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演出結束
  湖面是古井不波的，黑色的水看起來像是濃厚而粘稠的瀝青，宛如通往深淵的入口。耳邊是寂靜的，在這空寂之中，又有水滴一下一下滴落的清脆聲響幽幽回蕩著，如同一曲孤獨而單調的奏鳴曲。

  歐文靜靜仰躺在平靜的水面，緊緊閉著雙眸，昏暗的光線柔和地照在他蒼白而精致的臉頰上。這一幕黑暗卻又安詳，寧謐而又詭譎，如同一幅黑與白的典雅油畫，畫中的人精美得宛如天使，卻又冰冷得像是魔鬼。

  黑色的水面忽然輕輕地波動起來，讓這幅靜止的畫作變得動態起來。一圈圈的波瀾在水面上層層疊疊地發散開來，似乎水中有什麽恐怖的怪物在晃動著身體。

  一道沒有形體的黑霧從水面的漣漪中浮現出來，如同滴入水中的濃墨一般漂浮在空氣中，為這個幽暗的空間更添了一絲詭異和不祥的氣息。黑霧凝聚成虛幻人臉的形狀，對著仰躺在水面上的小巫師露出狂喜的表情，然後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融入了他的胸口。

  歐文雙目緊閉的面頰上眉頭微微皺起，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無比邪惡的黑暗力量侵襲著自己的身軀，冰冷得似乎要把五髒六腑都凍僵，讓他差點忍不住睜開眼睛。思維感受到了一種冷森森的刺痛和迷亂的恍惚感，那隱藏於身體最深處的靈魂似乎被微微地撼動了一下，隨後便歸於平靜。

  那股邪惡的力量驟然被彈出了他的身體，一切冰冷和刺痛都瞬間遠去，這個濕冷的房間似乎都變得溫暖了起來。

  不祥的黑霧被無形的力量排斥了出來，帶著惱怒和不甘地繞著歐文旋轉了一圈，然後不願相信地再度嘗試了一次，卻依然功虧一簣。

  伏地魔不明白為什麽他竟然附身不了這個小巫師，這個他精心為自己打造好的身軀。更讓他感到恐懼的是，那股把他反彈出來的靈魂力量毫不留情的反撲，讓他這個沒有形體的幽魂感受到了久違的痛苦和恍惚，像是要破碎一般。

  這種感受讓他不敢再嘗試，而是嘶聲呼喚著歐文的名字，想要把對方從昏睡中喚醒過來。這個在自己的引導下已然完全屬於黑暗的小巫師並不脆弱，他也許能夠幫自己拿到魔法石……

  “歐文，歐文，醒來……歐文·沙菲克……”

  嘶啞而飄忽的聲音在密閉的房間中幽幽回蕩著，語氣越來越焦急，但水面上的小巫師依舊安詳地沉睡著，似乎是中了什麽昏睡的魔咒，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想必伏地魔先生這會兒的心態崩了。

  呼喚了許久，直到恢復寧靜的黑色水面再度劇烈地晃動起來，似乎有什麽東西要破水而出，伏地魔這才氣急敗壞地向著出口飛去。他知道K追過來了，雖說他不相信K有辦法抓到這種狀態下的自己，但哪怕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他也不敢賭。

  “我一定會回來的！”懷著無限憤怒、憎恨和迷惑的心情，他沿著出口衝出了活板門，逃離了霍格沃茨。

  寂靜的空間裡，水面的晃動漸漸平息下來，沒有任何東西從水下面冒出來。歐文繼續躺在水面上飄蕩了一會兒，這才倏然睜開雙眸，臉上掛起了愉悅的笑容。

  “歡送黑魔王。”他伸了個懶腰，穩穩地站立在木筏上，對著伏地魔離開的方向微微鞠躬，像是在進行一場演出的謝幕，“請懷著無盡的困惑和悔恨，繼續您絕望的漂泊吧。”

  他現在那兒靜默了片刻，然後搖頭一笑。他必須打消伏地魔附身自己的念頭，免得那家夥陰魂不散地跑來找自己。

  “你把我坑得不輕，現在我也還了回去，咱們算是扯平了吧。”

  他用魔杖指了下身下的木筏，讓它載著自己像是離弦之箭一般衝入了隱蔽的門，順著員工通道來到了最終的黑色房間。

  看著毫無生機地倒在地上的屍體，歐文輕輕歎了口氣，鞠了一躬道：“奇洛教授，一路走好。”

  不論對方的結局是咎由自取還是無可奈何的悲劇，他都不做評判。雖說早在半年以前，歐文的計劃做好之後，他就看到了對方今日的結局。

  歐文設置的幾個關卡其實都帶有目的性，前三關的危險關卡是為了把伏地魔逼出來，這關系到最終表演的成敗，因為面對K這個令人惱火的敵人，奇洛可能會跑路，但伏地魔絕對會傾向於殺死對方，這是他的性格，也是他身為黑魔王的傲慢。

  第四關的迷宮是歐文為了脫身而準備的關卡，第五關則是他的惡趣味，但也能起到進一步削弱對方的目的。最後一關則是最終的舞台。

  計劃的成功看似具有一定的巧合性，事實上有很大的容錯率和操作余地，歐文自己的應變能力也能彌補很大一部分不足。比如說，要是前幾關沒能順利把伏地魔逼出來，後續的關卡也能起到這樣的作用，再不濟解決魔法石上的手段也需要對方現身，這是多重保險。

  再比如說，如果歐文在迷宮裡沒能順利脫身，那他就會繼續跟著伏地魔，執行另一個計劃去引導對方釋放出那個致命的魔咒。結果不會改變，只不過歐文會承受一部分危險，但危險性也沒那麽大。

  哪怕這個計劃最終失敗了，歐文也還準備了另外一個房間作為舞台。墨勒忒會叼著以太學會的徽記把哈利引去那裡，他給哈利創造了最有利的條件，已經走向成熟的抱臉蟲哈利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給他幻想已久的以太學會的敵人來一個愛的抱抱。

  一個合格的魔術師絕對不會隻準備一個魔術，而是會從容地面對穿幫的可能性，並且在觀眾未能察覺的情況下迅速完成救場，或是無縫銜接到另外的魔術上，繼續完成這一場精彩的表演。

  當然，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會失敗，歐文只能說是天意如此，然後接受事實了。哪怕是最偉大的魔術師也總會遇到彌補不了的穿幫時刻，到時候無非是硬著頭皮微笑面對現實，反正歐文的心態向來不錯，他甚至連現在這個邪惡的自己都能從容接受，唔，至少也要裝得更坦然一點。

  歐文從屍體的口袋裡取出那枚已經被破解了隱藏手段的魔法石，垂眸凝視了一會兒，然後把它安置在了原來的石台上。

  “厲火！”歐文念出了魔咒，看著屍體在火焰中被焚燒成了灰燼。

  他想了想，從身上的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子，把灰燼裝了進去，然後順著員工通道迅速離開了自己的箱子。

  在三頭犬的房間裡，歐文一邊胡亂地吹著長笛把三頭犬哄睡著，一邊把自己的手提箱從活板門的洞口裡提了出來，將現場恢復成原樣後，快速離開了這個房間。

  在醒來的三頭犬惱怒的吼叫聲中，他給自己念了夜遊三件套，一手提著箱子遠離了禁區走廊，在一個雜物間內打了個響指。

  “溫迪為您服務，少爺。”一個家養小精靈“啪”的一聲顯形而來，優雅得體地深深鞠躬後，用尖聲細氣的聲音說道。她披著乾淨整潔的床單，身高只有兩英尺多高，胳膊細長，大大的腦袋上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像是一對兒透亮的玻璃珠。

  “溫迪……怎麽是你？”歐文難得地失去了表情管理，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後退了半步。這個家養小精靈屬於沙菲克家族，最關鍵的是，溫迪就是曾經被他和他老爸迷戀上的那個……

  “少爺叮囑我們今晚要等待您的召喚，溫迪自告奮勇地接受了這個任務，溫迪希望為少爺服務！”家養小精靈一臉榮幸地說道，又對著歐文深深地鞠了一躬。

  “好吧，把這個箱子帶走。”歐文揉了揉額角，把箱子遞給了對方，“帶到我說過的那個山洞，一定要藏好它，知道嗎？”

  “溫迪明白，請少爺放心！”家養小精靈尖聲說道，再度恭敬地鞠躬後，“啪”的一聲離開了。

  歐文深深呼了口氣，家養小精靈會幫他把魔法石帶出霍格沃茨，等到風頭過去之後他就會去取出來。他轉身離開這個雜物間，快步來到了黑魔法防禦術辦公室外。

  熟門熟路地打開辦公室的門，歐文直奔牆角處的一個黑色大箱子，自然無比地拎著箱子轉身就走，順著幾條秘密通道來到了八樓，把箱子藏在自己設置在有求必應屋內的秘密基地裡。

  “那麽，今晚的演出到此為止。”歐文看了眼窗外已經重歸黑暗的禁林，輕車熟路地避開巡邏的費爾奇先生，繞過幾處貓狸子們常常轉悠的區域，順利地回到了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

  時間還不算太晚，哈利他們正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地說著話，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興奮的表情。他們瞞著所有人偷偷做了好大的事情，現在的心情或許有後怕，但更多的是得意和亢奮。

  歐文抱起高興地跑過來的墨勒忒，坐在眾人旁邊安靜地看著窗外湖水中一閃而過的巨烏賊的觸手，面上帶著沉靜的微笑。

  墨勒忒在他懷裡高興地滾來滾去，還湊過來親了親歐文的鼻尖，她也在為今晚的事兒偷著樂呢。

  等到夜色漸深，歐文才爬上了自己的床鋪，在黑湖湖水舒緩的浪潮聲中陷入了沉眠。

  第二天一大早，在禮堂裡吃早餐的學生們就察覺到了學校裡的凝重氛圍。他們交頭接耳地議論著昨晚禁林裡的大火，偷瞄著最近一個星期都難以見到一次的鄧布利多先生臉上有些沉重的表情，以及斯內普教授黑沉沉得像是要暴起殺人的臉。

  顯然，鄧布利多昨晚連夜趕回了霍格沃茨，也不知道被他丟在一邊的國際巫師聯合會代表們現在是怎樣的心情。好吧，他們除了無能狂怒還能怎麽樣呢？他們是喜歡彈劾他們的主席，但大多數人的目的只是為了以此謀取利益，而絕不是真的想罷免鄧布利多……

  歐文早早看穿了政治的本質，他不緊不慢地吃著一塊雞肉三明治，看著鄧布利多忽然從主賓席上站了起來。

  “大家請先安靜一下。”鄧布利多舉起自己戴著手套的右手，對大家說道，“由於昨晚的那場大火，我不得不告訴大家，今天的課程只能取消了，請給教授們一點時間去安置禁林裡那些無家可歸的動物……”

  赫敏深深歎了口氣，神情低落地放下了自己沉重的書包。

  “以及，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大家，昨晚的火災恐怕跟我們的黑魔法防禦術課教授有關……不管奇洛教授是陷入了麻煩，還是畏罪潛逃，這學年剩下的時間裡，我們的黑魔法防禦術課教授要換一個人來暫時代課了。”鄧布利多頓了頓，然後眯眼一笑道，“至於教授的人選，請容許我暫且保密。”

  小巫師們開始交頭接耳，禮堂裡充斥著嗡嗡的議論聲。不管是奇洛教授的情況，還是黑魔法防禦術的代課人選，都是他們很好的談資。

  等到早餐時間結束後，哈利匆匆跟大家說了一聲，緊緊握著口袋裡的魔法石，追在鄧布利多身後離開了禮堂。

  “鄧布利多教授，我有事要對你說……”哈利氣喘籲籲地追上了他，然後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斯內普。

  鄧布利多似乎剛剛跟斯內普交待完什麽，對著斯內普點了點頭。斯內普用漠然而古怪的目光看了哈利一眼，在看得對方渾身發毛後，這才一甩身上的袍子拐進了另一邊的走廊裡。

  “你有什麽事情想告訴我，哈利？”鄧布利多深深凝視著他的眼睛。

  哈利等了一會兒，直到斯內普的腳步聲聽不見了之後，這才松了口氣道：“教授，我……我很抱歉，昨晚是我拿走了魔法石！”他把藏在口袋裡的紅石頭拿出來，一臉不自在地打量著鄧布利多的神色，然後惴惴不安地低下了頭。

  鄧布利多銳利的湛藍色眼睛透過半月形眼鏡片凝視著哈利手中的石頭，眼神微微閃動了一下，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語氣平靜地緩緩說道：“我能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事嗎？”

  哈利微微松了口氣，講述著他是怎樣發現以太學會的人偷聽到了海格的話，接著說出了他的推理和懷疑：“我想以太學會肯定在為伏地魔做事，他們想要拿到魔法石讓伏地魔回來，可能還綁架了斯內普教授和奇洛教授！他們的處境肯定很危險！”

  “我想知道，你是怎麽通過那些關卡的呢？”鄧布利多點點頭，然後露出慈祥的笑容，“那可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我……”哈利猶豫了，他不知道該不該把學習小組的朋友們說出來。

  “你可以說實話，哈利，我想，那些勇敢地去幫助朋友的人不應當受到懲罰，對不對？”鄧布利多對哈利眨了眨眼睛，“啊，我很高興有人能夠闖過我的關卡。你知道，當一個人設下層層阻礙的時候，他既希望它們能擋住任何人，又總會盼望著有人能闖過去……”

  哈利露出放松的笑容，然後一五一十地把昨晚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學習小組……”鄧布利多笑眯眯地感歎道，“你有一群值得信賴的朋友呢，哈利。好了，為什麽不去跟他們盡情地享受一個意料之外的周末呢？”

  “先生，魔法石……”哈利把手裡的石頭遞給他。

  “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這塊石頭恐怕是假的。”鄧布利多說道，抬手對著這塊石頭揮了下。

  石頭在哈利手中“啪”的一聲碎裂成了好幾塊兒，露出夾在裡面的一張被仔細卷成一團的紙條，紙條外面還用一條紅色的彩帶系著一個小小的蝴蝶結。

  哈利瞠目結舌地看看鄧布利多，又看看手中的碎塊兒和紙條，手指有些顫抖地把紙條拆開。

  他一眼就看到了畫在紙條最頂端的徽記，那熟悉的瞳孔中帶有十字星的眼睛圖案，是以太學會的標志。哈利面色蒼白地看著下方的字跡：“恭喜抽中馬爾代夫七日遊豪華旅行券，此活動由以太學會傾情讚助！請自主選擇時間乘坐交通工具前往目的地，吃住行自費，祝您旅途愉快~”

  最下方還畫著一個吐舌頭的笑臉圖案。

  哈利氣得臉都紅了，他們是什麽時候偷走了真正的魔法石？而且吃住行自費的旅行券算什麽獎品啊，這不就是讓他自費旅行嗎？不對不對，他幹嘛要去旅行啊？

  鄧布利多也看到了紙條的內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先生……我不知道……”哈利艱澀地說，強忍住沒把紙條摔在地上。

  “這不是你的問題，他們或許在你闖關之前就換掉了魔法石。”鄧布利多搖搖頭，神色莫測地說。

  “可是，您的朋友，尼可·勒梅先生怎麽辦？”哈利著急地說。他一點也不想去考慮伏地魔可能要卷土重來的事實。

  “啊，你竟然還知道尼可？”鄧布利多愉快地笑了，“他和他的妻子存了一些長生不老藥，足夠讓他們把事情料理妥當了。你或許會感到不可思議，但對我們這些一大把年紀的人來說，死亡不過是經歷了漫長的一天之後，終於上床休息了。那會是另一場偉大的冒險。”

  看著哈利一步一回頭地離開後，鄧布利多雙手交握著，忽然扭頭問道：“西弗勒斯，你怎麽看？”

  斯內普從他離開的那條走廊裡走出來，表情諷刺地說：“完全憑著自己的臆想莽莽撞撞地做事，我很不想承認他是我的學院的一員。”

  “但你得承認，那孩子的出發點是好的。他這段時日一直在擔心你的安危，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微笑道，眼神亮晶晶的。

  斯內普幽幽看著哈利離開的方向，許久之後，他才語氣低沉地說：“愚不可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