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雌獅已逝

  1264年6月，尼弗迦德大軍在與辛特拉接壤的馬納朵進行軍械整備，蓄勢待發。

  1264年7月，尼弗迦德從馬納朵出發，大軍跨過阿梅爾山脈，向辛特拉最南部的伊倫瓦爾德林區發動突襲。

  作為北方王國門戶的辛特拉，正式與南方帝國尼弗迦德短兵相見。伊倫瓦爾德林區在這場大戰中連個浪花都翻不起來，一日之內就被佔領。

  同月，收到消息的辛特拉女王卡蘭瑟倉促迎戰，原計劃可集結的兩萬軍隊實際到位不到一萬。

  為了阻止尼弗迦德前進的步伐，卡蘭瑟女王與伊斯特國王帶領所有的騎兵先行一步，沿途集合各個領主和步兵，同時命令維賽基德元帥前往北方，集結從北部過來的剩下的軍隊，等待命令。

  當卡蘭瑟女王與伊斯特國王到達馬納達山谷時，他們的部隊才集結了一萬兩千余人。

  早已佔領伊倫瓦爾德的尼弗迦德大軍在此布下天羅地網，當卡蘭瑟女王和伊斯特國王進入山谷之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數倍於己的敵人包圍。

  “我……竟在自己的國家被人埋伏。”卡蘭瑟女王咬牙切齒地說。

  伊斯特不敢置信：“這裡到底有多少人……四萬？五萬？還是……十萬？尼弗迦德到底想做什麽……”

  黑甲的士兵宛若潮水一般從他們的視線盡頭湧出來，這一刻辛特拉的眾人才終於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什麽，這根本不是以往的國與國之間的矛盾和摩擦，眼前的這些士兵數量已經超越了北境不少中層國家的總人口！
  辛特拉一方勉強擺出陣型，騎士們來不及加速衝鋒就和步兵撞在一起，震天的呐喊聲在山谷裡面回蕩，煙塵和血氣衝上雲霄。

  國王大喊：“突圍，吾愛，我們必須要突圍！”

  卡蘭瑟宛若雌獅咆哮，親自上陣一劍砍翻一名士兵，大喊道：“我們突圍去哪裡？必須在這裡把尼弗迦德擊潰，不然後面的城鎮根本擋不住這些潮水一樣的士兵！尼弗迦德是想要把我們滅國！你最後一次收到史凱利格的消息是什麽時候？不是說會有五十艘船嗎，船呢！”

  伊斯特大聲回答，他的聲音在漫天的喊殺聲中也依然響亮：“他們在海上遇到了風暴，大部隊到不了了，只有我們之前根據蘭恩建議分流出來的幾百人上岸，就算來了也不會有什麽影響了！”

  聽到“蘭恩建議”這幾個字，卡蘭瑟眼中的凶狠更甚，那美顏的臉上沾滿了敵人的血，此刻更加妖豔；她胸口的三獅紋章也渴飲鮮血，正在張牙舞爪。

  “蘭恩！他就是死在尼弗迦德的地方，死在那該死的黑日旗掛著的地方！”

  “沒有援軍我們就獨自作戰！辛特拉決不投降！”

  一名衝鋒的騎士深陷重圍，在撞開兩名士兵後被用長矛輕而易舉地捅了下來，緊接著就有數把不同的武器刺進盔甲的縫隙裡面；

  身穿黑甲的士兵手持重斧將敵人連頭盔帶腦袋一路劈到了嘴巴，還沒等他拔出把卡住的武器就被身後的敵人捅穿了肚子；
  三獅旗幟下的士兵長劍已經砍到卷刃，他拔出匕首和一名黑日旗下的士兵滾做一團，長劍從他的鎖骨插了進去，但是他的匕首也已經深深埋進對方的眼眶。

  他們是辛特拉建國以來最強的軍隊，他們是驕傲的辛特拉獅群，所以他們死戰不退。正是帶領這樣的軍隊，雌獅卡蘭瑟才能憑借辛特拉不大的國土，單純以軍事力量叫板北境強國。

  戰鬥從清晨一直持續到黃昏，此時辛特拉的軍隊已經所剩無幾，他們每個人都有斬獲，殺死了遠超過自己數量的敵人，但是源源不斷的黑日士兵依舊在朝著他們湧過來。

  尼弗迦德的軍官騎馬站在山谷高處俯視下面的戰況，看著身穿醒目金獅鎧甲的國王與王后。

  哪怕這一對國家的統治者再怎麽浴血奮戰，也依舊被所剩無幾的近衛隊發揮自己的職責，護送到了戰場邊緣。

  “沒想到雌獅和伊斯特國王竟然在此親征，看樣子這場戰鬥的收獲會比想象中更大。”

  指揮官斬釘截鐵道：“不能讓他們跑了——卡西爾伯爵！”

  在指揮官旁邊，一名身穿高級金紋黑甲，頭戴展翅翼盔的軍官聞言抬頭，等候軍令。

  “伊斯特國王死活不論，但是雌獅必須活捉。之後由你帶領騎兵突襲辛特拉國都，我知道皇帝陛下可能給你布置了別的任務，完成它！”

  黑翼騎士聞言領命，他拿起一張比他上半身長出一半的強弓朝著伊斯特國王筆畫了一會，搖搖頭放棄了一勞永逸的誘人想法，正準備點上自己的親衛介入戰場，卻又聽到指揮官的怒吼：

  “快點，卡西爾伯爵！情況有變！”

  黑翼騎士順著指揮官指著的方位看去，遠遠地竟然有一支幾百人的隊伍橫叉進入戰場。

  他們數量不多，但是都堪稱精銳。身穿鎖子甲，裝備多是短斧、短劍搭配圓盾，看上去不像是戰場上衝鋒陷陣的騎士，倒像是大海上搏擊風浪的水手。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日輪在上！那些該死的海盜怎麽跑到這裡來了，見鬼的術士們不該把他們攔在大海裡了嗎？”

  一支幾百人的隊伍不可能左右這場萬人規模的大混戰，除非他們都是術士，而且還得是戰鬥術士而非研究型的術士。

  但是大戰了一天的尼弗迦德軍正是人困馬乏的時候，多數人連劍都握不住了。這個時候殺進來這麽一支嗷嗷浴血的勇士，一時間還真的被他們撕開來了一個口子。

  “伊斯特親王何在！”

  “伊斯特親王何在！”

  殺入戰場的史凱利格們一邊浴血一邊大喊，他們稱呼伊斯特為親王而非國王，因為伊斯特是史凱利格國王的弟弟，海上的勇士更願意用自己人的方式稱呼他。

  “在這！”伊斯特扶著卡蘭瑟，女王在剛剛的戰鬥中受傷頗重，身上一直在往外面滲血。

  就在此時，一枚從戰場外面飛躍而來的箭矢打斷了眾人的對話，目標直指伊斯特！
  “舅舅小心！”水手們領頭的指揮一直警惕著周圍，他的方向正好能夠看到那支利劍在半空遊走的過程。

  跨越了將近半個戰場的距離讓箭矢的速度大大下降，那水手一把推開伊斯特，輕松就用圓盾接了下來，箭矢的力道甚至連讓他的胳膊顫抖一下都做不到。

  “見鬼！”黑翼騎士放下手中的長弓，“是克拉茨·安·克萊特，那頭‘海之野豬’！”

  用圓盾接下箭矢的克拉茨屬於那種一眼就能看出來是猛士的人，他的身高明顯高於身邊的士兵一頭，身形健壯，肩寬腰更寬，胸膛堅硬得像是礁石，大吼的時候似有風浪在咆哮。

  “海之野豬”是生活在南方海岸的尼弗迦德人給他起的綽號，能夠嚇唬愛哭的孩子。而克拉茨引以為傲。

  國王看見增援到，喜悅而又克制：“克拉茨，只有你們了嗎？”

  克拉茨幫忙一起扶起卡蘭瑟：“舅舅，只有我們克萊特家族的船按照你的建議和大部隊分流開來，這才躲過了風暴，我們就是全部了。”

  卡蘭瑟此刻已經徹底昏迷過去了，但是她明明沒有受多重的劍戳刀砍，傷成這樣情況明顯不對。心急如焚的伊斯特一把抱起卡蘭瑟，高聲喊道：
  “護衛隊，跟著史凱利格的水手們，突圍！”

  史凱利格的水手從出生起就在攀登高山、搏擊海浪，窮山惡水出強兵，克萊特家族又是史凱利格群島頂尖的家族。

  鏖戰一天的尼弗迦德人組成的潮水過於疲軟，一時間竟只能看著幾百人的隊伍帶著國王與王后揚長而去。

  …………

  當晚，火堆旁，辛特拉的部隊近乎被全殲，只剩下十幾名禁衛軍帶著國王和王后逃了出來。

  伊斯特憂心忡忡地站在帳篷外面，一名從跟隨船隊而來的德魯伊正在裡面替卡蘭瑟療傷。

  好一會後，德魯伊才從裡面出來，焦急的伊斯特趕忙上前詢問。

  德魯伊猶豫了一下，說道：“伊斯特親王，您……進去陪女王多說說話吧……”

  伊斯特頓時紅了眼睛，一把抓住德魯伊的衣襟大喊：“什麽意思？吾愛到底怎麽了？”

  德魯伊對於伊斯特的動作也不腦，只是惋惜地說道：“親王殿下您知道嗎？女王懷孕了。”

  聽此的伊斯特如遭雷擊，他踉踉蹌蹌地後退靠在一棵樹上，不敢置信地盯著說話的德魯伊，人緩緩滑到在地。

  “我……我們這麽多年都沒能要到孩子，我也從未想過和她有一個孩子，為什麽是現在，為什麽……”

  德魯伊看了一眼同樣震驚的克拉茨，繼續說道：“女王自己應該也不知道。騎馬、戰鬥、刀傷，這不是一個孕婦應該承受的，她流產了。女王很強壯，不然大出血早就該要了她的命，但是不管她有多麽強壯也撐不了多久了。”

  德魯伊同情地上前拍拍伊斯特的肩膀：“我很抱歉，親王殿下。但是我幫不到她，或許莫斯薩克可以，但是現在說什麽都太遲了。請進去吧。”

  伊斯特眼神悲痛地走進帳篷，克拉茨和一眾士兵一齊目送著他，緘默不語。

  篝火旺盛地燃燒，卻驅散不了這長夜。

  深夜，回光返照的卡蘭瑟和伊斯特最後一次吻別，最後一刻，她和自己深愛的丈夫說道：
  “吾愛……我看到了帕薇塔了……我的公主。吾愛，幫我照顧好希裡。”

  這是卡蘭瑟的最後一句話。

  雌獅已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