七隻信鴉逃離攻擊。
飛向北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