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喜歡女子參與朝政大事?”雲瑾小心的問道。
李治笑道:“朕確實不喜歡女子入朝為官,但是,朕會允許女子通過自強不息的努力之後達成自己入朝為官的願往。”
雲瑾不解的道:“這又是為何?”
李治道:“一個人優秀到了一定程度之後,是男是女就沒有那麽重要了。”
“陛下英明。”
李治看一眼雲瑾道:“你終究還是比不上你父親。”
雲瑾點頭道:“這是自然。”
李治道:“大家氏族一代不如一代這是常事,看來,你雲氏也未能免俗。”
雲瑾道:“唯有發奮圖強而已。”
李治搖搖頭道:“發奮圖強只能達到一定的高度,想要達到巔峰,天生有這樣的能力,就有,天生沒有就沒有。
你阿耶就是這種人,你相去甚遠。”
雲瑾有些不服氣的道:“是否跟微臣年紀小有關?”
李治搖搖頭道:“不是,你跟你阿耶就是相去甚遠……”
就在皇帝跟雲瑾閑談的時候,上官婉兒也在太平的引領下來到了上陽宮。
脫離了雲氏的上官婉兒卸去了華麗的衣裙,展現在武媚面前的時候,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女孩,武媚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就笑道:“恨我不死?”
上官婉兒伏地叩首道:“沒有。”
武媚笑著對上官婉兒道:“你阿祖死於本宮之手,你阿耶死於本宮之手,你上官氏全族死於本宮之手,你就算是恨本宮,也是人之常情。”
上官婉兒叩首道:“我阿祖死於爭權奪利之中,我阿耶死於期望過高,我全族死於貪心不足,他們各個死得其所,所以,沒有啥好怨恨的。”
武媚道:“本宮嘗聞,烏鴉有反哺之恩,羔羊有跪乳之能,你因何會替自己的父祖輕易放棄仇恨?汝仁孝否?”
上官婉兒道:“大道朝天,近在眼前,自然無暇顧及小道。”
武媚大笑道:“我大唐以仁孝立國,你卻說仁孝乃是小道?”
上官婉兒道:“孝有大小之分,行大孝者不拘小節。”
武媚詫異的道:“你的大孝是什麽?”
上官婉兒道:“行家祖為能成之事,耀家父未能炫耀之門風。”
“就憑你?”
上官婉兒再次拜倒低聲道:“只要皇后殿下願意用我,完成這等大孝不難。”
武媚笑道:“確實如此,不過,你拿什麽來感謝本宮呢,或者說,你有什麽東西可以讓本宮對你青眼相加呢?”
上官婉兒跪坐的筆直,看著皇后的眼睛道:“小女子自然拿出讓皇后滿意的東西,然而,君侯說的一句話,讓小女子覺得可以讓皇后滿意,並給小女子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
武媚無聲的笑了一下。
“看來,不是雲初把你驅逐出家門,而是你自己自願離開了雲氏。”
上官婉兒道:“雲氏對小女子來說乃是一處錦繡盒子,在這個盒子裡小女子此生定會過的安穩,富足且快活,就算是日後,君侯與夫人也一定會給小女子尋找一個好郎君共度一生。
然,這樣的日子非小女子所求。”
武媚看看不遠處正竊竊私語的太平跟英王顯,豫王旦,隨即道:“雲初說了什麽話,以至於讓你產生這樣的錯覺。”
上官婉兒道:“君侯說,皇后之所以跟太子的奪權之爭處於下風,就在於皇后身為女子,所能奪取者不過是少府監這些皇家內宅衙門,真正執掌牧民之權的地方官,就算能被皇后收攏一部分,卻僅僅是權宜之計,不會忠心的。
君侯還說,軍中不輸於皇后,地方官不屬於皇后,那麽,皇后的權勢即便是再大,也無法一竿子捅到底,皇后強大的實力得不到真正的貫徹執行,一旦太子殿下登基,皇后收攏的那些人定然會投靠在新皇門下,皇后成了太后,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孤居於皇宮之中……”
武媚聽了上官婉兒的這一番話,不但不生氣,反而笑吟吟地道:“雲初沒有說怎麽應對嗎?”
上官婉兒道:“君侯說,皇后為天下之母,這天下一半人為婦人女子,這些夫人女子天生就應該為皇后所屬。
君侯還說,如果皇后不能將天下最聰慧的一批女子納入朝綱,那麽,不論皇后如何強勢,最終還是會落一個幽居深宮的下場。”
武媚大笑道:“女子為官?你就是聽了雲初的幾句笑話,就急匆匆的離開雲氏來投奔本宮?”
上官婉兒道:“大兄雲瑾破西南蠻族的時候,盡起西南蠻族男子為流寇,統禦他們自東一路禍害到了西南的盡頭,西南一戰,大唐雖然沒有耗費多少兵力,然而,西南之地成千上萬個村寨如今只剩下一群群的健婦與孩童。
朝廷即將派遣官員入西南統禦這些滿是婦人孩童的村寨,小女子以為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如果皇后此時能夠派出女官去統禦西南滿是婦人孩童的村寨,皇后殿下將會收獲第一批有實際牧民經驗的女子地方官。
小女子不才,願意成為皇后殿下第一批進入西南之地的第一批女官。”
武媚驚詫的瞅著上官婉兒道:“這才是你離開雲氏的依仗是嗎,不過,本宮聽說西南之地煙瘴橫生,你一介小女子奔赴西南為官,就不怕死在那裡嗎?”
上官婉兒道:“小女子所求者大,自然無懼危險。”
武媚揮揮手道:“去吧,容本宮思量。”
上官婉兒離開的時候再一次充滿希望的道:“這是小女子能為皇后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武媚沒有回答,太平卻抱著武媚的胳膊道:“母后,女子為官,多威風啊。”
武媚只是笑笑,並沒有回應太平。
直到自己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離開了上陽宮,武媚才低聲對伺候在身邊的女官道:“武承嗣,武三思去了長安,雲氏又把一個跟本宮有世仇的小女子塞給我,去查一下,看看雲初目的何在。”
雲初站在院子裡,抬手從空中接下一片焦黑的飛塵,依稀能辨別的出來這是一片樹葉,這片樹葉不是燒焦的,而是被生生的烤焦的,這才隨著風落到了洛陽城。
按理說,起了大面積的山火之後,就會改變當地的氣候,空氣中的灰塵增多,就會促成一場降雨。
可惜,北邙山已經被燒得非常慘烈了,雨水還是沒有落下。
可見,空氣中的水份含量很低。
天黑得時候,更夫們一遍又一遍的喊著“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他們的聲音都乾巴巴的一點水份都沒有。
雲初對虞修容道:“今年的天氣太反常了。”
虞修容道:“六月之後,滴雨未落。夫君,老天爺這是要烤死百姓嗎?”
雲初道:“北邊今年也是旱的厲害,居延海倒流進了黑河,乾涸了一半。敦煌旱災,疏勒河斷流,草場也比往年少有所減少,甘州的胡楊林大片大片的死亡,樓蘭那裡最後的牧人也離開了。
我很擔心再這樣下去,西域又會因為草場,綠洲,再起戰事。”
虞修容給雲初倒杯茶,就靠在他的身上道:“天下紛亂,不過是天災,人禍這兩種,如今,人禍減少了,天災卻增加了,這老天爺就不打算讓人好好的過日子嗎?”
雲初歎口氣道:“半點不由人啊。”
虞修容又道:“夫君,西南似乎還不錯。”
雲初道:“西南之地之所以還不錯的原因在於,那裡剛剛損失了三十萬的人口,地廣人稀之下,無論如何日子都會好過一些。”
“倌倌的目的能達成嗎?”
“能達成,皇后如今坐困愁城,有了一個突破點,必然會全力以赴,百十個北門學士們雖然人才不多,但是呢,在西南摻和一下的本事還是有的。”
“皇帝,太子不會把牧民官的位置留給皇后。”
“所以,皇后只能派遣出一點女官,先做一次試驗。”
“夫君已經給倌倌鋪好了路,就是不知道這孩子能不能混出一個模樣出來。”
雲初笑道:“一定可以的,如果女子中連她都做不好的事情,別的女子更不成了,有光嗣跟她一起入西南,她的成算很高。”
“十一歲啊,甘羅當宰相也不過是這個年紀。”
“沒辦法,自從我把她從牛角上抱下來,她就注定了跟旁的女子不同,只能自己給自己掙命,掙將來。”
“要不要給這孩子訂親?”虞修容忽然做起來神采奕奕的對雲初道。
“跟小鳥兒?”
“是啊,夫君您也看到了,小鳥兒就是一個懶的,雖然聰慧,自己不願意努力將來可能沒啥好日子過,妾身看倌倌是一個能乾的,娶進門,對小鳥兒是一個好幫手。”
雲初搖頭道:“千萬別,婚姻是真的看姻緣的,他們將來相互喜歡,想要在一起我們不阻攔,如果沒有緣分,那就大道朝天,各走一邊好了,如果非要往一起湊,天知道會是一個啥結果。”
虞修容歎口氣道:“夫君在洛陽該安排的事情應該都安排完畢了,咱們啥時候回長安?”
雲初道:“等皇帝把我最近做的事情審核完畢,我們就能回長安了,說起來啊,在長安我們可以使喚一些陰謀詭計,畢竟,這裡是天子腳下,啥事情都會落在皇帝眼中。
回到長安,就沒有這麽好的使用陰謀詭計的好機會了。
光明正大的做事情,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