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酒吧裡似乎每時每刻都是人聲鼎沸。
壁爐旁的一桌人正在熱火朝天地拚酒,一個戴著大禮帽的瘦小男人在大聲催促著上菜,一夥兒小矮人圍在吧台吵吵嚷嚷,老得牙齒都掉光了的酒吧老板湯姆正在擦杯子。
歐文清理著身上的爐灰,對幾個偷摸打量著他的人回以禮貌而疏離的微笑,讓他們把目光收了回去。他打量了一下這間小酒吧黑乎乎髒兮兮的環境,感覺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每次來到破釜酒吧,他都很想給這裡念幾個清理一新。他實在想不明白,作為一家巫師界有名的酒吧,哪怕做不到精致典雅,也至少要乾乾淨淨的吧?
在不止一次地對巫師們的衛生情況感到絕望的同時,歐文禮儀得體地跟酒吧老板打了個招呼,然後迫不及待地出了門,找了個偏僻的地方直接幻影移形了。他曾經到過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可以通過幻影移形直接抵達目的地,也就懶得走路了。
“啪”的一聲輕響,他在一條陰暗的巷子裡現身出來,周圍沒有什麽人。他走出巷子,外面是一條寬闊的街道,兩旁的商店裡有不少麻瓜來來往往。
出現在這條街道上的歐文引來了不少關注的目光。他穿著一身修身的黑色長袍,袍子上繡著精美的銀色紋路,蒼白的臉頰精致俊秀,配合著優雅獨特的氣質,像極了從童話裡走出來的貴族小少爺。
歐文並不在意自己格格不入的裝扮吸引了多少好奇的視線。他自顧自地路過一家電器店,又經過一座立在街邊的公用電話亭,無視了電器店店員直勾勾盯著他的目光,以及正在電話亭裡打電話的西裝男人偷瞄他的眼神。
他來到一家名為淘淘有限公司的百貨商店前面。這座商店衰敗冷落,積滿灰塵的門上掛著“停業裝修”的大牌子,櫥窗裡立著的幾個假人都已經有些殘破了。
等他站在一個櫥窗前的時候,那些注視著他的目光都自然而然地移開了,再也沒有人對這邊投來一絲一毫的關注,就好像他已經離開了這條街道似的。顯然,這裡被施了麻瓜屏蔽咒。
歐文湊近櫥窗,對著裡面那個醜陋的假人說道:“你好,我來看望娜塔莎·瓦倫特。”
假人微微點了下頭,對他招了招連在一起的手指。
歐文抬腳向前,徑直穿過了面前的玻璃,進入了一個擁擠的候診室。
一排排男女巫師坐在搖搖晃晃的木椅上,有的看上去很正常,有的奇形怪狀,周圍充斥著各種奇怪的聲音。穿著綠袍的男女巫師拿著寫字板在人群中走來走去,他們的胸口繡著徽章,上面的圖案是一根魔杖與骨頭組成的十字。
歐文來到標有“問詢處”的桌子前,排進了長長的隊伍裡。前面的牆上掛著一幅大肖像畫,畫中那位銀色長卷發的女巫看了他一眼,衝著他微微點頭,看樣子是認出了他。
歐文也含笑點頭回應。他在霍格沃茨的校長室裡也見過這位前校長的肖像,雖然每次對方都是在“睡覺”。
等到排在前面的一個臉上長滿蘑菇的女巫走開後,總算輪到了歐文。他對著問詢處的女巫說道:“你好,請問娜塔莎·瓦倫特在哪個病房?”
“我找找。”女巫用手指著一張長長的單子往下找,“有了!五樓,咒語傷害科,左邊數第三個門。”
“謝謝。”歐文穿過雙扇門,走過一條狹窄的走廊,然後順著樓梯爬上五樓。在爬樓梯的過程中,樓梯兩旁掛著的治療師肖像怎怎呼呼地叫嚷著,對著他診斷出稀奇古怪的病症,給出各種聽著就很恐怖的療法。
在他進入五樓的雙扇門之後,樓梯上的畫像依然在衝他大喊著:“……請一定要記住,每天一杯蟾蜍汁!”
歐文饒有興趣地思考著蟾蜍榨汁的可行性,伸手推開了左手邊第三個病房的門,進入了這間昏暗狹窄的病房。
病房裡有四張病床,只有一張空著,娜塔莎的病床在房間的最外側。這時候她正靠坐在軟枕上,臉色有些蒼白,英氣的眉毛豎起,深紅色的眼睛像是要噴火,看上去很惱火的樣子。
在看到歐文後,她愣了下,然後一下子眉開眼笑起來:“歐文,你怎麽來了?”
“聽盧平說你受傷了,我當然要來看看你。”歐文把果籃和鮮花放在她的病床旁邊。
“我可沒說過要讓他通知你……”娜塔莎嘀咕了一句,高興地從果籃裡拿起一個蘋果哢嚓哢嚓啃了起來,大大咧咧地擺擺手說道:“我沒事兒,小傷,其實我覺得我現在就能出院了。那群吸血鬼治療師,竟然要我在這兒住兩天!”
“兩天!”她豎起兩根手指,扁著嘴露出心裡滴血的表情。那得多花多少冤枉錢啊。
“你就好好聽話吧,我們又不差這點錢。”歐文也拿了個蘋果,抽出一把小刀流暢地削著皮,“你是中了魔咒?”
“嗯。”娜塔莎瞬間沉下了臉,使勁咬著嘴裡的蘋果,似乎把它當成了昨晚的敵人,“一個黑魔法,我沒躲開。那個魔咒差點把我全身的血抽乾。”
“可惡的人渣!”一說起這個,她臉上的表情再度變回了歐文剛進病房時的忿怒模樣,“我好不容易開起來的書店,生意明明越來越好了,現在都被炸毀了!那個畜生竟然敢念爆破咒!”
她氣咻咻地喘著氣,一拳頭錘在病床上,深紅色的頭髮似乎都要燃燒起來了。
“你一直在氣這個?”歐文憋著笑說。
“是啊。我生氣了一晚上,今天早上醒來後還是氣!”娜塔莎咬了一大口蘋果,臉頰鼓鼓囊囊的。
歐文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把長長的一條蘋果皮丟進垃圾桶裡,咬了口果肉:“我能得知昨晚事情的經過嗎?”
娜塔莎嚼著蘋果,聲音有些含糊地說:“沒什麽好說的。昨晚那群人大搖大擺地闖進了書店裡,觸發了我和盧平設置的警戒咒。那些人也不說話,見面就放魔咒,我們就在店裡打起來了。”
“他們人多,有六七個吧,當時情況太亂了,我沒仔細數。不過有人被我們布置的陷阱纏住了,所以還能打。盧平很厲害,一個人對上了三個。我剛打飛了一個,就被打在牆上彈過來的魔咒擊中了,不知道是誰放的。”
“不過我打飛的那一個貌似是領頭的,那家夥暈了之後,其他闖入者都沒有心思再打了。他們很快就撤了出去,臨走時有個王八蛋往店裡放了個爆破咒!”說到這兒,娜塔莎的眉毛又豎了起來。
不過她轉而又幸災樂禍地笑出了聲:“哼,那個領頭的也討不了好。我用了抽骨咒,抽掉了他全身的骨頭,有他好受的……我當時就應該用索命咒的,都怪盧平一天天的在我耳邊念叨,說什麽用不可饒恕咒會被送去阿茲卡班蹲到死,我就下意識沒用……”
“盧平去哪了?”歐文笑吟吟地小口咬著蘋果。
“他在這兒等到我被治好之後,就回書店收拾殘局去了。”娜塔莎的表情又垮了下來,任誰都能看出她心情的低落,“我的店……”
“按照你的說法,那群人昨晚就是奔著襲擊你們去的。”歐文歪了下腦袋,眼睛看著病房天花板上發光的泡泡,“有人盯上了我們的書店,你覺得店裡有什麽值得別人覬覦的東西嗎?”
娜塔莎冥思苦想了一會兒,表情像極了一隻強裝嚴肅的哈士奇。許久後她茫然地搖搖頭:“沒有吧。自從書店開起來之後,我就沒怎麽離開過了,店裡的書大都是翻倒巷那地方的暢銷貨。盧平應該也沒有,他那點兒東西我看了都覺得寒酸。”
“你覺得會不會是《守秘之書》的事情被別人知道了?”歐文問道。雖說他自己不太看得上那本書,但對於很多巫師組織來說,那都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娜塔莎愣了愣,有些遲疑地說:“應該不會吧,我已經把黑靈組織的事兒處理乾淨了。我後來打聽了一下,知道《守秘之書》的那群人都被你一把火燒死了,剩下的小嘍囉什麽都不清楚,事後也都散了……”後一句話她壓低了聲音。
“但也不是不可能有哪個家夥逃了出來……”她煩躁地揪著頭髮,對可能是自己引來了麻煩而感到愧疚。
“別想太多,或許不是這個原因。”歐文語氣溫和地安慰了一句,“說不定是書店前主人惹來的麻煩。你是從誰那兒買的房子,那人又是做什麽的?”
娜塔莎的情緒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她轉眼間就把之前的糾結拋在了腦後,用手指繞著頭髮說:“那棟房子是我從小克雷格·加尼爾那兒買來的。”
“老克雷格出意外死了,被一隻從天而降的刺佬兒砸斷了脖子。恐怕是有人在用飛天掃帚偷運神奇動物……”她咂了咂嘴,“那個老倒霉蛋,等被人發現的時候屍體都涼了。”
“他的兒子小克雷格是個敗家子,為了維持他那個什麽循環利用式馬桶的生意,賤賣了老克雷格攢了一輩子的寶貝不說,還變賣了幾處店鋪……”
“抱歉,循環利用式馬桶?”歐文對這個名詞表示大惑不解。
“呃,就是說……”娜塔莎一言難盡地咧了咧嘴,“小克雷格致力於將人們排泄到馬桶裡的東西淨化,讓它們重新回到人們的餐桌上……”
“……”歐文抿起嘴唇,一點兒也不想深入了解這個話題了,“你繼續說吧,小克雷格賣了幾處店鋪之後呢?”
“在被我買下來之前,那家店鋪原本是售賣各種去汙劑的,生意不怎麽樣。”娜塔莎嘿嘿一笑,“因為小克雷格賣得急,翻倒巷那地方又沒什麽正常人會去,所以價格不高。我就把它買了下來。”
“小克雷格現在怎麽樣了?”歐文隨手丟掉蘋果核。
“好像很久沒再聽到過他的消息了。”娜塔莎認真想了一會兒說道,“大概是從去年夏天就銷聲匿跡了,連同他的妻子孩子都沒了影兒。可能他那個生意終於倒閉了,破產去睡大街了吧。”
“一家人都不見了?”歐文眯起了眼睛。
“呃,說不定只是搬走了,我也沒注意過。”娜塔莎說,“我出院後去查查。”
歐文點了點頭,跟娜塔莎聊了會兒沒營養的話,直到盧平一臉疲倦地走了進來。
“萊姆斯,怎麽樣了?”娜塔莎趕忙問道。
“我清點了一下店裡的損失。房子塌了一小半,需要重新修繕,店裡的書有些被炸成了碎片,有些被燒焦了,一大半都不能繼續售賣了……”盧平滿是病容的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了。
“我很抱歉。”他有些憂鬱地說。
“你用不著道歉,我得感謝你救了娜塔莎,盧平。”歐文誠懇地說,“看來我應該給你加工資了……”
“說起來,你沒有收到霍格沃茨的來信什麽的?”沒等盧平回話,他緊接著問了一句。
“什麽來信?”盧平疑惑地問。
“好吧,沒什麽。”歐文並不感到意外地眨巴了下眼睛。果然,現在的校長並不會考慮讓一個狼人去學校裡當教授,也不知道這一年的黑魔法防禦術課教授會是誰。
這時候,病房的門被打開了。治療師推著一個新的病人進來,把對方安置在旁邊那張空著的病床上,嘴裡還在叮囑著:“……一種古怪的慢性詛咒,康復不會太快,你得好好在這兒待幾天了。”
等到治療師離開後,盧平語氣驚訝地叫了聲:“小天狼星?”
歐文也好奇地揚了揚眉毛,接著他們就看見哈利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啊,歐文,盧平,你們怎麽在這兒?”哈利氣喘籲籲地說了句,然後跑到小天狼星的病床前問道:“小天狼星,你感覺怎麽樣了?”
“咳咳……還好。”小天狼星瘦削的臉蒼白極了。他不停地捂著嘴咳嗽著,但表情卻很平和,還衝著盧平懶懶地揮手打了個招呼。
“才幾天沒見,你就住到這兒來了?”盧平笑容溫和地打趣了一句。他看了哈利一眼,表情嚴肅了起來:“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咳咳,一些我自己的事。”小天狼星不想多說。
“你在準備去冒險之前至少應該告訴我!”哈利沒好氣地說,眼神裡卻帶著擔憂,“至少我長了眼睛,能看出來你是不是該去醫院,而不是讓你拖到情況越來越嚴重時才想起來自己需要治療!要不是克利切還知道去找我……”
小天狼星一臉無奈地聽著他喋喋不休的數落,默默拿起床頭上的一份報紙蓋住了自己的鼻子和嘴巴。
歐文好笑地丟過去幾個水果,盧平臉上也掛著溫柔的笑容。
娜塔莎看了眼小天狼星,對上了對方的視線。她理直氣壯地打量了他和哈利一會兒,嘖了一聲道:“我好像在哪兒看見過他們倆……你們認識?”
“哈利·波特,還有小天狼星布萊克。”歐文對雙方介紹了一句,“這是娜塔莎。”
“喔——”娜塔莎拖長了腔調。她不記得小天狼星布萊克是什麽人了,只是一個勁兒盯著哈利被頭髮遮住的額頭。
一群人寒暄了一會兒,這才離開了病房,給病人們休息的時間。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歐文看向哈利,心裡想著這家夥怎麽陰魂不散的,哪哪兒都能碰上。
哈利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小天狼星瞞著我跟克利切去了那個岩洞,把雷古勒斯的屍體撈回來了。”
他的神情還有些後怕。他非常清楚那個岩洞的危險性,不敢想象小天狼星一旦行動失敗了,大概率就會把命丟在那兒,成為湖裡數不盡的陰屍的一員。
“幸好他成功了。只不過他在湖裡泡了很久,那片湖水恐怕帶著一些麻煩的詛咒,會把死在裡面的人變成陰屍。”他繼續說道,“小天狼星回來後就咳嗽不止,後來越來越嚴重。克利切不知道該怎麽辦,這才找上了我,他們之間的關系倒是好了不少……”
“我現在總算知道了,他為什麽是個格蘭芬多。”哈利吐槽道。他很慶幸自己沒有把魂器的事兒告訴小天狼星。
歐文噗嗤一笑。他覺得這個哈利比原著裡可要順眼多了。
他告別了哈利,跟盧平一起走出醫院,打算去看看書店裡的情況。兩人並肩走出擺著假人的櫥窗,外面來來往往的麻瓜更多了。
歐文剛要邁步走出麻瓜屏蔽咒的范圍,忽然頓住了腳步。微微含笑的表情收斂起來,變得冰冷淡漠,眼神銳利地在街道上的人群間掃過。
他看到旁邊的一家服裝店外面,兩個男人正抱肩靠在牆邊,眼神似乎往這邊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路人轉了個彎兒往這邊走,右手在碩大的拎包裡摸索著什麽。
斜對面的電器店裡,一位彎腰打量著一台電視機的男人把手插進兜裡,似乎正準備取錢付款。但他卻穿著一身古怪的裝扮,黑西裝加綠短褲,一看就是個扮成麻瓜的巫師。
一旁的公用電話亭裡,一個西裝男人正在裡面打電話。但歐文記得在他進入醫院之前這家夥就在裡面打電話了……
看著這幾個家夥可疑的小動作,歐文嗅到了麻煩的味道。這些人的目標很可能是他。
他一把拉住盧平的胳膊,衝他使了個眼色。這時候,明白過來自己已經被發現了的幾個人不再掩飾,距離最近的路人已經從拎包裡抽出了半根魔杖。
“走!”歐文猛地揮動魔杖,直接拉著盧平幻影移形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