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拿主意

  現如今，農村的地都是屬於大隊，也就是屬於集-體，個人是沒有口糧地的。

  平時，人們都是按照生產隊的方式進行勞動，然後賺工分，等到了糧食下來，先去社裡交公糧，剩下的按照人七勞三的方式進行分配。

  所謂人七勞三就是說，七成的糧食按照隊裡的人頭平分，剩下的三成再按照工分的多少來分。

  而工分除了能換糧食外，也能換錢。

  只不過，規定雖然如此，但在具體的分配上，其實不少大隊還是有所區別的。

  像上李村，其實一直都是按照人五勞五的方式分配。

  鼓勵多勞動，多賺工分，才能換到更多的糧食。

  但如此一來，村裡不少孤寡老弱，能夠分到的糧食也會減少。

  而下李村，也就是李衛東所在的村子大隊，卻仍舊按照人七勞三的方式，照顧那些孤寡老弱，但無形中，也會滋生許多懶漢跟偷奸撒滑的人。

  反觀上李村，因為工分換糧的比例更大，所以無形中也調動了更多人的積極性。

  兩個村子其實談不上誰對誰錯，因為眼下都是如此。

  眼下，兩個村子爭的與其說是工分，還不如說是糧食的分配方式。

  畢竟習慣了某種方式後，誰都不願意改變。

  但是兩個大隊合並在一起，就不可能按照兩種方案來執行，勢必要選擇一種方式。

  所以，按照哪邊的方案來執行，就成了問題。

  不過，這個問題已經吵了好幾天，眼下基兩邊基本上有了握手言和的跡象，各退一步，按照人六勞四的比例進行分配。

  就在這個時候，上李村又提出了一個工分分配問題。

  如今成年勞動力，基本上乾一天活，都能得到十個工分，未成年跟那些體力弱的老年人以及成年婦女，一天能得到八個工分，剩下的基本上一天六個工分。

  像李佔奎的娘跟妹妹，能幫忙燒水，送飯，送水，一天下來也能得到六個工分。

  再加上下李村人七老三的分配方式，即便之前李佔奎不在家，以及最困難的那幾年，他母親跟弟弟妹妹也能有口吃的，硬生生挺了過來。

  從這點來看，李春華堅持之前的分配方式，也能理解。

  但是上李村卻不這麽認為，他們認為乾得多，就應該多吃飯。

  李衛東倒是能給他們總結出四個字：多勞多得。

  但這種話，打死他都不會說出來。

  現在，上李村覺得，那些肯賣力氣，乾活多的成年勞動力應該多給點工分，比如一天十二分，那些偷奸撒滑的，給降低到八分，甚至六分。

  如此可以很好的整治那些懶漢跟偷奸撒滑的，不能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而且這種方案也沒有一刀砍，不至於把人逼死。

  但下李村卻覺得應該一視同仁，因為這樣會造成不公平，不利於團結。

  畢竟大隊裡的生產隊也分為很多種，除了種地外，還有養豬小組，灌溉小組，巡邏小組。

  你的評判標準是什麽？別人能服你？有人眼紅怎麽辦？
  大家都是乾差不多的活，憑什麽你一天十二分，我只有十分？

  正應了那句話，不患寡患不均。

  尤其是這人一多，形形色色，什麽樣的人都會有。

  就算你再怎麽公平公正，仍舊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同，讓所有人都滿意。

  反而會生出許多不必要的爭執跟麻煩。

  基於這點，下李村，更準確的說，應該是李春華不認可李重九這一套。

  從這些也能看出兩人的特點。

  李春華年紀大點，老成持重，實際上是顧慮多，走的小心翼翼。

  而李重九年富力強，銳意進取，實際上比較莽，膽子也大。

  尤其是他自問一心為公，不偷不搶不佔，不管什麽事情都是以身作則。

  這樣兩個人要是能尿到一個壺裡，那才怪呢。

  如果不能讓兩人思想統一，就算兩個大隊合並，往後肯定也是問題多多，這就不符合社裡的初衷了。

  關鍵兩人也不是傻子，為的也不是自己的利益。

  所以就有了一次又一次的‘商討’。

  而這次，恰巧被李衛東給碰上。

  “李幹部，你覺得哪種方案好？”

  突然，李重九看著李衛東問道。

  頓時，辦公室裡的人齊刷刷的看向李衛東。

  而李衛東也被李重九的稱呼給弄的一愣。

  主要是很少有人這麽稱呼他，更何況還是在村裡，當著不少長輩的面。

  “李主任……”

  “叫九哥就行，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了。”

  李重九揮了揮手，豪氣的說道。

  而他之所以‘拉攏’李衛東，是剛剛兩邊爭吵的時候，他似乎對一天分配十二工分有些興趣。

  再加上李衛東年紀輕輕就已經是農場副隊長，思想肯定不會像李春華那麽保守。

  所以看到了機會。

  自己的話李春華反對，可如果這話由李衛東說出來呢？
  而李春華乾脆瞪了李重九一眼，剛剛還不情不願的，這會就讓叫九哥了？想拉攏誰呢？
  甚至對於李重九的鬼心眼，他也能摸到幾分。

  “李主任，我年紀小，什麽都不懂，你們拿主意就行。”

  李衛東搖了搖頭，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怎麽？不敢說？”

  李重九見拉攏不成，乾脆開始激將。

  但李衛東只是衝他笑了笑，仍舊不為所動，穩穩的坐在那裡。

  “李春華，我覺得李幹部的想法跟我是一樣的，只是礙於你坐在這裡，所以不敢說罷了。”

  沒辦法，李重九只能把矛頭對準李春華。

  “老九，你這點激將法就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我從小看著衛東長大，這孩子什麽秉性，什麽心思，我能不了解？”

  李春華驕傲的說道，順便用下巴對準李重九。

  “那可未必。”

  李重九意味深長的說道。

  只是他的表情，讓李春華有些忍不住了，乾脆扭頭看著李衛東，鼓勵道：“衛東，既然人家非要你開口，你就大膽的說說，這裡都是自家人，沒事的。”

  “三大爺，我覺得您的方案挺好的，這些年要不是有您掌舵，咱們下李村也不會這麽安穩，不過眼下兩隊合並，我覺得工分什麽的，反而是次要的，倒是那剛劃分出來的八百畝沿河地，更加緊要。”

  李衛東沉吟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主要是這麽多人都看著他，如果不說點什麽，也不好。

  “八百畝沿河地？”

  不管是李春華還是李重九，都愣了一下，也有些不解。

  因為在他們看來，兩個大隊都合並成一個了，那八百畝沿河地就屬於整個大隊的，還有什麽好爭執的？
  就算秋天有了收成，那也是屬於整個大隊的。

  包括了上李村跟下李村。

  “對，上李村那邊什麽情況我不知道，但咱們下李村，原本的地基本夠種，也就是說，現在多了這麽多地，咱們反而抽不出這麽多的人來種，總不能荒廢一部分吧？”

  李衛東因為在農場的緣故，所以對種地也算比較了解，他很清楚八百畝地意味著什麽。

  那可不是三五十個人就能種過來的。

  正常算起來，一個三四百口人的村子，總共耕地也就七八百畝左右。

  主要是因為如今缺少機械，全部靠人工，效率太低，所以真正農忙的時候，根本就忙不過來。

  種地講究的是時節，不可能把工作量給你平均到全年裡面。

  像收割小麥，就那麽幾天，如果風和日麗還好，但趕上下雨，就真的跟打仗一樣，必須連夜搶收。

  每年，社裡都會動員，下鄉幫忙搶收糧食。

  如果人員還不夠，就會上報，到時候田地裡，一片土黃色的身影。

  可以說，沒有什麽比搶收糧食更重要的了。

  自然，這突然多出來的八百畝地，如果按照以前那種乾活的樣子，光靠兩個村子，還真未必能種的過來，畢竟這是在原來基本夠種的情況下，憑空增加了八百畝。

  總不能，這邊多了八百畝，那邊丟掉八百畝吧？

  那樣劃分沿河地，還有什麽意義？
  聽到他的話，不少人都露出驚訝的神情，尤其是李春華跟李重九，更是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驚訝。

  如果說別人沒想到也就算了，他們兩個不可能想不到這點。

  原本想著等大隊合並結束再來考慮解決這個問題，沒想到，李衛東這會就提了出來。

  “這個我們自然有考慮，等大隊合並以後，優先選擇地力更肥的田，淘汰一部分貧地，然後大家夥再努力一下，還是能種得過來的。”

  李重九想了想，還是給出了解釋。

  或許下李村的人把李衛東當成了晚輩，但他自始至終都把李衛東擺在一個平等的位子上，這種平等不是指身份級別，而是對話的權利。

  他相信，李衛東能夠在農場當副隊長，肯定是有真本事的。

  跟村裡那些什麽都不懂的小年青不同。

  事實上，剛剛李衛東的表現也證明了這點。

  “衛東，你是怎麽考慮的？”

  李春華在愣神後，也認真的看著李衛東，他相信，李衛東不會無緣無故的提這個。

  相比別人好奇，期待，坐在不遠處的李書全則有些擔憂。

  但他卻沒有製止。

  李衛東早已經不是他羽翼下的那個小孩子，如今已經可以獨當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