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羊群與牧羊犬
  “真主啊，我做到了……”她淺笑著呢喃，聲音低沉而沙啞。

  喬佛裡感覺到了它。

  無形的魔力瘋狂湧入女祭司的腹中，又逸散到她全身。

  刹那間。

  她的眼睛明亮異常，如同火紅的煤炭，皮膚上斑斑點點的汗珠也閃著光亮，隨著她的呼吸而起伏明滅，頭髮、嘴唇、手指……

  整個梅麗珊卓通體放光，仿若神聖的精靈。

  她成了另一存在降臨的載體。

  她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喬佛裡，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

  但它等不及了。

  體內炙熱凌厲的力量正躁動不已，梅麗珊卓全身顫抖，大口喘著粗氣，艱難地分開雙腿。

  “啊~~~”

  血液不住從她股間湧出，卻黑如墨汁。她哭喊，說不出是痛苦還是狂熱，又或兼而有之。

  不一會兒。

  戴王冠的小孩頭顱自她體內掙扎擠出，接著是兩隻手，它們扭動、抓握，黑色的手指緊緊攫住梅麗珊卓血流不止的大腿，推，推，直到整個影子都進入到這個世界。

  寂靜而詭秘。

  它像嬰兒一般爬了兩步，暗影凝成的身體隨之拉長延伸，瞬間長成大人，影子投射籠罩到整個空間。

  它站起來，比喬佛裡還高許多。

  它挺直身軀，房間內只能顯現出它胸口以下的部分，之上的肩頸和頭顱則化為濃重的陰影攀附到天花板上，宛如一個噬人心魄的黑洞。

  它沒有面孔，深邃真實，如同一堆黑墨，單薄虛無，仿佛只是火光映出的影子。

  但喬佛裡當然認得它。

  映出這道影子的那個人，正是他自己。

  影子殺手。

  喬佛裡癡迷地看著它，它沒有絲毫反應。

  “陛下~”梅麗珊卓虛弱地呼喚，“快來安歇吧，它需要你做一場夢。”

  莫名的吸力正好在此時傳來，貪求著喬佛裡的精神和靈魂。

  “桑鐸！”喬佛裡高喊。

  “獵狗”推開房門，應聲出現，正如看門犬。

  喬佛裡解著紐扣，褪著衣衫，“外面的戰鬥全交給你了，按計劃進行就好。”

  喬佛裡望了他一眼，“不要把我的羔羊咬死太多。無主的羊群沒有任何威脅，只是等著去取的財富而已。”

  “日落之前，結束這一切。”

  “獵狗”如往常一樣沉著點頭，“是，陛下。”

  “去吧。”

  喬佛裡躺到另一處乾淨的床鋪上，合上雙眼，不再抗拒那股莫名的吸力。

  一瞬間。

  靈魂從肉體飄出，住進黑暗的高大影子。

  他睜開眼。

  世界完全變了模樣。色彩失去了意義，有的只是光與暗，生命和靈魂，蘊藏真理的能量和粒子。

  他向前看，海浪洶湧而喧鬧，飄蕩的灰煙蕩著蕩著，融入了黑白的底色。

  他向下望，堅硬的石壁卻成了千瘡百孔的沙漏，無數顆粒進進出出，信息一覽無遺。影子的半個身軀和梅麗珊卓就處在下邊的房間內。

  他向上瞧，氣流永不停歇地湧動，淺銀色的小鳥不時劃過天空，帶出一抹長長的痕跡。

  他轉身向後。

  數之不盡的濃鬱灰煙聚在風息堡外的空中，凝成一道巨大的圓環，雖然正緩緩消散，下方卻有無數細煙悠悠升空，維持了這一奇景。

  製造灰煙的正是密密麻麻的銀光。一個個耀眼美味的靈魂。

  他看見一座小丘。

  一片銀光聚在那裡。有一道靈魂格外誘人。

  藍禮。

  喬佛裡知道。

  為什麽是藍禮？他有什麽不同？國王之血和靈魂有何關聯？什麽人會有國王之血？真的只是血脈嗎？

  疑惑又多了一個。

  但現在不是研究的好時候。喬佛裡沉浸精神，努力探索影子所擁有的神奇力量，掌控這具特別的身軀。

  並不算困難。影子本身已蠢蠢欲動。

  無聲無息之間，他已跨越了半座風息堡，來到了離藍禮最近的城牆之內。

  影子向他傳來了本能的抗拒信號。喬佛裡知道，是因為牆內的魔法氣息。但這魔法已被他修改，從此將能和影子和平共處。

  他遁入土地。

  灰暗的地下世界一片模糊，到處都是繁星似的暗淡光點，雜亂紛繁，難以辨別。

  幸好，前方的誘人靈魂指引了正確的方向。

  他朝著目標潛行。

  影子沒有光那麽快，但卻總比聲音更先抵達。

  到了。

  就在正上方。

  他聽見了地上的熱鬧宴會。

  藍禮歎息道：“雖說我們都知道真相，可還有些人覺得他是我的血親骨肉。好吧，如他們所願，我們將把他安葬，而不是把他的頭顱穿在槍上到處炫耀。”

  喬佛裡不禁一愣，這是在說我？
  銅門城伯爵拉爾夫·布克勒第一個出言讚同，“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風啊。為了正義的寬恕，乾杯！”

  在座眾人都明白，的確有這個必要。

  國王只能有一個。

  “乾杯！”

  人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將思緒隱藏在酒液之中。

  好吧。喬佛裡望向一臉傻笑的拉爾夫·布克勒。那你就做第一個吧。

  他伸出右手。

  墨黑色的暗影從他身上分離出來，流動攀爬到他的右手上，漸漸延伸……

  一柄暗影之劍。

  沿著劍刃看去，薄如蟬翼，仿佛根本不存在。換個角度，卻是一塊平面，比瓦雷利亞鋼劍更加深邃的黑暗。

  “諸位，”藍禮臉上帶著微笑。

  營帳內忽然一暗。

  是錯覺？
  藍禮似有所覺，看向一處坐席。

  燭火閃爍顫抖的光。影子變換搖曳，提起了劍。那影子般的劍……

  “好冷，”拉爾夫·布克勒用一種細微而迷惘的語調說。一聲細小而粗濁的喘息卻讓他徹底崩潰。

  噗~~咚！
  鮮血從他的頸間強勁地噴湧著，塗滿了上方的金色布帛，濺射到周圍的人臉上、口中，也衝掉了他的頭顱。

  腦袋滾啊滾啊，最終正對向高台上的藍禮國王。

  “怪物！”

  營帳內陡然炸裂！
  高大的影子站了起來，身高正好觸著大營頂部，軀體則更加凝實黑暗。營帳也被暗影整個包裹。

  藍禮死死盯著影子頭頂的王冠。

  “喬佛裡！！”

  影子沒有說話，平靜地踱著步，處理一個個目標。

  人們驚聲尖叫，高聲呼喊，瘋狂逃跑。但吞噬一切的暗影化解了他們所有的努力。

  藍道·塔利按了按身後的暗影布帛。如此堅硬厚重。

  完了。

  他明白了，沒人能逃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