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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漢高祖》第853章 論孝
  第853章 論孝
  “阿母.他們到底是在做什麽啊?”

  劉姈無奈的坐在曹姝的身邊,很是不解。

  “直接下令將他們放走不就好了嗎?誰又敢違抗您的詔令呢?”

  “阿父也是的,這幾天都不知去了哪裡,壓根就見不到!”

  若不是衛文君的勸說,劉姈早就將他們給帶出來了,她要是想從牢獄內救個人出來,這並不是什麽難事,就算衛文君真的將鄭季給痛毆了一頓,她都能將人給救出來.就因為她的身份,不放人就去找阿父阿母,再不行就去找大母,實在不行給山羊大父他們寫信,就看誰能攔得住吧!

  但是衛文君似乎並不願意讓她將自己帶出去,還說什麽其中另有隱情之類的話。

  劉姈倒是很相信衛文君,這廝做事還是很靠譜的,或許他有自己的什麽想法吧。

  可是在接下來的時日裡,各地都能聽到對鄭奇和衛文君不利的話,愈演愈烈,甚至都開始對自己的大哥有些不利了,劉姈再次忍不住,就在劉姈準備強行動手,直接帶走他們幾個的時候,事情發生了變化,廟堂的報紙出現了。

  劉姈拿著報紙,興高采烈的找到了曹姝,將報紙拿給她來看。

  曹姝低著頭,認真的看著報紙上的內容。

  盡管從曹奇的口中聽過了一次,但是卻不如這報紙上所寫的這般全面,曹姝看著報紙,眉頭緊皺。

  “沒想到,這鄭季做的事情,比曹奇說的還要過分!”

  曹姝生氣的放下了報紙,劉姈再次勸說道:“那就下令將他們幾個人給放出來啊!廟堂都公布了真相了,為什麽還抓住不放呢?”

  曹姝深深看了女兒一眼,隨即說道:“廟堂是公布了真相,可未曾說他們幾個人是無罪的啊。”

  “啊??他們有什麽罪?您看看,此人魚肉百姓,毆打發妻,虐待孩子,對跟隨自己多年的奴仆都這般的冷酷四處騙人,孩子出生之後居然都不去看上一眼.”

  曹姝平靜的說道:“他們還是犯了忤逆,你看其中的報道,鄭奇對生父有推搡辱罵,鄭沘有撞擊毆打,衛文君有勸離的行為這三個行為都可以算得上忤逆罪,這與鄭季是什麽為人沒有關系,鄭季就是謀反弑君,他孩子毆打他,也算是忤逆。”

  劉姈頓時就坐不住了,大聲叫嚷道:“這是什麽道理??”

  “這就是以孝治國的道理,是儒家的道理這麽與你說吧,當父親的出了錯,當兒子的就可以不孝順了,那當皇帝的出了錯,當大臣的還要不要忠誠與他呢?是不是也能跟鄭奇他們一樣毆打皇帝啊?”

  “當然可以啊!我看夏侯仲父不就常常對阿父動手嘛?!”

  “這不是一回事!”

  曹姝頗為頭疼,“總之,這裡頭有很多的東西,你現在是看不清楚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當初伱大父立下這樣的主張,還是有很深原因的”

  劉姈有些生氣,“這簡直是不公!這是什麽狗屁主張?”

  “不許說髒話!”

  曹姝瞪了她一眼,說道:“這是大事,衛文君不讓你插手是對的,你阿父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莫要壞了你阿父的事,接下來就不要再出門了!”

  劉姈很是不服氣,可面對阿母,也不敢多說什麽,急忙答應。

  雖說是答應了,可劉姈從椒房殿走出來後,就直接衝向了長樂宮。

  “大母!!!”

  當劉姈一頭闖進了壽殿的時候,呂後滿臉的無奈,瞪了她一眼,罵道:“看你哪裡像個女子,簡直與你阿父一般,我看你們非要將我嚇出個好歹!”

  劉姈是不怕呂後的,臉上堆滿了笑容,躲在呂後身邊撒起了嬌。

  “大母~~~誰能將您嚇出個好歹啊,向來只有您嚇唬別人的份!”

  “來,您看看這個!”

  劉姈趕忙將報紙遞給了呂後。

  呂後瞥了她一眼,“我早就看過了。”

  “大母,這個叫鄭季的真不是人啊.”

  “你是想讓我將衛文君和鄭奇救出來對吧?”

  劉姈再次傻笑了起來,“果然還是瞞不住您!大母您英明神武,聰慧”

  “好了,你不必擔心,他們不會有事的。”

  呂後輕聲說道:“他們啊,此刻就是魚餌,你阿父呢,是要用這些魚餌來釣出一些惡臭的魚,清理一下魚塘.等到清理好了,這魚餌自然就放了。”

  劉姈瞪圓了雙眼,“魚餌,魚塘??”

  “你很快就知道了也不要擔心那幾個魚餌了,他們不會有事的,那些魚還不至於吞下他們.沒那麽大的肚量。”

  劉姈沉思了片刻,隨即問道:“阿父是要乾掉那些提議處死衛文君他們的人?”

  “也可以這麽理解。”

  劉姈頓時笑了起來,“那我就放心了!”

  呂後是非常喜歡這個孫女的,畢竟她孫子很多,而孫女卻很少,這個孫女又很像自己,膽大妄為,絲毫不遜色與她的幾個哥哥.呂後看著她這般開心的模樣,忍不住打趣道:“聽聞這些魚餌裡,還有你的心上人?是衛文君?還是鄭奇啊?需要我幫你與你阿父說嘛?”

  劉姈笑了起來,完全不害怕,也開起了玩笑,“好啊,不如將兩個魚餌都嫁給我算了!”

  呂後聞言大笑。

  此刻,外頭的輿論已經不再是一邊倒,面對鄭奇的事件,內部出現了割裂,開始彼此辯論。

  劉良此刻再次出現在了王同的府邸內。

  “王公!”

  劉良朝著他認真的行禮拜見,隨即坐在了一旁。

  “大王忽然前來,不知是有什麽吩咐啊?”

  “王公啊我剛從刑部那邊過來,去看望了一下我的兄長.最近的忤逆案,不知您是如何看待的?”

  王同冷笑了起來,“還能如何看待呢?”

  “我很早就說過能孝則孝的道理,可惜啊,並沒有人認同,甚至無法在中原立足.現在的這些大儒們啊,可是開心極了,總覺得找到了機會,我看他們也蹦躂不了多久了。”

  劉良遲疑了片刻,隨即說道:“情況不一樣了,王公啊,現在也有不少人支持鄭奇他們,您的主張,大概是如今最適合為鄭奇他們脫罪的主張了.您為什麽不去跟那些辯論,傳播自己的主張呢?”

  王同看著面前的劉良,笑了起來。

  “這是董仲舒讓你來與我說的吧?”

  劉良大驚,“您是怎麽知道的?”

  王同認真的說道:“這些人用所謂的孝道來逼迫刑部,裹挾輿論,而最危險的是,他們居然將矛頭對準了太子.這已經不是尋常的學術爭鋒了,往大裡說,這是誣陷太子,禍亂廟堂,這可不是什麽小罪啊偏偏這些人又看不透,越叫越凶這些人混跡在儒家裡,連累整個儒家,與儒家諸派爭權奪利,搶奪名分.”

  “董仲舒這個豎子,肯定是看出了這些,才讓我出面,一方面是保全一部分儒家,不要跟著那些人陪葬,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為公羊學派謀取儒家內的話語權啊”

  劉良還是有些不明白,王公出手跟公羊有什麽關系呢?
    王同卻沒有再給他解釋什麽,緩緩站起身來,“其實不用你來提醒,我也做好了辯論的準備我可不能看著儒家被這些宵小拖進深淵.”

  劉良笑了起來,“我大哥那些門客,也很想與他們好好辯論一場.”

  此刻,躲在屋內的鄭季,卻是那般的不安。

  先前時日裡,他將自己的過錯摘的一乾二淨,將所有的過錯都放在了妻子的頭上,可是廟堂的打臉來的如此迅速,很快就揭露了他的全部罪行。

  他頓時就失去了原先大賢門上賓的位置。

  在過去的幾天裡,有很多人都主動來拜見他,表示對他的關心和理解,還有幾個大儒前來詢問事情的經過,仿佛一時間就擺脫了豪強的身份,成為了人上人。

  可是在今日,當眾人得知了他做出的事情後,這樣的待遇自然是不存在了。

  還好,那些儒家還是願意挺他的,雖然他的所為令人不齒,可忤逆畢竟是存在的,既然存在,那就一定要力挺,無論他的為人如何。

  只是,雖然是力挺,卻不會再去接觸了,跟這樣的人廝混,容易傷到自己的名譽。

  鄭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主張上爭端。

  經過了長老爺一系列的革新舉動,連帶著思想都有了很多的進步,過去的那套嚴密的孝行主張,似乎都出現了無數的裂縫。

  太學內,各派的大家們緩緩聚集起來。

  而能讓如此多人聚集起來的,自然是禮部的陸賈,今日,陸賈就要在太學內商議這次的忤逆之事。

  各個學派的大佬們來到了這裡,坐在了前面,那些學子們則是聚在了後方。

  人越來越多,很快,陸賈四周都被各個學派的大家所擠滿了。

  當眾人差不多聚齊的時候,陸賈方才開口說道:“諸位.今日,我們聚集在這裡,是為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長安有一人喚作鄭季.”

  陸賈將事情原委緩緩說出,眾人也是很安靜的聽著。

  說完之後,陸賈方才開口說道:“按著大漢的律法,忤逆是要重判的,可是,朝中有人認為,這不算是忤逆,鄭季有錯在先,不曾照顧好妻子,對他們毆打虐待,而他的孩子也有權與他決裂諸位可以說說自己的看法。”

  魯儒們頓時變得義憤填膺,他們紛紛看向了坐在前方的丁寬。

  丁寬還是站了出來,他沒有用這件事來攻擊黃老和太子,可是,如今這是學術上的爭辯,他是不會避讓的。

  “諸位,忤逆與大漢的其他罪行一樣,不是看其原因,而是看其作為推搡生父,毆打生父,既然是發生的事實,那就一定是忤逆罪,就算鄭季的行為有不正當的地方,那該由官府來判決,由他的妻來進行上訴,而不是由他的兒子來動手,這當然是忤逆罪無論是鄭季的道德,還是他們兒子的名聲,都無法左右”

  丁寬先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隨即開始補充細節。

  魯儒們極為開心,紛紛起身來附和丁寬,再次將矛頭對準了黃老。

  在他之後,蘇飛頓時起身。

  蘇飛看起來一點都不慌張,他認真的看著丁寬,詢問道:“敢問丁公,鄭季的兒子們為什麽要推搡鄭季呢?”

  “是因為鄭季要毆打他們的阿母,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阿母,既然您說起了孝,那我就想要詢問,這對阿母的孝,是否能算是孝呢?難道只有對阿父的孝才能被稱為孝?在我看來,他們幾個才是最孝順的人,為了孝敬自己的阿母,不惜豁出生命來,這可比那些十余年不曾回去看一眼阿母,用他們的葬禮來為自己揚名的人要孝順的多!”

  “你說他們忤逆,我卻說他們是真孝!”

  作為跟隨太子許久的大佬,蘇飛並不懼這些老儒,開口就說起了自己的觀點,從原因入手。

  丁寬還不曾開口,就有魯儒開口說道:“你這是強詞奪理!就算是孝,也當是以父孝為先!”

  “哦,那為了阿父毆打自己的阿母,算不算忤逆呢?”

  “你!!!”

  丁寬伸出手,製止了自己身後的人,隨即認真的說道:“首先,我們要說的是忤逆的事情,而不是對父對母的事情,無論是為了阿母毆打阿父,還是為了阿父毆打阿母,只要對父母動手,顯然都是忤逆.鄭季縱然犯了錯,可是他還是父,無論其他,子對父出手,就是不孝,就是忤逆!”

  蘇飛還沒反駁,就有人笑著站起身來,正是儒家的申培。

  申培平靜的看著丁寬,問道:“按著你的說法,父親有錯,兒子也得孝敬他?那若是做父親的想要謀反,兒子也得跟著他一同謀反嘛?若是為父親的人做一些不道德的事情,孩子還得成為他的幫凶嘛?鄭季做不道德的事情,他的兒子製止了他,在我看來,這才是真正的孝行,這就如您方才說的孝治天下一樣,皇帝犯了錯,大臣難道不該去製止嘛?跟著他去做壞事,甚至支持他來做壞事,這能稱為孝?能稱為忠?!”

  “協助阿父犯錯,包庇阿父犯錯,這不是孝順的行為。”

  “鄭季有過,他們的兒子們製止他!這不是忤逆!”

  丁寬眉頭一皺,卻沒有能及時回答。

  四周的人頓時議論了起來,剛才的那番話,還是引起了很大的轟動,眾人議論紛紛。

  丁寬遲疑了片刻,隨即說道:“您說的不對!阿父若是要犯錯,孩子要勸諫他,要擋在他的面前,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讓阿父清醒,這才是孝順的,這種製止,不是說通過暴力的手段來對待自己的父母.您說起了孝治天下,若是皇帝犯下了過錯,那大臣就可以去毆打他嗎?可以拳腳相向嗎?!大臣是要死諫的,是要以自己為代價的,而不是要傷害君王!!”

  “哈哈哈~~~”

  只聽的對面傳出了一陣笑聲。

  王同緩緩站起身來,平靜的看著自己的師弟。

  “那按著您的說法當初秦二世是天下人的君王,他做出了很多的錯事,而高皇帝將他推翻,是不孝不忠的行為?高皇帝應當跪在他的面前,請求他改變自己的過錯?你先前是指責太子,現在又來指責高皇帝了?”

  丁寬臉色大變,“秦二世暴虐無道,怎麽能算是天下人的君王.”

  “那鄭季凶殘狡猾,怎麽能算是鄭奇等人的父親?!”

  “強詞奪理!!鄭季乃是他們的親生父親無疑!這”

  “那秦二世當時難道就不是天下人的君王嗎?”

  丁寬目瞪口呆,臉色迅速通紅,再次說道:“我們所談論的是忤逆的事情君王與生父是不同的,過去的事情與如今也是不同的,既然你說出這樣的主張,那敢問,若是往後的大漢皇帝有昏庸無能的,你也支持帶兵去推翻他嗎?!”

  丁寬這番話一出,連他身後的魯儒都被嚇傻了。

  他們臉色蒼白,驚愕的看著丁寬,額頭上滿是汗水。

  王同卻半點都不怕,“我以過去真正發生過的事情來質問你,你卻說與此無關,過去與如今不同,而你卻以未來那不存在的事情來詢問我,想讓我給出回答.那我就告訴你,若是往後大漢出現了秦二世那樣的皇帝,欺壓百姓,凶殘無道,行如桀紂,你以為就不會有陳勝吳廣這樣的人出現嗎?不會有高皇帝這樣的英才出來拯救天下嗎?!順天者昌,凶殘欺民者亡!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若是到那個時候,你就是如趙高費仲那樣扶持無道君王的小人!!而非是為民請命的君子!!”

  “你又有什麽顏面高談孝道呢?”

  “還有你身後的那些魯儒們!你們這些人趁機詆毀太子!!甚至還密謀要廢除太子的位置!想要離間皇室兄弟!!你們這樣的人就是大漢最不孝最不忠的小人了!!你們所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利益,你們甚至連趙高費仲都不如!你們不過是郭開後勝那樣唯利是圖的小人而已!!”

  王同火力全開,對著那些人大聲謾罵。

  整個太學內,一片死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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