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自我檢測 （13）

  很快，埃蘭舀了一小桶燒開過的淨水來。

  此時的伊恩已經大致控制住自己的肢體，灌了幾大口水後，便催促埃蘭回自己房間去休息。

  憂心兄長的埃蘭緩緩地將自己房間的門關上，少年這才長籲一口氣，然後面色凝重地注視著自己不斷顫抖的手。

  痛苦並不難以忍受。

  倘若只是單純的灼燒感，伊恩並不畏懼。

  他的沙鎧學徒已經小有成就，尋常火焰根本無法對他造成多大傷害，他已經克服對這種痛苦的恐懼，所以反可以控制。

  但真正的要點在於神經的異常——從肢體到脊椎，從內髒的內側到五指的末梢，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刺激令伊恩難以控制自己的身體。

  這就像是全身都在自發地進行應激反應，倘若他不去控制，那麽他的身體很可能會胡亂地抽搐，以一種違反人體正常行動規律的方式不雅地扭動。

  就像是現在。

  伊恩原本對自己身體的掌控力度，已經到了毫米級，他能連續用刻刀劃出一百個相同的五毫米直線，不多一絲也不少一毫，穩定的就像機械。

  可如今，這雙手卻在不受控制的抖動，別說是精確度，他懷疑自己只要拿著筆就能畫波浪線。

  “那個銀色的芯片……”

  伊恩喃喃自語，他回憶起老師最後時刻交予自己的奇物，那仿佛將無盡星光全部都收攏於其中的流光。

  那個在預知視界中呈現出前所未有，‘虹色’之光的事物。

  在它的面前，即便是希利亞德留下的古龍心核，也不過是銀河中的一顆恆星，一顆金色的小小太陽。

  而現在，預知視界中，虹色的光輝已經從大腦處開始蔓延，延伸至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伊恩並不擔憂這奇物會不會對自己有害。

  先不談老師絕無可能害他，哪怕是這芯片真的不行，他還能反抗不成？
  “痛感在減弱……現在是麻癢。”

  感受著體內傳來各式各樣或冷或熱，或痛或酸的異常感知，伊恩口中咬著一根木棍，免得因為不受控制的刺激一不小心咬斷舌頭。

  他冷靜地皺眉感知：“幻覺也在出現，我剛剛甚至看見有魚在飛，甚至還聽見前世的飛船引擎轟鳴聲……等等，這不是幻覺，那個芯片在讀取我的記憶嗎？”

  前世所有隨艦工程師都要經歷記憶審查，這感覺伊恩不能說熟悉，但的確似曾相識：“那究竟是什麽？我現在可沒有電子腦，它居然可以憑借掃描有機大腦的生物電訊號來搜尋長期記憶？這什麽魔幻科技……哦，這就是魔幻世界啊，當我沒說。”

  “我的思維剛剛很模糊，被顯著削弱，但是現在卻恢復正常……對，這是大腦算力被調用的結果——這個銀色芯片本身不具備算力，它通過和我的神經接駁，調動我的大腦本身來進行自我掃描。”

  假如是普通人，察覺到自己的記憶和大腦算力都被調動，毫無疑問會感覺到恐懼。

  但對於經常需要和輔助維修AI和工程機械進行神經連線的伊恩來說，這種感覺簡直就和回到家一樣親切。

  酸疼麻癢的感覺也在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延遲。

  伊恩感覺到自己的手仿佛不是手，腿也不像是腿，根本就是幾根木棍，想要挪動一下，還得過幾秒才能看見它響應呼喚。

  簡直就和隔著地月距離，無線操控工程機器人一樣熟悉。

  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測試完神經敏感度，耐受度，記憶力和大腦算力後，現在又開始測試信號流暢程度嗎？有趣，那麽之前的四肢抽搐和內髒痙攣，應該也不是單純的痛苦……”

  “對，這是在檢查我的身體結構和肌肉強度，我的每一個關節都運動了一遍，看似只是胡亂抽搐，實際上渾身上下每一個角落都運動了一次。”

  “接下來，大概是身體極限和升華器官——倘若它能檢測升華器官的話。”

  所有的恐懼都源於未知，當能大致摸清楚一個事物的脈絡時，許多事情就無需多做猜度。

  正如伊恩預料的那般，很快，隨著延遲逐漸消失，伊恩的身體突然開始發熱——極致的熱量仿佛從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每一根肌肉纖維，每一顆細胞中湧出，瞬間便讓少年滿臉通紅，肉眼可見的蒸汽從渾身上下溢出。

  在這刹那，伊恩感覺自己渾身傳來爆炸般的力量。

  但這也只是一瞬，熱量潮水般湧起，又潮落般退卻。

  極限數據並不難測試，緊接著便是升華器官。

  而這一次的檢測，卻相當柔和——伊恩隻感覺自己仿佛被一層淡淡的波紋橫掃過全身，所有升華器官都本能地進行了一次反饋。

  接受反饋後，波紋層層疊疊地匯聚，匯聚在大腦內側。

  然後，伊恩便看見了。

  他睜開雙眼，看見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此刻正是上午，雨後明媚的陽光從窗中漏進屋內，照射在桌上。

  未曾收拾的餐具中還有著食物的殘渣，掛在窗後的魚乾微微晃動。

  而許多許多種人類本應無法看見的色彩，就這樣映入少年的眼簾。

  在此刻伊恩的眼中，整個世界的色彩鮮豔等級豐富了至少好幾個大等級，比一切顯卡的提升來的都要真實深入。

  而除卻純粹的色彩更加鮮豔明顯外，他亦能看見，那表面是金色的光暈照射在褐色的桌上，溢散出一層淺紅色和藍紫色的光暈，而其他沒有被陽光照射道的地方色相偏藍，但卻一樣清晰。

  正在變質的食物殘渣相較於其他地方更加顯眼，發酵腐敗的放熱，以及細菌本身分泌出的各種微量化合物在伊恩如今的眼中都清晰可見。

  “紫外視覺和紅外視覺……以及熱成像。”

  白之民少年喃喃自語，他站立起身，環視整個房屋——他感覺自己雙眼和之前已經大有不同，他的深瞳內突然浮現出一層源質結構，可以感知到紫外波段的光，而眼窩晶體的結構亦因源質而有所變化，能捕捉到紅外波段的光。

  與此同時，熱量的感知也變得明顯起來。

  伊恩的目光掃過埃蘭所在的房間，他能清晰看見自己弟弟行動留下的紅外波段輻射殘留，那是一團零星破碎的淺紅色霧氣。

  門口處，自己之前掙扎和痛苦產生的熱量更加清晰。

  透過房間的門與牆壁，少年甚至能看見一團紅色的光——小男孩正在床上抱成一團，似乎是在憂慮，又因為昨晚沒睡好而有些困。

  “睡一覺也好。”

  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伊恩閉上眼睛。

  再次睜眼時，他已開啟預知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